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石带边缘反复往返了几分钟后, 压迫力与排斥力变得微乎其微。
又一次往返过后，楚医感觉到那股阻拦的力量彻底消失了。
楚医笑：“成了。”
跟他设想的一样，反复冲破剧情力量的控制, 会削弱剧情力量对某些事情的控制力, 直至消失。
秦瑾川也感觉到了，见楚医准备解安全扣, 开口说道：“先别动。”
“嗯？”楚医虽然有些意外，身体却是下意识地坐正了：“怎么了？”
秦瑾川：“再试试。”
楚医疑惑。
还要试什么？
秦瑾川没有解释，他操纵着军舰再次进入陨石带。
探测器的屏幕闪烁了两下, 画面稳定下来，机械声响起来。
“滴, 检测到目标。”
“滴, 已归正航线。”
机械声淡漠平稳。
楚医有些疑惑, 但见秦瑾川没有解释的意思, 也就不再问。反正他家未婚夫不会害他, 他早晚都会知道的。
其他军官则是迷里雾里, 完全不知道两位元帅在干什么，又不敢多问，只好闷头陪着两位来来回回。
在秦瑾川的强势操控下, 通体漆黑的庞然大物灵活地冲出陨石带，又猛地后退，退入其中。
气势汹汹, 蛮横嚣张。
楚医微微侧过头，两眼一眨不眨地欣赏着自家未婚夫行云流水般的操作。
“滴, 偏离航线。”
“滴, 归正路线。”
“滴……”
在一连串的滴滴声中，秦瑾川再一次冲出陨石带。
但这一次, 给楚医的感觉格外不同，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窗外。
恍惚间，楚医看到一道莹光乍现，穿越星幕，跃过窗户，落在扶手上，调皮而亲昵地亲吻着他的手指。
看到光的那一刻，楚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莹光消融、拂去，他的身体像是挣脱了无形的枷锁，变得轻松，感官也变得灵敏。
目光所及之处，好像被擦去了一层尘埃，世界万物都变得明亮无尘，清晰璀璨，灵魂都跟着轻盈了几分。
那感觉稍纵即逝，但那种彻底自由的清爽感，却久久不散。
从身心到灵魂的轻松愉悦，是之前打破剧情时没有的感觉。
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让楚医的心情止不住得愉悦起来，连带着唇角的笑意都明艳了几分。
秦瑾川悬停军舰，打开防护罩，将额前被浸湿的头发捋上去，侧过头看楚医，声音有些暗哑：“感觉怎么样？”
楚医看着自家俊美无双的未婚夫，毫不吝啬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语气轻快：“感觉很轻松，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真好。”
要不是还有其他军官在，他恨不得扑上去亲亲抱抱他家未婚夫。
秦瑾川似乎知道楚医心里的想法，神色变得柔和。
楚医感受着畅快淋漓的轻松感，感叹了一句：“这才是彻底摆脱剧情的感觉？”
秦瑾川：“或许。”
“你怎么知道的？”楚医心情极好，歪着头，问自家未婚夫。
秦瑾川整理好衣服，设置了自动航行，走到楚医身边，打开楚医的安全设备，伸出手去：“阻力消失时，心里突然有种感觉。”
楚医牵住自家未婚夫的手，笑眯眯地凑到秦瑾川耳边，半是夸赞半是挑逗：“我男人真帅。”
秦瑾川黑眸里露出星点笑意，似乍然破云而出的暖阳，如春风过野，冰雪化雨，温柔又强势得留下痕迹。
楚医看得心痒：“……”
失误失误！
出门在外这么多人看着，撩到了未婚夫，却不能亲亲抱抱，真的是失误！
秦瑾川失笑。
*
出了陨石带，就是巫氏。
巫氏军团不好斗，每一次洗牌之战都以微妙的姿态，稳稳排在第七，所以地盘不是很大。
上一次洗牌之战，楚氏军团的主力团莫名其妙死绝，后继无力，稳排第七的巫氏就成了第六位。
走了半个小时，路过几颗荒星，就看到巫氏7号主星。
楚医站在窗边，看着不远处的淡蓝色星球，有些诧异：“巫氏的主星以前也是这样的？”
他见过不少主星，每一颗主星给他的感觉都是生机勃勃的，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能感觉到星球蓬勃的生命力。不用进去看，就知道那些主星上的人群是鼎沸的，是热闹的。
而巫氏的7号主星，给楚医的感觉很静，静得仿佛是办公桌上的一个摆件，这不是什么好事。
秦瑾川：“不是。”
楚医蹙眉，没说话。
秦瑾川与楚医并肩而立，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力：“每颗主星都有独特的信号源，联系上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负责通讯的军官闻言，不用秦瑾川特意吩咐，立刻打开通讯，开始联系巫氏7号主星。
之后的半个小时里，军官尝试着联系巫氏，秦瑾川陪着楚医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望着窗外。
直到靠近了7号主星。
“滴……”
很轻微的一声。
楚医回神立刻看过去。
负责联系信号源的军官抬头，额头带着细细的汗，眼神欣慰：“检测到信号回馈，巫氏7号主星有人。”
楚医松了口气：“挺好。”
巫氏7号主星没有问题，秦瑾川对楚医说：“巫氏军团驻地在3号主星，我们现在去3号主星。”
楚医点点头。
又走了两个多小时，楚医看到了巫氏3号主星，以及主星旁边悬浮着的白色军舰。
巫氏3号主星虽然依旧安静，但给楚医的感觉是沉稳的静，是猛兽暂时蛰伏，静待破笼时机，剑弩拔张的静。
看完3号主星，楚医把目光转向白色军舰，白色军舰印着代表巫氏军团的白色繁花，静静得悬浮在星河之中，像是特意来迎接，又想是已经等待了许久。
滴滴滴。
军舰上的通讯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编号。
楚医：“咦？”
秦瑾川：“巫氏3号主星。”
楚医点点头：“哦。”
秦瑾川接通。
通讯接通后，一位少年的投影出现眼前，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白色的作战服，眉眼肃立，英气勃勃。
少年先是看了秦瑾川一眼，而后把目光落在楚医身上，眼中流露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那些情绪一闪而逝，楚医没看太懂，只能感觉到没有恶意。
随后，少年开了口，声音清亮稚嫩，不卑不亢：“秦元帅，楚少帅，你们好。我叫巫与承，是巫氏军团少帅，欢迎两位来巫氏做客。”
秦瑾川点头：“你好。”
巫与承似乎不知道楚医已经成为楚氏军团团长的事情，楚医也没有特意纠正巫与承的称呼。
他与秦瑾川对视一眼，笑着问：“你这是知道我们要过来，特意在这里等我们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楚医的错觉，在他问完后，巫与承本来就笔挺的脊背，似乎又挺直了一分。
巫与承绷着小脸，严肃点头：“是。7号主星接受到了秦氏信号，又传递到了3号主星。被莫名力量封锁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进来。”
“这一路走过来，我看到其他几颗主星都很安静……”楚医对7号主星毫无生气的静，有些在意。
巫与承知道楚医想问什么：“被莫名力量封锁后，巫氏地盘内，绝大部分生物都受到了影响，生命力无损，但活力丧失，所以从外看起来死气沉沉。”
楚医点点头。
两人又简单交谈几句，秦氏的军舰就到了3号主星，两人停止交谈。
巫与承操纵着军舰在前方带路：“两位请跟我来。”
在巫与承的带领下，秦氏军舰顺利进入主星，停在巫氏军团驻地。
下了军舰，巫与承想带秦瑾川与楚医去休息，楚医摇摇头：“我们这次来，有要紧的事相商。”
巫与承也不墨迹，带着秦瑾川与楚医走上一条林间小道：“这条路尽头就是会客厅。”
巫氏军团传承于道医，内部很多布局与道有关，一山一石，一水一木都是按照特殊阵法摆置，行走在林间小路上，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愉悦。
巫与承主动解释：“驻地有许多巫氏第一代首领布下的风水阵。每个阵的作用不同，却相环相扣。这片林子有凝神静气，滋养五脏的作用。”
楚医对风水阵了解的不多，但这不妨碍他对巫氏内部布局的赞叹：“道医传承，名不虚传。”
巫与承唇角动了动，似乎是想笑，只是习惯了摆出严肃表情的五官，不太配合他的想法，只好作罢：“谢谢楚少帅。”
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一板一眼地扮演着不怒自威。
楚医觉得好笑，忍不住逗他：“你今年多大？”
巫与承认真回答：“十四。”
“你之前我们是第一批来这里的人，有多久没有人来这里了。”
巫与承：“将近十年。”
楚医有些惊讶：“这么多年里，巫氏也没有人出去？”
巫与承摇摇头：“我们曾经试着出去过，但都没成功。”
楚医看了秦瑾川一眼。
当初，他家未婚夫为了治腿，曾在巫氏手里拿到过一张药方，结果药方有问题，根本不对症，要不是他及时发现，他家未婚夫的腿早废了。
他还想问问巫氏知不知道那张药方。现在看来，不用问了，那张药方果然有问题。
秦瑾川回想了一下药方的来源，只记得是秦氏军团的一个高层送上来的，别的，想不起来了。
楚医心里有了答案，转过头跟巫与承聊天：“封锁的力量，对巫氏影响很大吗？”
巫与承眼里闪过冷厉：“嗯。陨石带一夜之间出现。它出现之后，巫氏主星上绝大部分星民们都突然失去神智。”
“失去神智？”
“对，人类没了人的思维，兽类没了兽性。人类像是被设定了工作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兽类变得痴痴呆呆。”提到这些，巫与承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巫氏有七颗主星，数亿星民，封锁力量出现后，受到影响的星民们，统一在早上六点起床，之后吃饭上班，又都在下午六点下班，晚上10点准时睡觉。每一个人，每一天都这样。就像是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
楚医：“……”
之前问到主星情况的时候，巫与承没有细说，现在听巫与承这么说，楚医有些惊讶。
这么大规模的集体失智，人力很难做到，铁定是剧情力量搞出来的。
星民们都被变成了设定好程序的木偶人，怪不得主星看起来静悄悄。
楚医：“怎么不见其他人？”
他与秦瑾川来了，巫氏军团的团长却不出来，不会也变成了木偶人吧？
巫与承沉默了几秒，卷翘的长睫毛垂了下去：“没有别人了。”
楚医愣了一下。
没有别人是什么意思？
“巫氏族人现在只有我了。”
楚医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他没记错，巫氏人口不少，巫氏军团的团长直系血亲有二三十人，这么多人，都没了！？
楚医看向秦瑾川。
难道上一次洗牌之战中，巫氏的人也跟原主的父亲楚孟珩一样，莫名其妙得死了？
秦瑾川摇摇头。
十二年前的洗牌之战里，只有楚氏军团莫名其妙损失惨重，其他军团的团长都没有出现伤亡。
他记得很清楚，洗牌之战结束的时候，巫氏军团的团长，以及其血缘亲属，都活得好好的。
秦瑾川与楚医的眼神交流只有几秒，就在这几秒里，巫与承整理好了情绪，抬起眼，恢复了面无表情。
“上一次洗牌之战结束后不到一年，我父亲突然消失。之后两三年里，祖辈，父辈的人加起来十几人，也陆陆续续莫名失踪，生死不知。
再后来，巫氏军团被莫名力量封锁，各大主星上的星民们一夕之间失去神智，军团发生巨变。
为了探明巨变的原因，也为寻找出去的路，哥哥姐姐们先后闯入陨石带，也都牺牲了。
到今年，巫氏族人，只剩我了。”
因为他是唯一的未成年，哥哥姐姐们三令五申不许他闯陨石带，否则，他们死都无法死得安宁。
就这样，他活下来了。
想到分崩离析的家族，巫与承心里难受，眼眶变得通红，声音不由地带上了哽咽。
只是这样活着，他好难受。
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提起近乎惨烈的过往，做不到无动于衷。
要不是小少年这么多年来习惯了面无表情，这会儿估计会哭出声来。
情绪有些失控，巫与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侧头看了楚医一眼。
楚医正巧在垂眸看着巫与承，捕捉到了少年的那一眼。
小少年的眼里含着水汽，湿润的眸子里闪烁着委屈又倔强的情绪，像个受了委屈想在父母怀里撒撒娇，却又兀自坚强，只求能得到让父母夸赞的别扭孩子。
发现楚医在看他，巫与承愣了一下，又默默扭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楚医被那一眼看得心里软绵绵的，他没有探究巫与承眼里的异样，只是伸手揽住巫与承的肩膀，拍了拍了小孩儿的脑袋，轻声说：“辛苦了。”
巫与承眨眨眼，没说话。
秦瑾川看了一眼巫与承那颗被楚医摸的脑袋，也没有说话，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一行人沉默地走了几分钟，道路就到了尽头。
*
小路的尽头是一座中式小楼，三层高，白墙红瓦，简约大方，小楼前方有一个花草繁茂的小花园，花园正中是一条两米多宽的石板路。
走过石板路，就是会客厅。
楚医与秦瑾川走进会客厅，分别寻了座位，坐下来。
巫与承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又恢复了严肃模样，用带着些许稚嫩的声音说：“两位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有能帮忙的地方，巫氏一定不会推辞。”
秦瑾川没有说话，巫与承对待楚医的态度格外不同，他想假装看不出来都不成。
看在小孩孤身一人，哭得可怜兮兮的份上，他默认这一场交谈由楚医来。
楚医知道秦瑾川意思，笑了笑，也不客气，把近一年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表明来意：“我们来，是想借人。”
巫与承：“借多少？”
楚医：“有多少可以借？”
巫与承思索了一下，说：“被莫名力量封锁后，巫氏星民们只有极少一部分意志坚定的人不受影响。”
楚医没说话。
巫与承唇角动了动：“巫氏军人，加上那些意志坚定的星民，可以调动的，大约有几十万人。”
楚医眼神亮了。
巫氏巨变，他以为要借不到兵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几十万兵等着他呢！
能不能带走？
当然能带走了。
他与他家未婚夫这次来的时候，驾驶的是最大规格的军舰，可以容纳上万人，一次带不动这么多人，多来几次不就有了？
看楚医的表情，巫与承知道是有办法的：“如果你们有办法带他们出去，这些人随你们调动。”
楚医也不废话：“好，先借一万军人。我一定让他们全头全尾的回来。”
巫与承倒是不在意：“既然是战争，就一定会有牺牲，我明白，他们也明白。能出去，就很好了。”
楚医又想摸小孩儿的脑袋了，巫与承的头发软软滑滑的，手感很不错。
可惜，小孩儿坐的有些远。
之后，楚医与巫与承快速地敲定好人数，兵种，以及离开的时间。
巫与承去挑人，楚医与秦瑾川在会客厅等待。
等人走远了，楚医回头看秦瑾川：“刚才的安排，没有什么问题吧？”
秦瑾川旁观了全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安静得跟一尊雕塑似的。
楚医问他，他才摸了摸楚医的头发，轻缓地说了一句：“安排的很好。”
楚医一下子笑了。
秦瑾川眼里浮现暖意。
巫与承年纪小，做事却相当利索，十几分钟后，就带着三四个人回来了：“人都已经安排好了，两位随我来。”
秦瑾川与楚医立刻起身，跟在巫与承身后，一行人出了会客厅，沿着林间小路往停泊场走。
回到停泊广场，楚医就看到空旷停泊场里站了两个方队，一队专业开荒队，一队是武装部队。
一万人穿着白色的作战服，各个精神抖擞，身姿挺拔，战意盎然，一看就是精英中的精英。
楚医由衷感谢：“谢谢。”
巫与承得了夸奖，眼神亮晶晶的，语气却跟小老头一样，平板沉稳，无波无澜：“少帅不用客气。能帮上忙，我非常高兴。后续需要的人手我也会尽快安排好，等秦元帅来。”
楚医看向身边的小少年，语气不由地变得温和：“你想出去吗？或许，外边能找到巫氏被封锁的原因。”
巫与承愣了一下。
楚少帅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巫氏被封锁的原因？
巫与承动了动唇角，想问问楚医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他只是点点头：“等我安排好人，就跟着出去。”
楚医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笑着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