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殷紧紧盯着薄宴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一时有些踌躇。

  小魅魔悄悄抬起眼偷瞟了一眼薄宴的神情。

  尽管两人僵持了大概有好几分钟,但男人的表情依然平和耐心,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

  竟然不是要惩罚他,而是为了肢体接触选择了怀柔策略......吗。

  看来上天把他的死期又推后了一点。

  迟殷被迫立刻机械地思考了起来。

  看来薄宴对他身体感兴趣的程度相当之大。

  甚至色令智昏到了这种地步。

  ——不给宠物带电击光铐和定位装置,帝国最仁慈的主人都不会这么心大。

  也不知道薄宴是自负还是愚蠢。

  但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好消息,他还有时间来找机会逃跑。

  而且......迟殷绯色兽瞳深处眸光流转。

  既然薄宴还对他的身体感兴趣,那就好办了......

  迟殷露出一个自嘲的浅笑。

  ......虽然他无比讨厌自己的魅魔身份。

  但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他最强的武器。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饶是薄宴这样常年规律运动的人,手都举得有点发麻。

  就在他以为今天可能不能等到小魅魔的回应时,迟殷动了。

  小魅魔微微抬起脸,从抱住膝盖的胳膊上露出两只眼睛警惕地盯着薄宴。

  他的发梢被冷汗濡湿,一缕缕贴在白皙的额头上。

  迟殷的眼眶鼻头都红红的,像是被扔进水里挣扎了许久的猫,又可怜又惹人生爱。

  小魅魔抽了抽鼻子,声音细细的带着些许颤音,小声问道:“只是......牵手吗?”

  “嗯。”薄宴看到小魅魔抬起头,沉声答道,“只是牵手。”

  他说完后,两人之间又是长久的沉默。

  一只以来都以压迫感和威严示人的薄宴此时收起了全部的锋芒。

  薄宴一瞬不瞬地看着迟殷,目光是如海一般的广阔包容。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被子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

  小魅魔垂下头,把脸埋在自己的大腿间,细软的发丝垂到膝盖上,一部分轻轻落到了薄宴的手上,带来些许痒意。

  然而比起这些,更鲜明的触感来自指尖。

  柔软但冰凉的手指虚虚地向前送了送。

  迟殷回握住了他的手。

  薄宴收拢手指将小魅魔的手包裹其中。

  他目光沉沉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没有说话,只是将迟殷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当事人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房内所有医疗团队的医生护士却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要是迟殷不配合,这位薄小公子不知道还要怎么爆发。

  僵持的空气重新流动了起来,薄宴一直牵着迟殷的手,直到感觉到手里的温度渐渐暖了起来才放开了手。

  “我再和医生说几句。”薄宴弯下腰,身体向迟殷那边倾斜,和迟殷平视,“你先睡,嗯?”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却又保持着安全距离,没有给人不适感。

  迟殷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向薄宴,话音小心翼翼:“我先睡......你会欺负我吗?”

  大概是小魅魔的语气太可怜,薄宴替他拉高了被子,放低了声音:“不欺负,睡吧。”

  薄宴目光掠过房间的布局,迟殷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男人接着吩咐道:“去再拿一张床来。”

  迟殷太阳穴有些突突的疼。

  不欺负,不意味着不在一个房间里睡。

  但迟殷最懂得适可而止,他明白这就是薄宴最大的让步,说实话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小魅魔幅度极小地点点头,把自己缩进了被子,乖巧地闭上眼。

  见迟殷睡了,薄宴给迟殷掖了掖被子,关上灯走出了房间。

  等薄宴的脚步声浅浅消失在走廊,黑暗中迟殷的赤瞳缓缓睁开。

  被子下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迟殷刚刚一直藏在被子里的手从自己的大腿上缓缓松开。

  小魅魔疼得轻轻抽了一口气。

  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的大腿上大概已经是青紫一片。

  他刚刚必须得靠一直掐着自己的疼痛才勉强不让自己吐出来。

  不管是薄宴故作温柔的表情还是自以为深情的举动,都让他恶心至极。

  忍耐,忍耐,迟殷。

  小魅魔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薄宴是这几年来唯一一个给了他些许自由的人,这可能是他逃跑的唯一机会。

  迟殷非常清楚,这个窗口期转瞬即逝。

  薄宴现在对他好,无非是想上他罢了。

  等薄宴对自己的推拒丧失耐心的那一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更何况,薄宴的保证在他这里一文不值。

  迟殷不敢真的睡着,他双手攥着被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薄宴的脚步声才再次出现在门外。

  小魅魔尖尖的耳朵抖了抖,

  听这个脚步声......薄宴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但刚刚还带着些许怒气的脚步声,在临近房间的时候却特意放轻了几分。

  迟殷闭上眼睛,轻轻放缓呼吸,伪装出自己已经睡熟的样子。

  黑暗中,视觉意外的其他感官被放大。

  迟殷能感知到有人轻轻打开了房门,然后在自己的床前站定。

  甚至连一只手向自己伸来的微小动作都没能逃过魅魔敏感的神经。

  迟殷一哂,果然如此。

  小魅魔的手拧住大腿上的嫩肉,毫不犹豫地掐了下去,刚刚就饱受蹂躏皮肤传来阵阵刺痛。

  迟殷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在心中想道。

  如果是为了麻痹薄宴的话,只要不太过分,他都可以忍过这一次。

  然而薄宴的手却在最后关头收了回去。

  男人的目光如有实质,和月光一样静静地洒落在迟殷的身上。

  迟殷在拍卖行见过各种目光,好奇的,恶意的,猥琐的,充满□□的......

  但那些竟都没有此时薄宴的目光让人如坐针毡。

  作为魅魔,他自然感受到的到那道目光中有欲,但比起欲望,更多的是某些深沉的、他读不懂的情感。

  小魅魔也不想懂,这样危险的目光,他只想逃离。

  迟殷屏息装睡了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薄宴才终于收回视线,在另一边的床上歇下。

  听到被褥布料轻微的摩挲声,迟殷提着的一口气才终于放下。

  他本以为和薄宴共处一室,自己会紧张到很难入睡。

  但嗅着不远处传来的浅淡龙涎香,熟悉的气息让小魅魔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体。

  一整天殚精竭虑积攒的疲劳齐齐压在了迟殷的眼皮上,双眼逐渐沉重到难以睁开。

  迟殷抱紧膝盖的双手微微松开,呼吸变得缓慢而悠长,陷入了深眠。

  一夜无梦。

  第二天迟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已经将近中午十一点。

  小魅魔咕噜一下从床上坐起,刚醒来的懵懂消散得一干二净,有些难以置信。

  在拍卖行的几年,他和其他等待被拍卖的类人只能戴着光铐在狭小的房间内互相依偎着入睡,这竟是他这几年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入睡得这么快的。

  迟殷掀开被子下了床,在他目光可及的地方放了一套新的衣服和毛绒绒的拖鞋。

  小魅魔换上,丝质衬衫的肩线都快掉到大臂中间了,看起来依然是薄宴的尺寸。

  说起来,薄宴呢?

  迟殷砐着拖鞋走到门口,如果薄宴今天依然放任他一个人,那绝对是一个大大的有利信号。

  然而今天的小魅魔并没有那么好运,他才打开门,就看到了在外面等待的薄宴助理。

  迟殷顿了顿,他依稀记得这人也姓薄,是薄家本家某一分支中的孩子,也是薄宴的心腹助理。

  这位薄助理似乎一直是冷着一张脸公事公办的态度。

  之前薄宴在拍卖前一晚一鞭一鞭抽自己的时候,这人也只是在后面冷冷地看着,然后有条不紊地吩咐人给薄宴善后。

  ......不知道可爱乖巧挂对他适不适用。

  迟殷演起戏来根本无需酝酿,他那张有些幼态的脸本来就自带无辜感。

  小魅魔双手抓住略长的衬衫下摆,睁得圆圆的眼中适当地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好奇:“薄助理,请问......薄小公子呢?”

  “薄小公子吩咐我等你醒来直接带你去餐厅。”薄助理避重就轻地答道,“这边请吧。”

  然而迟殷并没有就此打住话题。

  “昨晚后来,薄小公子的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小魅魔语气怯生生的,“请问发生了什么吗?”

  薄助理讶异地看了迟殷一眼。

  这就是魅魔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吗?

  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迟殷,一时有点踌躇。

  换作两天前的他,绝不会对任何一个薄小公子的宠物透露薄宴的行踪。

  但是这几天发生的种种,无疑说明了这只小魅魔在薄宴心中的地位。

  迟殷在他这儿,确实不应该和薄宴别的情人是一个优先级。

  迟殷等了片刻,便听到薄助理开了口。

  “马上是薄家举办的星际商业峰会,届时除了帝国各大世家,魔族鳯各族的皇室也会到场。”薄助理道,“家主有意让薄小公子一起出席,之前就已经在挑选小公子的女伴或男伴,也有许多位世家千金和少爷属意薄小公子。”

  薄助理的话音停顿了一下。

  迟殷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头一跳。

  “但是薄小公子说,他不考虑携任何人一起入场。”

  薄助理看向迟殷的目光复杂。

  “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