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黑的早, 才过了六点钟,天色已经暗下来,到处都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

  医院VIP病房内,池景送走赶来道谢的孩子的家长, 重新回到病床边, 给陆渊倒了杯热茶。

  俞朗跟白兰很快从外面回来, 手中提着在外面打包的晚饭。

  俞朗一边拆视频包装盒,一边道:“老陆你运气也是不错, 这么一路滚下去,只是擦伤。”

  陆渊拨弄了一下腕上的佛珠,很快摘下来,给池景戴上, 听见俞朗又说:“就是小容总运气不太好,右腿小腿骨裂, 可能要养一段时间了。”

  提到容宥,陆渊才将注意力从池景腕上移开,抬眼道:“他在哪个病房?”

  “就在隔壁。”池景帮着俞朗把饭菜摆在桌上, “待会儿吃完饭, 我过去看看。”

  他已经从那孩子口中得知,容宥是为了救陆渊, 才摔下去的。

  “我跟你一起去。”陆渊说。

  陆渊的伤多是擦伤, 并未伤及筋骨,但衣服一脱,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种程度的伤,在医生眼里不算什么, 更不要说所有的检查都做了一遍,确实没有伤及筋骨。

  池景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双标, 若是其他人,他大概会觉得这伤不算什么,要不了一段时间就消了,可这些伤在陆渊身上,他就觉得疼的厉害。再加上雪天路滑,也不想让陆渊来回折腾,他们就在医院住了一晚。

  深夜,白兰跟俞朗已经回了度假中心。病房内只留了一盏小夜灯,池景睡在旁边的陪护病床上。

  房间里很安静,池景的呼吸声清浅的几不可闻,陆渊睁着眼睛没有睡意。几个小时前,用完晚饭后,他跟池景去隔壁看了容宥。

  容宥的右小腿被石膏固定住,他的脸色发白,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对陆渊,池景出现在他病房中这件事,容宥感到惊喜。他撑着手臂想坐起身,被秘书阻止了。

  容宥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让秘书微微调高了靠背,他用目光扫过陆渊全身,关切不言而喻。

  得知陆渊只是轻微擦伤后,容宥长长出了一口气。他闭口不谈自己的伤,只笑着说:“陆先生没事就好,我担心了好久。”

  陆渊脑海中浮现起容宥的笑脸,那笑容是发自真心的。他在为自己的平安感到放松。

  这实在让陆渊很介意。

  真要说起来,容宥跟陆渊并没有说过几句话,池景之前帮过他,后来又在马场相遇,算起来容宥跟池景可能要更亲近一点。

  可是这一次的相遇,容宥明显对他更上心,好像他们关系很好一样。

  陆渊自认他不是一个好接近的人,这容宥今日的表现,实在古怪。

  陪护病床上的池景翻了个身,醒了,借着微弱的光亮,发现陆渊还没睡,不由起身问道:“怎么了?身上疼吗?”

  “不疼。”陆渊看向池景,冲他伸出手:“过来跟我一起睡吧。”

  可能是夜色太浓稠的缘故,也可能是在池景心里陆渊现在是病人,他觉得陆渊的嗓音很软,像是在撒娇。

  这让他拒绝不了。

  池景下了地,他怕挤到陆渊,小心翼翼地在病床一侧躺下,陆渊凑过来搂住他,像是吸猫一样,在他颈项嗅了嗅。

  池景怕痒躲了一下,摸着陆渊的后背问:“在想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在想……”陆渊像是发自内心的疑惑,“小景你说,世上真的会有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的人吗?对一个人好的人吗?”

  池景仍是困倦的,他在陆渊怀抱中闭着眼睛想了想,用刚睡醒的微哑嗓音说:“有吧。”

  “有?”

  “我们还没在一起时,你就对我很好。”更准确的说法是,从第一次见面,陆渊就对他很好。

  陆渊闷闷地笑,等笑完了,才说:“我是因为对你一见钟情,才会对你好。”

  现在回想起初见时的怦然心动,还有后续为了把人留在身边用的各种堪称幼稚的小手段,陆渊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池景也笑起来,他睁开眼睛,在微暗的光线下看着陆渊,重新回答他刚刚的问题:“那就是没有。”

  顿了下,他又问:“你是在想容先生的事吗?他今天确实有点反常。”

  池景从那被救的孩子口中得知,陆渊滚下去后,容宥没有丝毫迟疑就追了下去。

  可以说是完全下意识的举动。

  容宥很关心陆渊。

  可是为什么

  他们之间的交情不深,甚至单独相处的时间也只有今天。池景苦思良久,只想到一个答案:“你说,容先生是不是暗恋你?”

  陆渊的下巴蹭着池景柔软的发丝,触感很舒服,他心里也很愉悦:“小景,你在吃醋吗?”

  池景翻了个身,趴下看他,神情很严肃:“我很认真的在为你的问题思考答案。”他觉得这件事不弄清楚,陆渊是不会安稳睡觉的。

  陆渊眸底的笑意更浓了,他觉得他的小池医生真好玩,说是为他答疑解惑,可刚刚的猜测说出口,他自己显然都是不信容宥暗恋他的。

  对着佯装发怒的恋人,陆渊很明智的认错:“我错了,咱们小景从不会吃醋,是最大方的。”

  “那你就错了。”池景说,“我小气着呢。”

  池父池母对感情专一,一生一世一双人,池景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对另一半的要求很高。

  谈起容宥的事,池景之所以如此淡定,是因为他觉得容宥看着陆渊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喜欢的人。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呢

  是发着光的,充满欣喜,可当陆渊回望过去的时候,又很匆忙的移开不敢与之对视。

  很矛盾。

  池景想的头都疼了,他才说要为陆渊解惑,转头又丢了个问题过去:“除了暗恋,还有其他解释吗?”

  陆渊沉默许久道:“我也不知道。”

  他心里也知道容宥对他并非是爱情,因为容宥对他跟池景关系的态度是喜悦祝福的。

  陆渊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魅力,让才回国不久的人对他如此在意,甚至不顾自身的安危。

  他想到初次在康老的金婚宴上见到容宥的心情,那隐约的熟悉感让他心悸,只是那时他跟所有人一样,觉得容宥是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回国,又是容氏的接班人,身份清清楚楚,就未曾往深处去探索。

  现在或许可以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怀中池景的呼吸变的平稳,他终于撑不住倦意,睡了过去。

  陆渊也不再过多纠结这件事,他拿过桌子上的手机发了一条消息,而后给了池景一个晚安吻,也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