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端着个超大的盘子, 站在秦瑾川床边,泪眼汪汪的:“各种口味的补血植饮我都准备了。主人,您选就一份吧。”

  “先放这里。”秦瑾川埋头处理公务, 不做选择题。

  见哭泣模式没有用, 卡斯决定使出更有力的杀手锏:“那卡斯还是告诉楚先生吧。让楚先生来喂您喝。”

  “这个主意不错。”有人笑着附和:“如果楚先生真来了,你准备的这几杯, 怕是不够。”

  卡斯疑惑:“为什么?”

  “因为,你家主人说不定会每个口味都想来一杯,还嫌不够。”

  卡斯苦恼了:“那是卡斯准备的太少了。”

  一人一机, 一人一句,有问有答, 格外热闹, 秦瑾川丝毫不受干扰。他肩膀上的绷带渗出了血色, 却跟没感觉到一样, 依旧快速得处理待批的文件。

  翻到其中一个, 秦瑾川的速度慢了下来, 不疾不徐,似乎是要停下休息。

  卡斯眼里腾的亮起一抹光,真的是光, 强烈的光照在花花绿绿的植饮杯,五颜六色,晃得人眼晕。

  秦瑾川被晃的眯起眼, 对屋子里的另一个人说:“你有这么多空闲,是胜券在握, 不用陆守凡跟你打配合?”

  房间里的人立刻闭嘴:“我这就走。”

  秦瑾川一句话拆散人机联盟, 继续埋头工作,把卡斯当空气。

  队友走了, 卡斯沮丧。

  屋子里静悄悄。

  *

  静悄悄中,卡斯的杀手锏——楚先生三步并两步,快速穿越客厅,眨眼就到了二楼楼梯口。

  楼梯在拐角,屋子有些昏暗,楚医闷头上楼,没注意楼上走下来一个人。

  那人下了楼梯,徐徐转身。

  砰的一声。

  楚医撞人了。

  撞的结结实实。

  楚医的速度非常快,相撞的冲击力很大,那人被撞得连退两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不好意思。”楚医没想到在自己家还能撞人,他抓住扶手稳住身体,护住手里的盒子,问:“你没事吧?”

  “没事。”被撞的人有些狼狈,却不见慌乱,嗓音温润,如微风过林梢,是让人舒适的慵懒:“嗯?”

  楚医抬头看过去。

  是个年轻男人,五官英挺,眼形略长,上眼皮的弯曲弧度恰到好处,唇角微扬,天生笑相。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作战服,军帽下的头发是纯粹的银白色,站稳身体后对楚医笑:“楚少帅啊。”

  楚医眯起眼:“顾上将。”

  能出入秦宅的都是秦瑾川的心腹,而秦瑾川的心腹中,只有顾良修的头发是银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用脑过度累的。

  顾良修整理着被蹭歪的袖口,眼睛看着楚医,意味深长:“楚少帅来的巧。”

  楚医:“哦,天赐。”

  顾良修:“嗯,良缘?”

  楚医:“……哈。”

  顾良修有意聊天,楚医却不想唠嗑,他挂念未婚夫,目光越过顾良修,一直往楼上瞟。

  之前开着门的房间,现在已经关上了门。灯光被隔绝,二楼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

  顾良修没有结束寒暄的意思,他的视线落在楚医手里拎着的盒子上,体贴的问:“少帅来拿东西?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拎得动。”楚医婉拒。

  顾良修夸赞:“少帅真厉害。”

  楚医看看手里长宽高30厘米的盒子,又看看顾良修:“……?”

  能提动这盒子就很厉害?

  他不记得小说里有写顾良修有病。

  “我是说,少帅的医术与植饮技术很厉害。”顾良修长得好,又笑意盈盈的,看起来人畜无害:“能把张浩贝从鬼门关拉回来,还会提炼半灵。”

  顾良修毫不吝啬三连赞:“打架厉害,体能厉害,机甲也厉害。”

  楚医谦虚:“过奖。”

  顾良修又问:“少帅您是深藏不露,还是偷偷拜师学艺了?”

  楚医从容自若:“自学成才。”

  顾良修在试探他。

  大概是他穿过来之后的表现太异常,引起了顾良修的怀疑,但他的异常对秦氏军团有利,更有希望治好秦瑾川的腿。

  所以顾良修的态度还算友好。

  *

  顾良修能有心情在这里拦着他尬聊,秦瑾川的伤应该没有大碍。

  冷静下来的楚医不急着进房:“我也有问题,想请教顾上将。”

  顾良修很大方:“请教不敢当,少帅有话直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楚医:“发生了什么?”

  顾良修眼底略过冰寒杀气:“这次出行,军团里出了个背叛者。那个背叛者与一群无编制的人联合,伏击我们。”

  秦氏军团有个惯例。

  每一次洗牌之战前,都要巡视整顿军团外围部队,确保军团内外策略的通达与安全,以防洗牌之战中军团内部出现问题。

  这样的巡视耗时比较长,不会有什么危险,元帅是不参加的。

  但这一次,有几个边缘荒星的驻扎军队遭遇星兽群突袭,伤亡惨重。仲氏军团、陈氏军团又小动作不断,元帅决定亲自带队。

  其实,元帅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但这不能告诉楚医。

  楚医目光渐冷:“哪一家?”

  刺骨杀气闪过去,顾良修还是温和有礼,风度翩翩的绅士:“这个就不知道了。他们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元帅遇袭受伤,凌世炎一怒之下,把偷袭的那些人连人带舰都挫成了渣,别说证据,骨灰都没留下。

  顾良修:“有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楚医很配合:“什么事?”

  “上次遇袭后,元帅每次出行,我们都会提前打探路线。军舰也是最高规格,时刻探查周围,一只蚊子都不可能错过。”

  顾良修望着楚医:“但那些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所有的攻击也跟长了眼一样,集中在元帅身上。我们措手不及。”

  秦氏军团主营军械器物,顾良修对秦氏军团的核心技术非常自信,不可能有东西能屏蔽军舰的探索潜伏过来。

  还有那个背叛者,履历清白,一直以来忠心耿耿,刚晋升为军团核心军官,前途一片光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背叛?

  如果是某个军团埋进来的钉子,那一定是费了大功夫,没道理因为一场没有十足把握的伏击而暴露。

  他想不通,但元帅好像早有预料,或者知道结果,从始至终不慌不忙。

  楚医皱眉。

  是剧情的力量。

  男主能赢秦瑾川的重要道具——军团的核心机密文件,被追回了。

  男主最可靠的植饮后勤保障——舒家,被搞破产了。

  本该破产被舒家吞并的楚氏——开始复苏崛起了。

  导致秦瑾川残废,使秦瑾川战斗力大减的腿伤——开始痊愈了。

  一桩桩一件件,把剧情崩的一塌糊涂,男主胜算渺茫。

  剧情力量为了确保仲氏军团的主角地位,就强横的对秦瑾川下手,不求致死,但求重伤。

  楚医不耐。

  这剧情力量烦死了。

  顾良修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楚医,不放过对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最后得出结论:楚医可能跟元帅一样,知道其中缘由。

  *

  顾良修收了试探的心思,露出几分实意:“可惜了一位核心军官。”

  核心军官培养不易,每一个都是军团的砥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损失一个,让顾良修惋惜:“不过楚少帅放心,已经处理掉了。”

  楚医没什么不放心的,他想问的另有其事:“他还用再出门吗?”

  顾良修会意,揶揄:“仲氏军团扰乱植饮市场的事不解决,不会再走了。”

  亲亲抱抱可以有很多。

  楚医似乎是满意了,眉眼弯弯的笑起来:“也不用以身试险做诱饵了吧。”

  面对楚医突如其来的问话,顾良修面不改色,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就算我懂,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表情。

  内心却感概,楚少爷真敏锐啊。

  元帅这次出行的另一个目的就是钓鱼。

  军团大清洗计划推行到现在,已经拔出了百分之八十的钉子。

  但有一些钉子潜伏的太深,他能感觉到,却查不出来,无从下手。

  他怀疑有一部分已经埋进军团高层,甚至是核心层,只等绝佳机会启动,一举重创秦氏军团。

  元帅大概也这么认为,在伤了腿之后,就一直在不动声色的给那些人创造偷袭机会,想把鱼钓出来。

  毕竟,弄死秦瑾川,在洗牌之战中撕吞秦氏军团这件事,太有诱惑力了。

  心中万般思绪缠绕,顾良修面上却很无辜:“元帅大人是秦氏军团的首脑,我们怎么可能让元帅身处险境做诱饵?”

  楚医:“哦。是他自己的主意。”

  顾良修战略性不语。

  楚医冷了脸。

  上一次荒星寻药是。

  这次荒星巡视也是。

  在他没有参与关注的那些日子里,秦瑾川不知道有过多少次生死时刻。这人总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小说前期,秦瑾川伤了腿之后就变得疯狂,但疯的有尺度,生死是底线。

  小说后期,经历了一次次死别后,秦瑾川就没了底线。为了给死去的下属报仇,他可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包括他的那条命。

  他就像一个疯狂的赌徒,在浩瀚星海间,用自己的命做筹码。

  成,血海深仇得报。

  败,尸骨不存魂归天地。

  可天地不公,规则那杆秤,一开始就是往男女主倾斜的,秦瑾川的所有反抗都是困兽之斗。

  他曾被困在书本规则中的秦瑾川吸引,为规则下绝望的秦瑾川心痛,遗憾自己的无能为力。

  但他来了啊!

  他一直在努力,努力避免小说里的剧情,努力让秦瑾川的人生不一样,但为什么还是这样?

  楚医望着二楼的那扇门。

  也许,秦瑾川本身就是这样的。

  以往的太平盛世,浩荡星河是一层束缚,把男人的疯狂困在冰冷的躯壳下。

  现在天平失衡,乱世将至,那层束缚变得薄弱,将困不住里面的凶兽。

  这个认知让楚医烦躁。

  一股戾气在胸口冲撞鼓荡,点燃了怒火,顷刻燎原。

  怒火熊熊燃烧,烧得楚医心烦意乱,恨不得提刀上马,剁了仲氏军团。

  没了男主,剧情你还走个鬼!

  *

  楚医沉默不言。

  顾良修看向窗外:“天黑了。”

  没有人赞成元帅以身犯险的行为,但元帅行事果决,已经决定要做的事,谁劝都没用。

  但,现在嘛……

  顾良修看着楚医。

  现在可不一定了。

  这时,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

  卡斯端着盘子,沮丧地走了出来,嘴里唠唠叨叨:“主人,您真的需要休息,不能烧脑啦!您不听话,卡斯真的要喊楚先生啦!”

  秦瑾川不疾不徐:“他很忙。”

  顾良修对楚医温和一笑:“我不打扰楚少帅跟元帅相聚了。”

  顾良修找了借口,想溜,楚医也不准备留人:“顾上将慢走。我的确挺忙的。”

  楼上的卡斯听到了楼下的对话,欢呼一声,高兴起来。它趴在栏上,跟楚医打招呼:“楚先生您回来啦,卡斯好想你呀!”

  屋里的秦瑾川:“……”

  秦宅的隔音效果很好,顾良修走的时候又关了门,他不知道楚医回来了,还跟顾良修聊了这么久。

  顾良修!

  秦瑾川立刻披上外套,出门。

  客厅里很暗,楚医跟顾良修站在楼梯口。

  秦瑾川看不清楚医的表情,但楚医周身环绕的暴躁戾气几乎成型,任谁都能感觉到楚医的火气。

  秦瑾川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楚医知道他以身为饵的事情了,楚医在生气。

  战斗的本能让秦瑾川抬手扶伤口,轻唤楼下那个暴躁的青年。

  “楚医。”

  低沉醇厚的男声打破楼下的沉默氛围。

  楚医循声抬头。

  秦瑾川从房间里出来了,站在二楼,披着件薄外套,扶着走廊栏杆看他。

  男人身后是灯火通明的房间,声音疲倦沙哑,压低了声音在咳嗽。

  卡斯飞速打开二楼走廊的灯,然后站在秦瑾川旁边,欢快而用力的超他招手,与旁边的秦瑾川形成鲜明的对比。

  楼上的世界明亮起来。

  楚医锁定秦瑾川,目光略过男人俊美的脸,在裹着绷带的肩头停留许久,然后一寸寸打量下去,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秦瑾川一动不动的看着楚医。

  顾良修惊叹。

  没想到元帅也有示弱的时候。

  看到秦瑾川肩头染血的绷带,楚医满腔的的怒火咻的一下熄灭了,随之而来的是细细密密的疼痛,越来越痛,痛的楚医想爆粗口。

  玛德!

  男主还是剁了吧!

  楚医定定的看了秦瑾川片刻,拎着盒子,转身就走。

  顾良修:“……?”

  秦瑾川:“……”

  几秒后,楚医又风一般穿过客厅,蹭蹭上了二楼,拽着秦瑾川的衣领,把人拽进房间,按在床上,解开绷带,咬牙切齿:“我就应该把你锁在屋里!”

  秦瑾川靠在床头,侧过头,看着给他小心翼翼换绷带的楚医,眸光柔和下来:“好。再有下一次,你就锁。”

  楚医解开绷带看到伤口,气愤又心疼:“你还想有下次!?”

  秦瑾川的伤口是炸伤,做过专业精细的处理,但书里的药对秦瑾川作用不大,伤口还在渗血。

  秦瑾川轻轻笑起来:“不想。”

  楚医给秦瑾川重新处理伤口,直到止了血,才开始上药包扎:“你就在家里呆着,哪也不许去,补血植饮乖乖喝。”

  秦瑾川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小未婚夫的眼角:“那些对我没用。”

  楚医的动作一顿,抬头望着秦瑾川:“左边也要亲,我给你做。”

  秦瑾川又低下头:“好。”

  *

  目睹自家元帅乖乖被拽走的全过程,顾良修心情微妙,脚步轻松。

  啧啧,元帅也有被管的一天。

  但顾良修的好心情,在踏出秦宅后终结了。他收到了一条来自陆守凡的通讯。

  陆守凡疑惑:“三哥,你的背叛者清除任务真的不需要我配合了吗?元帅让我去辅助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