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大宅,坐落于京市一处私人山头半山腰处。出入口设有保安亭,山脚四周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来回巡逻,沿盘山公路而上,又开了将近一刻钟方才瞧见掩藏在深山深处,一栋颇具年代和历史感的古宅。
提前接到消息,管家早早命人打开院门,并携一众佣人分列两侧迎接。
坐了近两小时的车,宁熹头一点一点的险些睡过去,车辆缓慢停下,揉揉眼往外瞟,冷不丁看到大门口站着不少人,瞌睡都被赶跑了。
已经有两人小跑到车外,给他们开门,孟繁星率先下去,宁熹抓抓头发紧随其后。
车外还是有点冷的,就连小胖下车后都紧紧抓着他毛衣直往里缩。
“大太太。”
很快,一名头发半白的老先生走来。
瞧着最少得有七十,腿脚倒还稳健,衣着也很是讲究得体,白衬衫搭配黑色西装,中间还套了一件同色系的小马甲,胸前自然垂下一条银链没入西装内侧口袋。
“章伯。”孟繁星格外尊重这位,颔首问了声好,随即介绍道:“这就是宁熹,以后也是家里的主子。”
章管家含笑看过去,绅士又礼貌地问好:“宁少爷。”
“这是管家章伯,日常有事找他就行。”孟繁星又对宁熹道,再问章伯,“房间收拾好了么。”
章管家点点头:“大少爷隔壁那间,派人打扫了两遍。”
孟繁星对他的安排非常满意,对宁熹提议:“那我们先回房把行李放一放,再带你去见见我儿子。”
宁熹正忙着摁住怀里乱扑腾的小家伙,头也没抬跟人进去,刚跨入傅家大门,小胖挣扎的更厉害了,他揪住猫耳朵小声骂:“你怎么回事?”
“哟!这不是大嫂嘛。”
尖细的嗓音落到耳边,宁熹训猫间隙抽空抬了下眼,大门正对楼梯,从楼上下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栗色波浪长发,黑色全包眼线,夸张到相隔四五米远都能清晰瞧见的假睫毛以及……红到像刚喝完血的口红。
宁熹一眨不眨盯着她的红唇,双手兴奋地忍不住颤抖。
下来的是傅家小姑傅黎,今年三十七,未婚,平时都住在外面,准确来说算是被傅老爷子赶出去的。
傅黎长得不错,家世也是一顶一的绝,偏偏心始终定不下来,从年轻时候到现在,身边男友无数,却没一个超过三个月,每次还都是甩了一个无缝衔接下一位。
老爷子光是因为她就气进医院无数次,后来年纪大了也就随她去了,反正傅家钱多,天塌了也有几个哥哥子侄在上头给她顶着。
没人束缚,傅黎愈发猖狂,性格飞扬跋扈,平时连几个嫂嫂都不放在眼里。
尤其是以温柔婉约示人的大嫂,最讨厌。
手搭着扶梯走下楼,瞟了眼宁熹再转回去看孟繁星,口无遮拦:“还真将人骗回来了。”
“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她看孟繁星不顺眼,孟繁星自然也不会热脸贴小姑子冷屁.股。
“哼!”傅黎不屑地翻个白眼,扭着腰肢走到宁熹面前,打量货物似的,“长得倒是不错,是我的菜。”
男人都喜欢十八.九岁鲜嫩欲滴的小姑娘,傅黎也不例外,像宁熹这种二十出头的正是她最近的心头好,单纯、活力又有的是力气,比那些过了三十就力不从心的不要好太多。
“傅黎!”孟繁星的脸彻底冷了下去,“你在外面怎么玩儿都行,别打家里人主意。”
“家里人?”傅黎又看看宁熹,像是才反应过来,捂着嘴噗嗤一笑,“天吶!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真去相信道士的话?这是自己守了寡,还得找个人陪着啊。”
“你!”
“我哪句说错了?医生都治不好的人,还指望冲个喜就能醒?”傅黎抱臂讥笑她一句,挑衅般伸出手要去挑宁熹下巴,“所以啊小弟弟,想清楚了来找我哦。”
“没问题。”不等她摸到自己的下巴,宁熹一把握住她的手,咧开嘴角,“现在就可以。”
孟繁星:!!!
傅黎也被他吓了一跳,愣了愣回过神,得意地冲孟繁星挑眉示威。
耳边又紧跟着传来宁熹的声音,“姐姐想在哪儿?”
傅黎:“啊?”
“地方呀,难不成姐姐想在这儿?那也行。”宁熹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嘴里的话不要钱地往外蹦,“但还是得先准备准备,像什么蜡烛、小皮.鞭……哦对了,姐姐是m吧?”
傅黎:???
“你放心,我下手有数,最知道打哪儿让人兴奋,要辣椒水不,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把辣椒水往伤口上一洒,那滋味别提有多刺激了。另外我还会……哎呀我真笨,说那么多干嘛,直接做不就好了。”宁熹抓着她就往楼梯旁边的房间走,没走两步,“诶姐姐?别走啊姐姐,那我等你啊姐姐!有需要了回头来找我,我以后免费送你一次,不要钱。”
宁熹手劲极大,傅黎死命抽才抽回自己的手,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外套都没穿就跑了。
“真可惜。”宁熹遗憾地摇摇头。
转过身,迎上孟繁星探究的目光,最终还是孟繁星没能忍住,先笑了,“……你啊你,下不为例知道么?还有,那是小姑。”
不过能让傅黎一脸见鬼地逃走,这个宁熹倒真有点意思,今后两年不管闻礼会不会醒,这日子总归是没那么无聊了。
孟繁星领他上楼,抵达三楼右转,走廊尽头就是傅大少爷的房间,宁熹的房间在左手边。
行李早一步被送过来,剩下就是……宁熹拉开羽绒服拉链,小胖嗖地窜出去,连滚带爬往床角里躲。
宁熹刚才就疑惑,以为它是骤然到了一个陌生环境觉得不安,现在再看,怎么好像是在害怕,它胆子有这么小的么?
“小熹,柜子里有我让章伯提前给你添置的衣物,你先,收拾收拾。”孟繁星目光着重落在他胸前被小胖抓勾线的毛衣上,将人带到房间随即离开。
关上门,宁熹转头又看向躲床角瑟瑟发抖的小黑猫,往前走一步,猫就赶紧往后退两步。
“什么鬼?你怕我?”宁熹懵了,“就因为我刚才摁着你?”
小胖吭都不吭,只一双黄澄澄的眼珠子盯着他。
“养这么久居然养出个白眼猫!行,你走吧,我就不该把你带来。”
宁熹抬手挥了挥,小胖应该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走两步昂起小脑袋,“喵~”
“走啊,白眼猫。”
“喵~”
小胖乖乖跑回他脚边蹭啊蹭,轻车熟路地跳进他怀里,主动将脑袋送进他掌心,往日黏他的那只猫又回来了,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宁熹嘴上让它走,手却十分诚实地给它呼噜毛,还不忘嘀咕:“到底怕什么呢?”
可惜他不是猫,小胖喵喵叫半天,也听不懂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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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二十分钟后,估计他应该已经换完衣服,孟繁星再来敲门。
瞧他换了身崭新的毛衣,怀里依旧抱着猫,眉头微皱倒也没说什么,只道:“跟我来吧。”
推开旁边那间屋子,一道屏风隔断大半视线,先看到的就是占据半个屋子的医疗器材,床上的人就像被包裹在这些器材里。
宁熹站在门口远远地望过去,模模糊糊看见个影儿。
啧,真丑。
纵使用营养液吊着,躺了五年滴水未进,人也不可能维持原样,最明显的就是脸颊,瘦地已经凹陷进去,身体其他部位都用被子盖着,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即便变成这样,也还是妈妈的好大儿。
孟繁星没有丝毫嫌弃,又或许这五年来看习惯了,大步走到床边呼唤儿子:“阿礼,妈给你找了门亲。宁熹,过来。”
她回头朝宁熹招手,没瞧见放在被子上的手突然动了一下,宁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闭了闭眼再去看,那只枯瘦的手依旧毫无生机。
眼花了?
他揣着狐疑走上前,随着走近,也慢慢看清傅大少爷那张脸,眼睛随之睁大瞪圆,紧接着跳开一大步,跟只炸了毛的猫,“他他他……”
孟繁星以为他是被儿子的样貌吓到,连忙解释:“闻礼原来不长这样,躺了有五年,瘦了很多,你别怕。”
宁熹特别想说这不是怕不怕的事,关键是,他怎么跟那个倒霉催的病友长那么像!?
“等会儿,您说他叫什么?”
孟繁星不明所以,“闻礼,傅闻礼。”
妈的,连名字都一样!
这家伙……
“我艹!他手动了!”宁熹这回看得真真切切。
孟繁星立刻转过头,发现儿子的手真的动了,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连忙摁下床边的呼叫铃。
没等宁熹从震撼中回神,一行五六名医生匆匆推门进来。
“小熹啊,你果真是个福星,你一来闻礼就有反应了。”孟繁星退到宁熹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沉浸在儿子细微的变化中,没发现宁熹微微抽搐了两下嘴角。
同名同姓,长得又一样,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这家伙……八成就是他隔壁床的病友!
完犊子了。
要真是这货,醒来知道被自己撞死后,来到这么个破地方,不得先掐死他啊。
这人,病还挺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