这一觉睡得并不算安稳,温迭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结果早上醒来也才不过六点,这对他这种起床困难户来说也算是从未有过的事。

  温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一个“压迫感”十足的怀抱中,原来是秦观潮又像上次那样,明明睡着了却还是用力地抱着他。温迭无奈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只是这次秦观潮却没有及时醒来,到底刚刚经历过一场雷劫,他显然是累坏了,连怀里的人跑了都没能吵醒他。

  温迭蹲在床头看了秦观潮很久,此时的秦观潮侧卧着,因为这个姿势他的脸颊上难得被压出了些肉。秦观潮这幅不设防的模样实在少见,温迭忍不住用手戳了一下秦观潮的脸颊,但熟睡的秦观潮仍然没有反应,显然睡得相当沉。

  温迭也知道这次容省之行秦观潮肯定累得不轻,便也没忍心吵醒他,直到自己蹲得腿都麻了,他才轻手轻脚地收拾好出门,买了些合秦观潮口味的早点准备回家。

  半路上他碰到了一个卖花的小推车,想到昨天跟秦观潮说好的,等龙局葬礼那天要给他带一束茉莉花,可现在这季节明显不是茉莉花开花的时候,他便上前询问摊主:“你好,请问有茉莉花吗?”

  “茉莉花?”摊主想了想,“今天没有,你要的话可以预定,我去进货。”

  温迭自然订了一束,但安排完茉莉花的事后他也没急着离开,反而被这一车的鲜花吸引了目光——鲜艳的鲜活的花束,看着就让人觉得充满了生气和活力。

  他还记得秦观潮也曾一大早就买了束花放在他房间门口,但那个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既然现在已经确认关系了,那他是不是也该给秦观潮送一束花?

  温迭的目光落到了娇艳欲滴的玫瑰上,他琢磨着问摊主:“能帮我拿一束红玫瑰吗?”

  摊主揶揄道:“一大早就给对象送花?我帮你配一束吧。”

  温迭笑道:“好,那就谢谢你啦,”

  于是几分钟后,温迭捧着一束鲜红靓丽的玫瑰回了家。

  秦观潮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他原本心里还有些沉重,没想到一出房门就被玫瑰塞了满怀,他看到温迭俏皮地眨眨眼:“早上好啊男朋友。”

  秦观潮刚起来本来脑袋有些发沉,又突然被温迭“投怀送抱”,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一把把温迭和花都揽进怀里,手臂加力直接把温迭抱得双脚离地,温迭一下失了支撑点,条件反射地用手搂住秦观潮的脖子:“诶诶诶,干嘛?放我下来!”

  秦观潮当然没把他放下来,甚至还有余力腾出一只手接过温迭的花:“早上好啊我的宝贝。”

  温迭脸胀得通红:“瞎叫什么。”

  秦观潮把温迭放到餐桌上,自己则抱着花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都给我送花了还不许我叫声宝贝啊?”

  温迭翘了翘脚尖,随意唔了一声,其实现在这个两人对坐的姿势并不太舒服,他把腿并拢就会踢到秦观潮,但如果对着秦观潮叉开腿……又感觉怪怪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温迭古怪的坐姿,秦观潮干脆帮温迭把拖鞋丢了,扶着他的小腿,让他的脚落到了自己腿上。

  温迭踩着秦观潮的大腿有点发懵,好不正经的姿势……算了,跟男朋友贴一下就贴一下吧。

  想通后的温迭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怎么样,花还喜欢吗?”

  “特别喜欢,”秦观潮把下巴轻轻抵在温迭的膝盖上,“就是被你抢先一步安排了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束花。”

  温迭把手搭在秦观潮发顶揉了揉:“那你可得好好反思一下,以后多加努力。”

  两人相视而笑,温迭又指了指厨房:“给你买了早点,一直放在锅上热着呢,去吃点吧。”

  “啊,”秦观潮把脸埋在他腿上,感慨一声,“有过日子的感觉了。”

  温迭看秦观潮的情绪一切正常,这才松了口气,玩笑道:“那你可要好好珍惜,我可不是每天都愿意早起给你买早饭的。”

  秦观潮痴笑着应下。

  今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趁着节假日的空闲,两人按照昨天约定好的先去找汤衡拿回了印章,只是他们实在不知道这自吹自擂的“委任状”该怎么写,硬是对着提前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沉默良久,也没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秦观潮:“要不问问祝昙?她那几本笔记中可能会有相关记载。”

  突然提起祝昙,温迭猛地想起一件被他们遗忘的事,他僵硬道:“要命,我们是不是忘了个人。”

  “……祝煊?”

  小凤凰祝煊被祝昙托付着跟他们一起离开了香桐山,结果第二天就被他们丢给了其他同事,更过分的是他们还一声不吭地就跑回京州了。

  好在容省分局的小王足够靠谱,这两天他带着祝煊玩得乐不思蜀,祝煊压根没记起来温迭和秦观潮,此时温迭一个电话打过去,她才恋恋不舍地回到香桐山上,顺便帮他们向祝昙请教了有关委任状该的写法。

  多方考察询问和请教后,温迭总算编出了一篇算得上正式的草稿,他提起一只狼毫笔,蘸墨后在卷轴上将委任状一字一句地誊写下来。

  温迭写得一手漂亮的行楷,即使秦观潮不会书法,但也能看懂这俊秀飘逸的字体绝对是下过苦功夫的。而在面对温迭时,秦观潮又从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于是他伏在温迭身后感慨道:“你的毛笔字真好看,以前学过?”

  “嗯哼,”温迭生怕一心两用抄错字,干脆停下笔回道,“小时候我字很丑,就被我爸妈摁着去学了好几年的书法,没想到现在还真能派上用场。”

  这委任状是一定要由本人写的,温迭都不敢想万一他没学过毛笔字,那写出来一行歪歪扭扭的丑字再盖上章会有多丢人多搞笑。

  连印章小福都飘了出来,它趴在镇尺上,它肯定道:“很好看的字哦。”

  温迭得意地抬抬下巴:“没给你们丢人吧。”

  秦观潮盯着温迭笔下的字,脑子里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直到温迭最后一个字落笔,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这么好看的字,要是能写封婚书就好了。”

  温迭:……

  温迭好笑道:“我们才在一起几天你就连婚书都想到了?我们国家可还没有同性婚姻法哈。”

  “我只是想要一封婚书,没想到你已经连结婚的事都考虑到了,”秦观潮厚着脸皮凑上前从后面抱住温迭,“没关系,反正我们俩命长,总能等到通过的那一天的。”

  温迭自认也是个嘴皮子挺利索的人,却没想到会频频在秦观潮这儿碰壁,这要换做是两年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秦观潮不仅不引以为耻还乘胜追击:“你不拒绝那就是答应了,我这就去买点红卷轴和金墨。”

  温迭无奈地笑了,他挥挥手:“买吧,你要多少给你写多少,行吧?”

  秦观潮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一份足矣。”

  器灵小福早就没眼看,在他们两人抱在一起的时候就缩回了印章中,温迭轻咳一声推开粘人的秦观潮,故作正经地将印章改在卷轴末尾处。

  “福寿万年”四字被盖上的一刹那,一道耀眼的光登时从卷轴上亮起,金光像是刺眼的日光一般照亮满屋,随后便凝聚成一道光,在两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片刻径直射进温迭的眉心。

  这是仪式结束了……?

  毕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秦观潮担心地扶住温迭:“怎么样,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温迭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又感受了一番自己的身体:“还行?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毕竟现在羽嘉一族就我一个人嘛,当不当族长也没差别。”

  秦观潮思索道:“一般我们渡雷劫的时候都是能提前感应到的,你呢,现在能感应到吗?”

  “雷劫估计还早,我这儿什么感觉都没有,”温迭略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可惜啊,雷劫要是现在来,我立马让它劈死滁荆。”

  而时运不济的滁荆自从被罗净檀一降魔杵打碎了头骨后,直到现在也没有苏醒。虽说对他们这些神兽大妖而言即使是头骨碎裂也死不了,但康复也是需要大量时间的,更别提最后温迭又用金刚橛引来雷劫给了滁荆沉重一击,也不知道这小子要多久才能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转眼两天时间过去,龙添青的葬礼如期而至,那天上午温迭和秦观潮起了个大早,取了之前预订好的茉莉花来到了现场。

  龙添青,修行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活化石,在经历了整整五千年的跌宕起伏后,终于在新年伊始的日子中,在病床上给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细数龙添青这一辈,无论是临危受命担任超管局局长,还是在守护人民群众安全等方面,他向来都兢兢业业,做得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笔,是深受大家爱戴的龙局龙添青。

  葬礼这天,超管局所有人都到了现场,龙添青生前认识的诸多老友也及时前来,大家克制着心底的悲伤,用笑容来送龙添青最后一程。温迭和秦观潮穿得素净,站在其中并不显眼,两人上前将提前准备好的茉莉花放到了龙添青的墓碑前。

  温迭微微抬起两人交握的手:“龙局,我们会一起加油的,剩下的您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秦观潮也点头:“我们保证会处理好滁荆的事的。”

  或许是老天爷也为他们真诚的誓言而感动,很快就给了两人一次机会。

  温迭刚和秦观潮一起退回人群中,就被一脸凝重的罗净檀拍了一下肩膀:“收到确切消息,滁荆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