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安难以置信地看着迟殷精致小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呼吸一滞。
明明希望就在眼前，他急得语无伦次起来：“你明明说......”
“我说的是，你不相信, 那就试试。”迟殷静静地打断他道, “从未承诺过帮你治愈。”
小魅魔绷着脸的时候，瘦削骨感的面部线条尽显无疑, 让精致过头的长相带上了些侵略性。
他本来是温和的、软软的、如同谪仙降临的。
但此刻有些绝情的小魅魔非但不令人生厌，反而多了一份邪性的美，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人为他癫狂。
格安仍不死心：“那, 那你的这个面试？？？”
迟殷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面向面试官席, 眸光沉静：“不知道如此是否足够证明我的精神力治愈和提升的能力。”
“可以, 我是觉得当然可以了。”有两位本来中立, 专攻精神学方向的教授已经完全被迟殷折服, 忙不迭地点头, 看小魅魔的表情慈爱得像是在看未来的好大徒。
以劳伦为首的反对派面色铁青, 按捺着不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便集中在里坐在首位的帝都星大学校长沈义的脸上。
沈义混迹官场许久，想得比象牙塔中的教授们要更多一些，此刻他背后已经渗出了一阵冷汗。
这个迟殷, 表面上温顺客气，背地里倒全是反骨。
他不肯给格安彻底治愈，一方面是因为格安曾得罪过他, 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一种威慑。
迟殷的天赋太过强悍，能治愈和提升人类的精神力, 那么毁灭呢？
能让你生, 自然也能让你死。
他现在对人类抛出橄榄枝，是建立在人类对他尊重的基础上。
如果人类一直对他和魔族抱有恶意, 那他大概率也不介意放弃和人类合作，转而针对人类。
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整个魔族罢了。
之前魔族的反抗不成气候，很大程度上在于他们的种族分布太过零散，没有一个能够统领全局的人出现。
但在这一刻，久居官场的直觉让沈义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而且这个作风，不知为何有些熟悉......
看着迟殷客气疏离的表情，沈义心中微动。
他总算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迟殷的行事风格，竟隐隐约约带着薄宴的影子。
如果说在今天之前沈义只是被薄宴游说很多的中立派，那么此刻他已经做出了决断。
“劳伦。”沈义沉声道，“你带来的人，你负责带走，不要让他继续骚扰迟殷的正常生活。”
劳伦狠狠剜了格安一眼：“知道了。”
格安如坠冰窟，“咚”的一声膝盖落地。
没有什么比给了人希望又亲手捏碎更让人绝望的了。
格安怔怔地看着迟殷冷漠偏过头的侧脸，凄厉叫道：“不，不——！！迟殷，你不能——”
然而他很快就被人带了出去，剩下的污言秽语会议室里的人是再也听不到了。
见会议室里重新安静下来，沈义环顾四周，例行问道：“还有哪位老师有问题要问么。”
“我还有问题。”
沈义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反对派竟然到这份上了还在坚持。
“劳伦校长，您说。”
劳伦没有管沈义那个带着警告的眼神。
他知道大势已去，但仍未放弃最后一丝阻止迟殷进入人类高校的希望。
“迟殷，我承认你的天赋和学习能力确实非常出众。”劳伦用关节敲了敲桌子，“但这反而引起了我的另一个疑惑。”
“如果你的能力已经到这个水平了，那你为什么想要进入人类高校深造呢？”
“我会怀疑你别有用心。”
“希望迟殷和其他各位老师不要觉得我多事。”劳伦的假惺惺地朝其他教授同仁示意，“我也只是心系帝国和在校学生的安危罢了。”
有教授已经完全成为支持派，对劳伦这种虚伪的领导最是厌烦：“你知道迟殷是过来下乡支教的就尊重点，别拿出你那套来糊弄。”
迟殷被这位教授话逗笑了，下垂的眼尾向内弯了弯。又很快恢复正色。
“劳伦教授会这样怀疑很正常，我确实抱有一部分自己的私心。”迟殷平心静气道。
“魔族的知识体系基于经验，基于个体天赋，人类的知识体系基于工业化，基于规模化。”迟殷的眼眸很亮，“所以就算魔族中有个别奇能异士，依然只能妥协。”
明明是在说自己种族的屈辱历史，迟殷的声线却十分淡然，没带任何的价值判断和情感偏见。
“但是这样并不是最优解。”只有在提到塔修斯的时候，迟殷的声音才有了新的波动，“让魔族和人类能够互相理解，这是龙君塔修斯的遗愿，我亦愿意为了这一事业而努力。”
“其次，从学术上来说，闭门造车是无法长久的。”
“如果只是我一人，无法救天下人。”迟殷清澈的声音随着摄像头传到无数人的耳朵，激起层层涟漪，“能够将这份天赋总结为能被迁移能被广泛应用的成功，正是我希望进入人类高校深造的研究方向。”
迟殷看了一圈在坐的教授，静静道：“我说完了，谢谢。”
他说完后沉默了一分钟之久，才有教授率先鼓起了掌。
“好！”有教授当场夸道，“我是许多年没见过这样有天赋又有担当的年轻人了。”
沈义也跟着众人一起鼓掌。
迟殷刚刚的一番话让他想到了当时薄宴单独约他的那天。
薄宴同样也是为了迟殷入学的事情而来。
那个男人深谙官场的各种话术和派系，擅长用利益拉拢。
但和圆润过头、少年老成的薄宴相比，迟殷的话中则有更多的炙热。
如果说薄宴是如利刃一般的破局者，那迟殷则像手持点点星火坚守在黑暗中的人。
沈义看向迟殷的目光多了一份笑意，他本来见薄宴为一个小魅魔如此奔走，还有些疑虑。
但在今天之后，这些担忧全都被迟殷打消，甚至让他对这两人产生了更大的期待。
就是不知道......迟殷如今的热烈能否再次点燃薄宴了。
沈义向左右的教授们示意：“如此，我想大家都没有疑问了。”
秘书已经极有眼色地递上了拟录取通知书，沈义和几位校长当场连名签字。
“迟殷，恭喜。”沈义站起，脸上的笑容真挚，“帝都星十八所名单内大学都欢迎你的加入。”
“你可以选择任意一所，届时由那所高校再给你发放相应录取通知书。”沈义有意活跃气氛，打趣道，“我作为帝都星大学的校长，自然希望你能选择我们帝都星大学的。”
旁边立刻有校长抚掌笑着接话道：“沈校长不厚道啊！我们帝都星理工大学也诚邀迟殷小朋友的加入。”
“谢谢各位老师厚爱。”迟殷端着标准的社交微笑，微微向前躬身双手接过那份拟录取通知书，礼节毫不出错。
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都泛出了微微的白色。
迟殷看向手中这张薄纸的眼神格外珍惜：“我会认真考虑的。”
——“呜啊啊啊啊，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想哭了。”
——“我本来对魔族都有偏见的，现在一个人对着光屏鼓起了掌。”
——“恐怖如斯啊，我每天光想着今天中午吃什么，别的魔族小朋友都在想这种事情了，真的和别人层次不一样。”
——“从今往后，没人会因为他是魅魔看轻他。”
弹幕中支持的人已经是大多数，但仍有零星的弹幕还是言辞激烈地表示反对。
——“我觉得劳伦校长说得也没错啊，这么一个魔族，谁能保证他在校内不犯事？”
只是这样的弹幕一发出来，就有一众网友凑上去游说。
“魔族怎么啦，小迟殷又好看又厉害性格又好！”
“现在嘴硬，到时候真有什么成功了你可别用。”
而点赞最高的则是一句颜狗发言：
“这么漂亮的小魅魔还嫌弃？？？光看这脸蛋我都恨不得把这宝贝疙瘩供起来啊！”
“之后你上课的同学长他这样，有什么活动把迟殷往台面上一摆，别的学校不得羡慕死？”
一语惊醒梦中人，仅仅只过去了两个小时，帝都星诸多高校的学生就从反对迟殷入校到开始琢磨着如何让迟殷选择他们学校。
薄宴靠在门边，面无表情地向上滑动刷着星网，逐个给夸夸小魅魔的评论点了个赞。
公开面试才结束没多久，各大主流媒体已经在头版头条跟进了这个消息，字里行间看得出编辑们对迟殷的偏爱，完全不吝啬他们的溢美之辞。
薄宴没有任何意外。
这是本来的事，任何一个亲眼见过迟殷的人都无法不被他吸引。
正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点，在龙窟时他才会再三避免迟殷在旁人面前露面。
“薄小公子。”会议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小工作人员才来到薄宴身边，就被他身边的不虞气场吓了一跳。
好在薄宴很快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温声问道：“怎么了？”
小工作人员还是有些怕他：“哦，哦...里面已经结束了，您要进去吗？”
透过半开的房间门，薄宴可以看到迟殷被几位校长和教授团团围住的背影。
那两位教授显然是非常喜欢迟殷，你一言我一语的要迟殷去他们在的学校。
迟殷说话间偶尔露出的侧脸上能看得到嘴角扬起的浅笑，虽然是第一次应付这样的场合，但迟殷依然进退得当，说话谦虚有礼。
这大概就是迟殷期待的生活吧。
薄宴静静地抱臂看了一会儿，心想。
他按捺住自己想要走入人群中拥抱迟殷的冲动。
迟殷应该有自己的社交，有自己的事业，他不能重蹈覆辙。
当时迟殷久久凝望着他，现在换他看着迟殷的背影，这很合理。
薄宴默默盯着迟殷，做好了不上去打扰的准备，却在不经意间和偏过头望过来的小魅魔对上了视线。
迟殷的眼神一顿，很快又转头回去和教授说话。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刻，但薄宴的心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沉。
果然如此，这一天还是来了。
等迟殷获得了他想得的一切，就会从自己的身边离开。
“那我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向教授请教。”
谁知下一秒，迟殷就和那几位教授告别，转身向门口走来。
他竟然只是转头和教授们说再见而已。
失而复得的狂喜狠狠击中了薄宴，让他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从会议室中央到门口而已，迟殷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薄宴看着从人群中向他奔来的迟殷，眼中亮起了光点，情不自禁地张开了手臂，稳稳接住了小魅魔软软的身体。
感受到怀中人重量的那一刻，薄宴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