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变故悄无声息地发生, 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虽然帝都星的众人对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惊心动魄一无所知,但它带来的影响很快触及到了日常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薄英宏和亚伦皆是声名显赫的人物,如此重大的决策每一步行动都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光是起草公关文书和安排转接事务就耗费了小半个月的时间。

  薄宴为了集团运作的平稳过渡, 为各种会议和谈判忙得脚不沾地。

  而迟殷则继续投身于药物研发的后续部分。

  一个月后, 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地。

  薄英宏宣布卸任其薄氏集团董事的职务。

  所有集团事务全权交给薄宴。

  政商圈震动。

  不少人之前隐约听到了薄英宏试图边缘化薄宴的风声,谁知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就有了惊天大反转, 完全颠覆了外界的预期。

  重磅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

  薄英宏卸任当天,内阁总理亚伦同时引咎辞职。

  两人隐去了一些细节,将当年如何从迟殷手中骗得龙族逆鳞和设计让魔族签下不平等商贸条约的真相公之于众。

  薄英宏和亚伦在一片闪光灯中长久地深深鞠躬, 以表对当年事件的忏悔。

  一时间全民哗然。

  在一片混乱中,又有人想起了当年薄宴全力推动的《魔族保护条例》。

  众人开始重新评估薄宴的政商影响力。

  属于薄英宏的时代结束, 而属于薄宴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同时, 迟殷这个名字也再次进入了大众的视野。

  一部分人震撼于迟殷真的是那位传奇龙君塔修斯身边的人, 更开始好奇能被塔修斯赠予逆鳞, 迟殷和塔修斯是什么关系。

  而更多人则更是从中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已知迟殷和塔修斯关系匪浅。

  已知薄宴当初对迟殷死缠烂打, 纠缠不清。

  已知薄宴他爸是害死塔修斯的罪魁祸首!

  救命!怎么故事突然狗血了起来。

  冲浪群众纷纷戴上了痛苦面具, 眼巴巴地跑到薄氏集团的官博下评论——

  “有没有人出来说句话,你们老板和老板娘还好吗?”

  “楼上的,薄氏集团员工自证。一个月了, 没见过迟崽来办公楼,老板天天脸沉得人大气都不敢喘。”

  众人纷纷从上一句话里脑补出了无数剧情:

  “不要啊!!迟崽这么厉害,不要让他回魔族啊!”

  “薄宴, 我知道你看得到,速速将迟崽追回来, 此事事关人类未来, 懂????”

  薄宴确实能看到官博下的评论。

  只是殊不知当事人正把小魅魔抱在怀里,两人一起窝在床上看同一块终端虚拟屏。

  薄宴把脑袋搁在迟殷的脖颈中, 气息就打在小魅魔的耳边。

  男人语气慵懒,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小乖,当时是谁说,贴贴有利于集团稳定的?”

  迟殷一页页翻过去,漂亮的小脸上有点无语。

  “我一个月没有进薄氏办公楼。”小魅魔的语气带上了些匪夷所思,“那不是因为我在实验室太忙了嘛......”

  “至于老板天天脸沉着脸......”

  迟殷瞥了一眼薄宴无辜的脸,语气怀疑:“真的不是因为你那几天事情太多了心情不好?”

  “但股价也是真的下滑了。”薄宴调出股价走势图给迟殷看。

  薄宴窝在迟殷的脖颈间仿佛一只大狗,头发扎在迟殷的皮肤上带来些些痒意。

  “CEO都换人了,股价波动不是很正常的嘛?而且后来不是涨回来了很多......”

  小魅魔被他贴得烦了,用手推了一下薄宴的头:“好痒,远点儿。”

  他力气不大,绵绵软软的。

  很轻易地就被薄宴捉住了手腕。

  迟殷本来坐在薄宴的怀里,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到一阵天翻地覆,薄宴欺身而上将他压在身下,双手撑在自己的肩膀旁边。

  迟殷眨了眨眼,看着男人逐渐靠近的脸,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薄宴伸手捏了捏迟殷的下巴,眸色很沉:“小乖是不打算对我负责了,嗯?”

  他最后的那句尾音像是从鼻音间哼出来的声音,带着些暧昧和委屈,让迟殷的脊背上迅速蹿起了一阵酥酥麻麻的小电流。

  “我没......唔。”迟殷被迷得七荤八素的,晕晕乎乎地不知道怎么就和薄宴嘴唇贴在了一起。

  剩下的话音尽数被薄宴舔舐进了嘴里,消弭在了暧昧的水声之中。

  两人唇齿相依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小魅魔轻喘着气,抬手摸了摸薄宴的脸,神色有些复杂:“你的眼睛......又变成金色的了。”

  他已经知道了薄宴和他贴贴就能恢复龙族精神力的事情。

  “是么?”薄宴握住迟殷的手,微微侧了侧脸,在迟殷的手心烙下一个吻。

  他顺着迟殷的手心一路吻下去,薄宴的膝盖挤进小魅魔又细又白的双腿之间,狭小的空间内气氛越来越黏糊浓密。

  “等等.....薄宴,塔修斯。”迟殷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就讲不了正事了,挣扎地将薄宴微微推远了点。

  香香软软的老婆突然贴不到了,男人微微皱了皱眉,但没有得寸进尺,在距离迟殷几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魔族那边怎么办?”迟殷双手环在薄宴的脖子上。

  他盯着那双金黄色的眸子,认真道:“你打算......恢复身份回去吗?”

  薄宴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件事:“不了。”

  “现在作为人类我的影响力已经很大,再恢复龙族的身份,反而会有人怀疑我之前的动机。”

  男人轻轻摩挲着迟殷的头发,轻声道:“而且,我也不适合管理魔族。”

  迟殷轻蹙了一下眉,下意识地反驳:“怎么会!”

  薄宴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那是因为你对我有滤镜。”

  “抛开那些滤镜......我做的并不好。”薄宴低声道,“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整个魔族。”

  “而且龙族早在几百年前就子嗣艰难,会湮灭是必然的事情,让世间觉得龙族就此消失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这样......”

  薄宴摸了摸迟殷的脸,低头和小魅魔的鼻尖蹭了蹭。

  他金色的眸子中流光溢彩,含着笑意。

  “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龙。”

  迟殷白皙的脸上浮起一抹红色,小魅魔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小声抱怨着:“油嘴滑舌的。”

  “可是。”迟殷勉强定了定心神,话音也认真了几分,“现在魔族一片混乱,需要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

  薄宴静静看着迟殷,声音很沉:“你想成为这个人吗?”

  “......欸?”迟殷猝不及防,睁圆了眼睛。

  薄宴随口就能列出好多个理由:“所有魔族里你的声望最大,你作为这个主持大局的人,魔族和人类都会服你。”

  “你之前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没人会再看轻你。”薄宴看着迟殷愣愣的表情,语气温柔下来,“我也会......一直看着你的。”

  “小乖,没有人比你更适合。”

  迟殷眨了眨眼,他本来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听完薄宴的话,却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了。

  薄宴盯着小魅魔正在思考的侧脸,轻啧了一声,话风一转:“而且你想,我现在的状态不稳定,得需要和你贴贴才能维持龙族的形态。”

  男人声音带着笑意:“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每次我出去之前都要和你先做一次?”

  “如果是这样的话——”薄宴拉长了音调,勾了勾嘴角,“我愿意,小乖同意吗?”

  “我,我同意什么啊?”迟殷脸爆红,话音也磕磕绊绊了起来:“你,你怎么怎么变态的?”

  薄宴低低地笑了起来:“我变态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于是吻落了下来,男人的黄金眸更加璀璨了几分。

  迟殷的话音很快就变成了小声的嘤咛,最后变成了呜咽。

  而夜色还很长。

  *

  迟殷本以为薄宴那晚的话就是随便说说,谁知没过几天,男人真的拿出来完备的方案来询问他的意见。

  小魅魔思考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虽说如此,但迟殷还是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人反对。

  但薄宴目光灼灼,说一切有他。

  薄宴刚刚接任,无数业内人士等着这位新官上任会烧哪三把火。

  而无数网友则翘首以盼他和迟殷的进展会怎么样。

  谁知这两个问题竟然一起得到了答案。

  薄宴上任一个星期,总裁办公室宣布提升薄氏医疗在集团中的战略地位。

  薄氏医疗CEO直接向薄宴汇报。

  同时未来薄氏医疗资源集中倾向精神力治愈和提升相关领域。

  虽然没一个字提了迟殷,但又好像字字都提到了迟殷。

  吃瓜群众这才放下了心。

  起码看薄宴现在的表态,和迟殷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至少不会立马一刀两断。

  “看到你还长了嘴我就放心了[安详]。”

  现在没人会质疑薄宴此举是为了博美人一笑,评论区全都是嚎叫着这还不够,再多给点。

  “急急急,这样怎么行啊,怎么不赶紧把迟崽弄进你们公司?”

  “臣附议,得签个终身合同,如此我才能安心了......”

  但相较于一般网友,显然业内人士对于薄宴的这个举动有更多解读。

  首先是在集团披露的未来研发战略中发现了帝都星大学精神力学院和一个第八星系的小公司乔氏,这是否说明已经他们有所成果并且做好发行准备了?

  另外,没将迟殷直接聘进公司这件事也耐人寻味。

  唯一的解释就是薄宴和迟殷两人另有安排,这样一来,悬念就更大了。

  于是有了先前薄英宏和亚伦的热度,又有了现在薄宴的铺垫,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迟殷身上。

  但当事小魅魔却相当沉得住气,按部就班地每天去实验室,回来和薄宴贴贴。

  终于时间来到六月底,迟殷在帝都星大学的第一个学期正式结束。

  除了正常考试周的课程论文和考试之外,帝都星大学这一学期的国家级科研项目结项答辩也如期举行。

  迟殷作为立项人,自然也要现场答辩。

  诸家媒体敏锐地嗅到了大新闻的气息。

  答辩当天,帝都星学院大礼堂的里人满为患。

  被这么多人盯着,所有答辩人的紧张程度都上了一个台阶。

  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

  他们瞄向会场第一排。

  小魅魔身姿挺拔,气质清贵。

  而他的旁边,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薄宴今天居然也来到了现场。

  他和迟殷之间的动作并没有怎么亲密。

  但他坐在迟殷旁边,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保护和立场的展示。

  答辩进行到尾声,迟殷的项目被刻意安排在压轴出场。

  “终于我们要迎来今天答辩的最后一个团队。”主持人笑了笑,“相信今天有很多人都是为了他们而来。”

  “这个团队的一半同学都是大一新生,而立项人更是从进入帝都星大学的这一刻起就代表着一段传奇。”

  “他是帝都星大学第一位魔族学生,他的天赋和刻苦大家都有目共睹——”

  “相信大家和我一样,都非常期待他今天会继续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

  台下一如既往的静默被打破。

  有几个学生和记者发出呐喊:“迟殷!”

  主持人笑了笑:“接下来有请,迟殷。”

  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一道瘦削的身影从前排站了起来。

  小魅魔除了来学校的第一周刻意搭配了衣服,其他时间都和所有普通大学生一样,套了个简单的T恤就跑去实验室了。

  但今天他久违地穿上了西装,剪裁精良的布料将他的身形勾勒地更加匀称挺拔。

  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呼吸一滞。

  这也太精致太好看了。

  和当时公开面试相比其实只隔了半年,但迟殷身上的气质却又沉淀了不少。

  他身上现在的自信更甚,站在台上只是一笑,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就已经见得他的从容和气场。

  迟殷笑着看着台下:“大家好,我是迟殷。”

  台下已经爆发出如雷掌声。

  一年多前,这个名字在拍卖行被叫响,众人恭喜薄小公子喜得佳人,无人关心迟殷究竟是谁。

  但是现在他站在这里,还未开口介绍,所有人早已知道了他的名字。

  不过很快大家就无暇关心小魅魔的美貌了。

  迟殷放出了第一张幻灯片:“很高兴今天能在这里介绍我们团队的研究成果。”

  “一种新型精神力治愈方式及其应用。”

  一开始大家看到标题还能坐得住。

  但等迟殷介绍完原理,开始展示在鸟族二皇子格安身上的应用的时候,台下已经是一片喧哗。

  “这个药物以B38星系中开采出来的矿石作为基底,放置在额头前,便可以缓慢稳定向外释放精神力,用以修复患者受损的部分。”

  “我们已经进行了小样本实验,通过分组实验可以发现,这个药物的修复作用稳健可靠。”

  他们确实是对迟殷有期待。

  但无人能料到迟殷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带领团队研究出一个可实际落地并且批量生产的药物啊!

  而且能有如此实际应用的下一步是什么?

  势必是投入实际生产啊。

  无数人的眼热了起来,恨不得下一秒就拿到这个产品。

  而他们心中的疑问更多,这么创新性的产品,定价势必会很高,怎么才能用上这个产品,会不会限量发售?

  众人目光灼灼盯着台上,等着迟殷再多说一些。

  然而迟殷却在这里停下了。

  “此项研究成果专利由我和我的团队所有,后续的所有开发和生产事宜,已经交由薄氏医疗继续推进。”

  “我们团队会继续专注于精神力相关研究,下一步的方向便是探索精神力提升的机制和相关应用。”

  迟殷朝台下微微一鞠躬。

  薄宴起身率先鼓掌,随后整个大礼堂中掌声雷动。

  在万千目光的注目中,迟殷望下台下,远远地和薄宴目光交汇。

  迟殷脚步轻快,走下台阶站到了薄宴的身边。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并肩而立,只有垂下来的手悄悄在底下碰了碰。

  迟殷不加入薄氏是他们共同商量后的结果。

  迟殷负责学术,而薄宴负责商业,将他们的项目成果放在帝都星大学公开也是为了这个。

  立项答辩结束了,但大家的好奇心反而更盛。

  “迟崽太强了!!和薄家联合也太强了!!有老板娘撑腰,难怪薄宴怎么自信地”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定价吗?之前中岛先生的修复液也太贵了......我还记得最后十试管拍出了1170万的天价。”

  “楼上的提醒我了,中岛先生最后十试管精神修复液的拍卖和迟崽的拍卖是不是同一场!”

  “去查了一下,还真是!怎么不算是一种因果循环呢......”

  “拜托拜托,定价低一点!10万星币我都可以努努力呜呜呜。”

  “呜呜呜,不在首都星系的是不是没有希望了?”

  薄宴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第二天,薄氏制药便公布了精神力修复药物的当前进展。

  药物研发已经进入到最后阶段,等待药监局最后审批通过就可以上市。

  拟定价87星币,矿石由柳家开采供应,全帝国发行,偏远星系由乔氏制药联合发行。

  无人不震撼于87的定价。

  “不是,我10万星币都准备好了呢,结果只要87!!只要87?????”

  “这是在做慈善吧呜呜呜呜呜,感谢薄宴,感谢迟殷[合十]。”

  还有人注意到了披露信息中的柳家和乔氏。

  柳家柳明媚和薄宴迟殷的关系自不必多说,但这个乔氏究竟是何方神圣可以参与到这个项目中,还是作为唯一的联合发行。

  结果一扒就发现乔氏总裁唯一的儿子乔恩是迟殷的同学,也是迟殷团队的核心成员。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和柳明媚一样,早早搭上了老板娘的线。

  有记者专门做了这个项目的专题,迟殷和薄宴一起接受采访。

  被问及定价的时候,薄宴看了眼迟殷,笑道:“是迟崽说服我的,理由是惠及大众。”

  记者刚想称赞,就听见迟殷在一旁吐槽了一句:“不过具体数字是薄宴定的,我问他为什么是87,他还不告诉我。”

  记者:“......”

  不是,你们为什么不能自己说自己的部分,不觉得这样很暧昧吗??

  等采访放出,有细心读者看出了华点:

  “.....一个猜想不一定对,8是薄的谐音,7是迟的谐音,所以是87.”

  “就这?就这?薄宴这么无聊的??”

  “不确定,再看看。”

  *

  不过薄宴没有再出来回应了。

  但有了定价这件事,迟殷在国民心中的声望又上了一个台阶。

  本来在薄英宏和亚伦这件事后,如何处理魔族就成了一个烫手山芋,议会讨论了半天都没个章法。

  鉴于魔族本身就较为松散,最后是一个薄家派系的议员提议魔族各族拥有独立自治权,同时推选魔族代表加入帝国议会。

  人类和魔族可以共享技术、资源,共商事关两族发展事宜。

  这个提议得到了最多的票数和支持。

  毫无疑问的,第一任魔族代表的人选非迟殷获选不可。

  人类这边众望所归,而魔族这边,兔族、精灵族、鸟族和魅魔一族率先响应。

  偶尔一点点反对的声音也不成气候,很快就消失在了支持声中。

  人心所向,不过如是。

  按理说,迟殷作为一族代表,要接受帝国皇室的册封。

  考虑到迟殷和人类的特殊关系,迟殷的册封人便选定为了薄宴。

  通往瑰丽拱门下的宽阔台阶上铺满了红毯,两边站满了盛装的贵族和高官,和迟殷薄宴关系要好的柳明媚还有木沐和尼雅也一同前来观礼。

  迟殷身着正装缓缓入场,而红毯尽头是身披金袍含笑看着迟殷的薄宴。

  男人今日穿上了帝国皇室的礼服,头戴精工制作的王冠。

  恍然间,迟殷又看到了薄宴的眸子变成了金色。

  曾经塔修斯没能完成的事业,现在由他们传承、继续。

  薄宴接过权杖,在迟殷的双肩轻拍。

  “愿你继续心怀善意,继续勇敢无畏。”

  “须知幸福的秘密是自由,而自由的秘密是勇敢。*”

  “愿你为魔族和人类带来安宁。”

  迟殷接过权杖,起身和薄宴并肩。

  他们站在高处共同看着台下朝他们贺礼的人们。

  刹那间,周围嘈杂的人声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迟殷微微偏头,正好对上了薄宴含笑的眼睛。

  一如当年,他隔着遥遥人群,在万众喧哗中看向龙君塔修斯的那一眼。

  从那一眼开始,他的命运就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前因未了,缘起未终,而今生还很长。

  - 正文完 -

  番外1: 骑在黑龙的背上(1)

  册封仪式结束, 往日高冷的达官显贵们纷纷主动凑上来和迟殷寒暄。

  小魅魔现在是全帝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仅在精神力领域掌握着最核心的技术,现在更是在政///治上有了一席之地。

  更何况, 看薄宴的态度, 未来薄家的资源也会尽数向迟殷倾斜。

  今天能出席这个仪式的各个政/////治嗅觉都相当灵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和迟殷结交。

  也有不少人想上前和薄宴攀谈, 男人却已经主动后退了一步站在迟殷身后。

  这个动作虽小,但大家都读懂了薄宴传递出的信号——

  今天的主角是迟殷,而他只是小王子身后最忠诚的骑士。

  小魅魔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来找他说话的人也太多了。

  迟殷一开始还带着得体的笑容和来人社交。

  谁知一两个小时过去人群还是没有散去的意思,但是小魅魔已经浅浅倦了。

  他从大早上就被拉起来准备这个仪式, 现在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饿饿, 想吃饭, 不想营业。

  小魅魔的嘴角微微垂着, 精致的小脸怎么看怎么委委屈屈的。

  迟殷的手偷偷拽了拽薄宴的袖子, 绯红色的眼巴巴地看着薄宴。

  薄宴的目光一直落在迟殷身上, 几乎是一秒就意会了迟殷的意思,三言两语就帮忙打发了众人。

  有人帮他做这个恶人,迟殷自己乐得清闲, 尾巴很开心地在身后一晃一晃着。

  剩下零星几个宾客正稀稀拉拉地向外走着,迟殷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仗着薄宴在自己身后, 很是放心地软绵绵地向后一靠。

  薄宴张手,稳稳地把小魅魔接近了自己的怀里。

  男人的臂膀坚实可靠, 胸肌还练得极好。

  小魅魔把薄宴当人形靠枕, 刚刚人前干练的气质一扫而空,变回了软绵绵戳一下就会陷下去的小糖糕, 整个人几乎挂在了薄宴身上。

  “迟崽,累了?”薄宴的手得寸进尺地放到了迟殷的腰间,轻声问道。

  迟殷敏锐地从薄宴的话音间听出了些弦外之音。

  薄宴是一个非常结果导向的人,一般这么问了之后肯定接一个会解决方案。

  比如我抱你回去。

  比如问他中饭想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问他累不累,那大概率薄宴后面安排了别的事情,只是担心他想不想去。

  而且......今天也是一个如此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迟殷从薄宴身上离开站直了些:“没有非常累,怎么啦。”

  果然男人无声地松了口气。

  薄宴环着迟殷的腰,低头和小魅魔碰了碰鼻尖,眼中含笑:“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

  他还是害怕迟殷累了,补充道:“只要坐着就行,不劳动你走路。”

  迟殷眨了眨眼,他着实好奇薄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好呀。”

  两人回家里一起吃了顿午饭然后才出发。

  等到真正坐上了悬浮车,迟殷才意识到薄宴为什么要这么问。

  和那天魅魔领主带他去魔族时一样,他们先坐了很久的悬浮车到了人类和魔族的交界。

  再深入魔族的领地,便不是悬浮车能够到的地方了。

  小魅魔抬起小脸,精致的五官皱了皱,嗔怪道:“说好不用我走的呢?”

  撒娇归撒娇,但迟殷还是展开了翅膀,做好了要飞过去的准备。

  嗯,飞行不算走,薄宴倒也确实没骗他。

  但薄宴说了不劳动迟殷,就没有食言的意思。

  “不用你自己飞。”薄宴眼中带着笑意,“不过......要先结一下路费。”

  小魅魔的尾巴在身后弯成了一个问号。

  他的问题还没有说出口,男人已经趁他分神之际轻轻低下头吻了过来。

  薄宴的嘴唇轻轻落在迟殷的唇上,仿佛一片羽毛轻轻落下。

  这个吻不带什么欲念,两人的唇一触即分。

  迟殷鸦羽一样的睫毛轻颤了几下,他抬眼对上薄宴询问的眼神,主动环住了薄宴的脖子,踮起脚贴了上去。

  得到许可后,薄宴才真正地深吻了下去。

  迟殷的心跳迅速飙升了起来。

  也无怪于每次薄宴接吻之前都要试探几次,男人的吻每次都如疾风骤雨,光是亲吻就已经足够让迟殷有强烈地被占有的感觉。

  但薄宴又是温柔的,缠绵的,炙热的。

  炙热的爱意每次都让迟殷感觉要在薄宴的吻中融化了。

  被占有的另一面就是被爱。

  他很爱这样被薄宴爱着的感觉。

  等两人分开的时候迟殷的唇瓣已经被蹂躏得肿了。

  原来微粉的唇瓣已经成了嫣红,水润润的。

  薄宴的拇指从迟殷的唇瓣上擦过,金色的眸子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迟殷还在喘息:“你的......眼睛又变成金色的了。”

  “嗯。”薄宴笑了笑,“所以才说要先结清路费。”

  迟殷的脑袋歪了歪,还没等他要开口提问,就见眼前男人的身形变了。

  薄宴的身形迅速地拉长抽条,人类的皮肤上浮现出暗黑色的鳞片,很快就层层叠叠地覆盖了全身。

  周围的空气因为如此异动都开始扭曲,来自天地间古老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迟殷绯色的瞳孔剧烈震颤,他眼中倒映出男人如今的模样。

  薄宴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通体黑色的巨龙。

  这是迟殷曾经见过但并不熟悉的龙君塔修斯。

  黑龙金色的眸子冷冽,巨大的龙翼在身后缓缓展开,遮天蔽日。

  光是和他对视就已经足够令人胆颤,小魅魔的心中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

  这是生理性的,来自上古瑞兽的血脉压制。

  巨龙缓缓转动着身子转向迟殷,金色的眸子扫了过来。

  就算知道眼前的人是薄宴,迟殷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黑龙只是缓缓俯下了身躯,庞大的龙头轻轻靠近地面,脖颈处的龙须轻轻拂过迟殷的面颊。

  龙族只为荣耀和尊严俯首,但如今薄宴也愿意为了所爱之人低下头。

  迟殷的头脑有些发晕。

  曾经他无数次凝望着塔修斯的背影,只希望男人能够回头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时过境迁,命运馈赠给他的却不止如此。

  小魅魔深吸一口气,将手轻轻放在了龙的额头上。

  鳞片上细密的纹理从指尖上传来。

  黑曜石般的鳞片在日光下光泽流转,映射在迟殷的眼中。

  迟殷整个人贴了上去,轻叹了口气:“薄宴,你不用做到这样......”

  然而薄宴只是向前蹭了蹭迟殷的脸:“为什么这么说。”

  他打定主意要在今天打碎过去迟殷在龙窟时对他的印象。

  那天之后,虽然迟殷明面上不说,但他明显感觉到小魅魔对于当年发生的一切很是在意。

  如果过去在龙窟的一切对迟殷而言还是枷锁,那就换他自己走下神坛。

  “不用把我继续当一种信仰,好吗?”薄宴轻声道,金色的眸子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彩,“我也只是一个还在学习如何爱人的普通人而已。”

  小魅魔微微偏过头,小声嘟囔着:“谁家男朋友是龙呀?哪里普通了。”

  见他不动,黑龙的身子继续向下低了低,显然是在邀请他上来。

  薄宴亲昵地和他蹭了蹭:“先是你的男朋友,然后才是龙。”

  迟殷踮起脚尖,亲吻了一下黑龙的鼻梁,然后才攀了上去:“好吧,男朋友。”

  等他坐稳了,黑龙巨大的鼓翼展开,随着一阵强烈的气流席卷而起,猛烈的失重感袭来。

  迟殷紧紧握住龙角,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他迎着疾风俯瞰着大地。

  身下的景象在迅速掠过,魔族土地如一副巨大的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山川河流、城镇楼房,皆化作一条条模糊的线条,飞速向后退去。

  他们破开重重叠叠的云海,突然,天地仿佛被重新点亮。

  迟殷因为强烈的太阳日光微微眯起了眼前,再次睁开眼睛时前方豁然开朗,壮丽的景色尽收眼底。

  连绵的山脉犹如游龙蜿蜒起伏,山峰之间,错落有致的洞窟和谷底逐渐显现。

  阳光洒在河流之上,水面反射着连绵不绝的银色光点。

  迟殷的心跳一滞。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熟悉的气息。

  曾经镌刻在记忆中的画面一一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的少年时代成长于此。

  他离开之时,从未想到有一天会有机会再次踏上这片故土。

  巨龙缓缓降落在龙窟的入口,待迟殷下来后,黑龙重新幻化成人影。

  整个龙族领地一片死寂,往日的繁荣喧闹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荡荡的回廊和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风声在低语,两人踏上龙窟入口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而沉重。

  迟殷伸手抚摸上石壁上龙族的族徽,轻轻拂去了上面沾染的灰尘。

  所有的一切和他离开时几乎并无二致,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

  “他们......”迟殷偏头看向薄宴,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都不在了吗?”

  “嗯,别的种族的人大部分都早早回到了自己的原族。”薄宴的眸光落在远处,“龙族本来就只有十几个人,几乎都在那次战争中战死了。”

  豆大的泪滴从迟殷眼中砸了下来,一滴滴落在地上。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迟殷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哽咽:“都怪我......如果当时我没有给出那个鳞片......”

  薄宴有些慌乱地转过身低头用指腹去迟殷的眼泪:“怎么会怪你......天道如此,龙族湮灭是命中注定的事。”

  男人见迟殷止不住地往外流泪,转身将小魅魔拥入怀中,手在迟殷背上一下一下拍着,温柔地哄着。

  “而且,正是因为你给出了那片鳞片,我才能重生在薄宴的身体里再次和你相见。”

  迟殷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摇头。

  他想说不是因为这个,但他快要无法呼吸了,小魅魔把头埋进薄宴的胸膛,手用力攥住了薄宴背后的衣服。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薄宴现在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

  薄宴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能稳稳地抱着迟殷,严丝合缝的。

  他确实想到了迟殷可能会难过,可没想到小魅魔的反应会如此大。

  薄宴已经隐隐后悔带迟殷回到龙窟,但他们已经站在了这里,不继续下去反倒只是徒增迟殷的伤感了。

  “陪我去一趟龙窟祖地吧。”薄宴摸了摸迟殷的头发,“长辈们看到你来,会高兴的。”

  迟殷作为外族人在龙窟生活了长达数十年,自然知道龙窟祖地之于龙族的重要性。

  因此小魅魔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迟殷摇了摇头:“这样......不合规矩呀。”

  “我毕竟不是龙族,不好前去打扰先祖安宁。”

  “不用担心。”薄宴笑了笑,朝着迟殷伸出手,“毕竟是我龙族最后的族人了,自然是我说是什么规矩就是什么规矩。”

  迟殷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点点头,最终还是握住了薄宴的手。

  平生第一次,迟殷第一次进入了龙族祖地所在的万年冰原。

  脚下的冰面晶莹剔透,寒风凛冽,呼啸而来。

  迟殷下意识地抬起手肘挡在面前。

  然而那阵寒风在接近他们两人的时候,竟主动消散了。

  风声呜咽低吟,仿佛在高速他,这片土地已经接纳了他们。

  “不怕,小乖。”薄宴握着迟殷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又重复了一遍,“你回来看他们,先祖们会高兴的。”

  迟殷轻嗯了一声,放下手臂,心中的疑惑却是更甚。

  他印象中龙窟祖地只对龙族族人及其伴偶开放。

  刚刚那股寒风便是对外来者的无声警告,若非是被龙族先祖认可的人,转眼就会寒风袭卷逐出。

  可他是怎么能进来的?

  龙族先祖已经智能到这种地步了吗?

  迟殷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的表情就蓦地凝重肃穆了起来。

  他们已经走至了冰原中央的冰碑附近。

  巨大的冰碑矗立在冰原之上,仿佛这片神圣之地的守护者,散发着冷冽而神圣的光芒。

  冰碑上刻满了龙族祖先的姓名,见证着龙族的历史与衰荣。

  而现在,这一个个名字也如一双双眼睛,正低头俯瞰他们,满目慈悲。

  薄宴单膝跪下,以额触碑,低声道:“父亲,母亲,塔修斯回来了。”

  迟殷看着薄宴格外虔诚的动作,心中又酸又涨。

  他轻轻抽了一下鼻子,生怕自己再看着薄宴又要忍不住落泪,挪开了目光。

  迟疑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碑文的名字上,逐行读下来。

  龙族夫妻二人忠贞不渝,碑上的名字往往两人并列。

  迟殷的目光扫过那些并列的名字,某种闪过一丝艳羡。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情深意重,不外如是。

  迟殷的嘴角难得勾起一个笑容。

  也不知道塔修斯的名字孤零零的一个和这群成双成对的名字待在一起是什么感受。

  迟殷从目光从塔修斯父母的名字上挪开,往下一扫——

  他的眸子倏地顿住。

  和塔修斯的名字并排,还有另一个名字。

  迟殷的表情一片空白,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击中,只有嘴唇激烈地颤抖了起来。

  那两个并排在一起的名字落在他的眼里,灼烧得他的眸子都有些刺痛。

  塔修斯,迟殷。

  迟殷的膝盖有些颤栗,几乎有些站不稳。

  他向前两步,抬起手伸向那两个名字。

  小魅魔终究是顾及着这是龙族的祖地,手指停顿在了半空,并没有真正落下去。

  迟殷的脑中因为震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加上去的?

  是薄宴在今天之前已经自己回来过了一趟吗?

  还是......

  寒风卷起衣袂,迟殷身着的长袍扑簌簌地响着,冷意从指尖一路蹿了上来。

  他有些不敢想另一种可能。

  如果在薄宴还是塔修斯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这里......

  迟殷的胸口剧痛,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

  可是不管是薄宴给出的逆鳞,还是刚刚龙族祖地的寒风,所有的所有都在无声地向他昭示着唯一的正解。

  刚刚迟殷的疑问也有了答案。

  为什么龙族的祖地会认可他?

  因为龙族的少君主早就视他为唯一的配偶。

  这个可能性让迟殷颤栗。

  明明应该是冷的,可他的心却因此而剧烈跳动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知道了塔修斯随手给他的鳞片是龙族身上唯一的软肋逆鳞,知道了塔修斯从未抛弃过他。

  但他没能想到塔修斯的感情竟然还能更深。

  迟殷的思绪回到了他刚被薄宴拍下的时候。

  曾经他不懂男人眼中深沉复杂的情绪,也不想懂。

  可是现在他迫切地想要知道。

  当时刚刚失去了族人,重生在陌生身体里的薄宴,遥遥隔着拍卖场看向他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迟殷几乎是不忍心想下去。

  小魅魔伸出的手离那两个名字一线之隔,微微颤抖着。

  然而一个大掌很快覆上了他的手背,带着他向前,指尖与冰碑上的那两个名字相碰。

  暖意从两人接触着的皮肤上传来。

  迟殷像是被烫了一下一般仓皇抬头,正对上薄宴含笑的眸子。

  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中闪烁的是永不熄灭的爱意。

  薄宴和迟殷的手在冰碑前十指交握,薄宴对着冰碑轻声道:“和我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人。”

  男人的目光很温柔,像是在面对面和长辈说话一样。

  “当时就想正式介绍给你们认识,可惜时值大厦将倾,一直都没有机会。”

  “权宜之下,只能先将他的名字刻于冰碑之上。”

  薄宴的声音很平静,迟殷的睫毛扑簌簌地颤抖着。

  眼眶中的泪还是落了下来,那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迟殷的脸颊滚落,落在地面,融进冰川。

  寥寥冰原逶迤万里,冷彻冰面与穹顶相接。

  伫立在无声静谧的世界尽头,迟殷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纯白的永恒中。

  天地之间,只有薄宴的声音分外坚定:

  “他叫迟殷,是我之后要共度一生的人。”

  番外1: 骑在黑龙的背上(2)

  重新回到龙窟的路上, 迟殷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小魅魔的睫毛低垂着,眸光落在脚底的苍茫冰原上。

  寒风在耳边呼啸,但他思绪却如潮水般涌动, 无法平静。

  刚刚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

  震撼感动难过, 种种感情复杂交织在一起,让小魅魔绯色的眼中凝结了一层雾气, 连鼻尖都红红的。

  黑龙落地,薄宴直接回到了他当时在龙窟中的洞府。

  迟殷的目光扫过熟悉的房间装饰。

  已经是夕阳时分,房间内的光线柔和而昏暗, 微弱的光芒斜射下来,形成一道道细长的光束, 那些昔日华美的钻石珠宝太久没有人赏玩, 已经变得暗淡。

  一阵酸意涌上小魅魔的鼻尖, 迟殷勉强笑了笑, 只是话音带上了些许哽咽:“薄宴......塔修斯。”

  “迟崽, 小乖。”薄宴想伸手帮小魅魔擦掉眼角的泪水, 可不知道触碰到了迟殷的什么开关,他越擦,迟殷脸上的泪水反而越涌越多。

  薄宴的动作愈发小心翼翼, 他已经后悔到无可复加,生怕再说什么做什么让迟殷更加难过。

  “迟崽,是不是太突然了, 你不喜欢?”

  “我只是......”薄宴的眸光落在迟殷的发顶,轻叹了口气, “只是很想带你回到这里。”

  薄宴低头靠近迟殷, 见小魅魔并没有躲开的意思,才亲了亲迟殷的额头。

  “总之都是我的不是, 之后再也不......”

  他的“再也不来”四个字还没说完,就被小魅魔气势汹汹地伸手捂住了嘴。

  迟殷的眼泪终于止住了一点,张牙舞爪地像只炸毛的小猫:“还要......再来的。”

  他说两个字,就抽噎一下。

  原本根根分明的睫毛被泪水濡湿,带着细薄的眼睑都轻轻颤抖了起来。

  “不是你的不是......”迟殷平复了一下情绪,轻声道,“也没有不喜欢。”

  薄宴轻嗯了一声:“那是太难过了么?”

  “龙族的问题不是你的错。”薄宴的声音很稳,“你如果还不信,那我就重复一千遍一万遍,知道你不再自责为止。”

  “自责...有一点点。”谁知迟殷还是摇了摇头,“但也不是因为这个。”

  迟殷对上薄宴有些不解的目光,伸出手指抚平了薄宴眉心的皱纹。

  “我只是在想......”小魅魔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虽然尽力平稳,可还是有细细的颤抖。

  他的手顺着薄宴的轮廓向下,会抬起手摸了摸薄宴的脸。

  “当时你肯定很难过。”

  就连他现在看到这些都会触景生情,当时的薄宴是如何在这无尽的寂静和孤独中度过那些日日夜夜的呢?

  光是一起这个念头,他的心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不敢去想。

  迟殷看向薄宴的眼底,一如和刚买下他时的薄宴对视。

  他觉得他可以回答那个问题了——当时的薄宴在想着些什么?

  他如今所想,正是薄宴当时所想。

  爱是常觉亏欠。

  薄宴对他如此,他对薄宴......亦是如此。

  迟殷的长睫毛被泪水打湿,绯红色的眸子泪水盈盈。

  薄宴读懂了小魅魔眸子里的意思,有一瞬的失神。

  今天迟殷哭了太多次,他惴惴不安,难免对心上人的心理有诸多揣测——。

  他猜迟殷的眼泪里,或许有后悔,或许有恨意,或许有悲戚。

  唯独没想到迟殷的眼泪是因为心疼而流。

  薄宴的眼中满满当当装的全是小魅魔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任何其他。

  “我吗?”薄宴的声音顿了一下,有些沙哑。

  他握住了小魅魔的手,那些情绪在黑眸中隐去。

  薄宴温声道:“太远了,而且都已经是过去了。”

  “你还是这样。”迟殷得踮起脚尖才能双手捧住薄宴的脸。

  小魅魔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字一顿的,像是咬牙切齿:“你说让我不要把你再当作信仰,但你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逆鳞给了我,又不告诉我。”

  “冰碑上的名字也是这样......”

  “薄宴......”迟殷把头埋在薄宴的肩上,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角落了下来,汇聚成一道道斑驳的泪痕,淌进了薄宴的衣领中。

  那道眼泪明明是微凉的,却滚烫的吓人,烙在薄宴的心上。

  迟殷垫脚了太久,重心有点不稳。

  薄宴护着迟殷的腰,垫在小魅魔身下,两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满屋的物件都在和他们一起震颤。

  最后一缕夕阳从门口洒进房间,光线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迟殷跨坐在薄宴身上,瘦弱的身子正剧烈起伏着。

  小魅魔的目光执拗,声音很轻:“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我是不是就会永远不知道了?”

  他越想越后怕,抓着薄宴的手用力到苍白,指甲几乎快要嵌进薄宴的身体里。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

  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迟殷在人类社会获得的自信又有些摇摇欲坠。

  他已经许久不曾这么害怕过了。

  身份卑微,出身低贱,这些对如今的迟殷来说都不足为惧。

  可他害怕如果这一切是镜中花水中月。

  他害怕......薄宴会突然消失不见。

  爱会让人生出勇气,也会让人患得患失。

  小魅魔有些仓皇地去寻薄宴的嘴唇,双手胡乱地在薄宴身上乱摸着。

  薄宴于是低下头去给他亲,手顺着迟殷的脊背向下,像安抚惊恐炸毛的小猫。

  “不会的,迟崽。”薄宴轻声哄道,“神明在上,他们也看不得我们一直错过,便给了我们重来一次的机会。”

  谁知迟殷哭得更厉害了。

  小魅魔打着哭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薄宴觉得怀里的人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微微退开了一点,想让迟殷顺气。

  然而迟殷并不领情。

  小魅魔的唇又追了上来,一定要和薄宴唇齿相依才肯满足。

  迟殷又啃又咬,他亲得完全不得章法,只是在讨要一份存在证明。

  薄宴被他咬痛了也并不动,任由迟殷这么亲了快十分钟才停下。

  迟殷的皮肤嫩,薄宴没什么反应,他的嘴唇却已经肿了。

  迟殷嘴唇是红的,鼻尖是红的,眼眶是红的,耳垂也是红的。

  小魅魔很凶地看着薄宴:“如果你说是因为我给出了那片逆鳞,你才会在这具身体内重生。”

  迟殷跨坐在薄宴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

  “那么。”迟殷一字一句道,“给我们重来机会的,应该是我才对。”

  薄宴看着小魅魔气鼓鼓的脸,不知道迟殷说的这句话是何意。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小魅魔绯色的眸子中有流光闪过。

  迟殷低头吻了一下薄宴的唇,命令道:“不许动。”

  薄宴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秒,这个动作这个命令和迟殷从他身边逃走之前如出一辙,他本能地有些抗拒。

  更何况他对迟殷的爱意与日俱增。

  魅魔可以操控欲念,却不能操控爱。

  当时迟殷尚且要以鲜血为媒介才能控制薄宴,更何况是现在?

  薄宴轻轻一动就拜托了迟殷的魅魔言灵。

  “小乖......唔。”

  薄宴才刚说了一句话,就被迟殷用手指抵住了唇。

  那根手指一路向下,微微挑起了薄宴的下巴。

  薄宴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顿时哑了声。

  “不许动。”小魅魔又重复了一遍,“给我们重来机会的,是我。”

  他歪了歪头,秾艳稠丽的精致小脸上一派天真:“这句话的意思是——”

  “现在,你就是我的猎物了。”

  同样是在龙窟之中,相较于少年时期,迟殷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了。

  精致的面庞仿佛是精心雕琢而成,本来小魅魔的一举一动之间总是带着青涩,可他和薄宴厮混得久了,仿佛已经熟了的桃子,时刻在向外散发着任君采撷的气质。

  眼波流转之间,足矣让人心甘情愿地成为裙下之臣。

  薄宴任由迟殷摆布着。

  小魅魔解下领带,把薄宴的手腕束缚在了头顶。

  迟殷指尖划过薄宴的胸膛,然后一路继续向下,在那里漫不经心地画着圈。

  若有若无的触感传来,指尖的温热在薄宴的皮肤上留下微妙的痕迹,酥酥麻麻的电流感从薄宴的脊背处窜起。

  小魅魔看着呼吸已经有些不稳的男人,手上的动作依然不紧不慢:“薄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

  薄宴一顿,似乎明白了迟殷的用意所在。

  正如他曾经是如何一步步让迟殷脱敏的一样。

  现在迟殷也在一点点告诉他,要怎么表达爱意。

  薄宴的心软到不能再软。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欲念:“小乖,再多碰它几下。”

  薄宴说是几下,迟殷就真的只再碰了一下下。

  小魅魔的嘴角微微勾起了几分,他松开手,双腿跪坐在薄宴的身体两边。

  迟殷的头发已经有些微微长了,柔软地垂下来,随着他的动作摆动着。【清汤大老爷明鉴,头发!】

  薄宴的目光紧紧锁在那些乱动的发丝上,心也随之一起躁动了。

  迟殷低下头,呼吸轻轻洒在薄宴耳边:“就只是这样吗?”

  薄宴眸中的深色更加重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揽住迟殷的腰,但迟殷说了要薄宴对他诚实,便不允许有薄宴有任何自己的动作。

  迟殷将薄宴手腕间的领带系得更紧了些,警告地看了男人一眼。

  薄宴的呼吸更急促了起来,男人低声哄着:“小乖,我不动,你自己奇上去,好不好?”

  迟殷照做了。

  他刚刚仿佛还挺游刃有余的,结果到这里又开始有点露馅。

  迟殷的这个姿势保持了太久,连小腿肚都有些发酸,正微微颤抖着。

  薄宴忍得难受,忍了又忍,想起今天迟殷的“主旨”,最后还是开了口:“宝宝,快点,嗯?”

  小魅魔被催了,水汪汪的眼波甩过来,很凶:“别催呀。我有自己的节奏!而且,我,我就Gou///引过你一个人呀。”

  几乎是立竿见影的,薄宴的反应更加激烈了一点。

  小魅魔眸光微动,笑得甜甜的,附在薄宴的耳边道:“我是你养大的小魅魔。”

  “当然只会勾///引你一个人。”

  薄宴呼吸骤然粗重了起来。

  “迟崽,乖。”男人没动,只是发出指令的声音急切了几分,“再吃进去一点。”

  迟殷歪了歪头,他看着薄宴脖颈处凸起的青筋上,眸光顺着薄宴皮肤上渗出的汗珠往下,眸光微动。

  他突然就理解了之前族里的那些魅魔们征服猎物的快感从何而来。

  更何况这个为了他而情动不已的男人是薄宴。

  迟殷吞咽了一下口水,他的手撑在薄宴的胸膛处,他忍着被撑开的不适,又往下含了一点点。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喟叹。

  然而下一秒,薄宴开口问道:“要不要我帮忙?”

  几乎就在薄宴开口的瞬间,他的腰重重地往上一挺,小魅魔狂颤的大腿根再也支撑不住,重力让迟殷整个人坐了下来。

  于是迟殷的喟叹变成了尖叫。

  “你......”小魅魔的眼眶中又开始漫溢生理性的泪水,声音又气又急,可惜语气太软,一点都不吓人,“我还没答应呢......”

  于是薄宴又不动了。

  他现在状似很诚恳的样子,彬彬有礼地问:“那迟崽自己动一下吧?”

  小魅魔腿脚都发软,但奈何这个头是自己起的,颤颤巍巍地缓慢上下移动着。

  他的速度太慢,对两人而言都是折磨。

  薄宴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薄薄一层汗珠。

  他忍得辛苦,但还是很“诚实”地和迟殷说他的感受:

  “迟崽.....好棒。”

  “含深一点......嗯。”

  还没到10分钟,小魅魔就已经哭哭唧唧地软成了一滩水:“薄宴......腰,酸呜。”

  “小乖,受不住了?”薄宴很温柔地摩挲着迟殷的尾骨。

  他很彬彬有礼地问:“要不要我来?”

  迟殷不吭声。

  薄宴很会蹬鼻子上脸,抱着迟殷颠了颠,故意问:“迟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迟殷的脖颈扬起,仿佛濒死的天鹅一样。

  他呜咽了一声,软软的声音带上了点咬牙切齿:“你,你来。”

  于是瞬间两人的处境对掉。

  薄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鳯。

  “是不是这里舒服?再磨一磨这里好不好?”

  “再快点好不好?”

  无数羞耻问题让小魅魔紧闭着双眼,有涎水从嘴角落下,咿咿呀呀地说不出半句话。

  但这样的急风骤雨反而更让人沉溺。

  这样被薄宴疯狂占有的感觉让他痴迷。

  心里空落落的地方被填补的很满。

  然而临到关头,薄宴竟然有要退出去的打算。

  小魅魔下意识地绞紧,气息都还没捋顺就急切道:“全部she进来好不好,薄宴......求你了。”

  “不行。”薄宴的声音同样艰难,“这里没有东西......”

  “不用那些。”迟殷的声音拔高了两份,小魅魔的手在薄宴的后背处收紧,声音委屈:“全部弄进来好不好,想要......知道你在。”

  迟殷绯红色的眸子亮的惊人,他看着薄宴,一字一句道:

  “薄宴,我想要你。”

  薄宴咬牙:“你真是......”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狂风骤雨就已经落下来了。

  迟殷感觉到自己被薄宴拥在怀里,两人结合的地方是如此炙热。

  迷迷糊糊间,迟殷想。

  他想纠正薄宴老是不和他坦白的习惯......

  应该还算成功吧?

  *

  毫无疑问,第二天迟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摸,薄宴并不在旁边。

  小魅魔目光一扫,就看到了门外薄宴的背影。

  薄宴到底顾及着在龙窟东西不够齐全,就折腾了他一次。

  迟殷懒洋洋地起身,趿拉着拖鞋推门而出:“薄......宴?”

  他的目光落在转角处,倏的顿住。

  那块地方,迟殷再熟悉不过。

  曾经他在塔修斯洞府的时候,就被分派去打理这些桔梗花。

  这么多年后,这里竟还是一片桔梗花海。

  阳光正好,层层叠叠的紫色花朵摇曳着,漫山遍野。

  薄宴听到迟殷的声音,回头看他。

  男人就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身姿挺拔,原本身上冷硬的气息都被花海冲淡。

  看上去竟多了几分少年气。

  迟殷的心很难不砰砰跳起来。

  “这里......是怎么回事?”他情不自禁也走入了花海,来到了薄宴的面前。

  迟殷抿嘴笑了笑:“记得要说实话。”

  “我前段时间回来打理了一下。”薄宴没有再掩饰,“本来这是昨天最后一个......惊喜。”

  迟殷以为薄宴指的就是花,他的脸颊浮现出两个小梨涡:“谢谢。”

  然而他的话音却戛然而止。

  薄宴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迟殷的呼吸都屏住了,目光紧紧锁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薄宴的掌心是一个黑色锦缎盒子,他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璀璨的红宝石,和小魅魔的眸子交相辉映。

  迟殷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枚戒指。

  当时在他逃跑前,薄宴曾经试图给他戴上的。

  后来,他又在薄宴办公室的床头柜上看到了这个锦盒。

  薄宴目光温和:“迟崽,现在你愿意收下这枚戒指么?”

  “收下来自薄宴的,永恒的爱。*”

  迟殷眼中盛着很多很多的情,但他话锋一转,却是另起了一个话头:“薄宴,昨天,其实有一句话我骗了你。”

  薄宴闻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温声问道:“是哪句?”

  迟殷笑了笑:“昨天我说,让你重生的是我,其实这句话不对。”

  “最初的起点,是你将逆鳞赠给了我。”

  迟殷眼中有泪光闪烁,轻声道:“让你重生的,是塔修斯对迟殷的,无言的爱。”

  无言却永恒的爱。

  薄宴了然,他在迟殷的手背上亲了一下:“我知道了。”

  “之后会每一字,每一句,都讲给你听。”

  薄宴抬头,和迟殷对视,眼中是坦荡的爱意:“那么答案呢?”

  “毫无疑问的。”迟殷将手放到薄宴的手中,任由薄宴将那枚戒指推到了无名指的指根。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