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恶龙并不是完全挣脱了束缚,它只有一半的身体逃脱出了深水潭,另一半的身体被层层锁链禁锢在深水潭下,此刻怒气冲冲的看着羽执真,它通体深黑,翅膀是那种银蓝色的,眼眸亦是那种银蓝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羽执真觉得难受的气息,羽执真微微皱眉,他能感觉到这条龙身上有着极其压迫的威严。

  知道这条龙不好惹,于是羽执真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朝着深水潭一步一步走去,恶龙眯了眯眼,冰冷的竖瞳紧紧盯着羽执真,呼吸之间呼出的寒气让被门格海绵包围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冰封,不一会儿整个空间都变成了冰窖,温度骤然降低,显而易见这是一条擅长使用冰元素的龙,甚至可能它本身就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恶龙打量着逐渐向他逼近的羽执真,目光忽然落到了他手腕上戴着的环扣,神情大变,破水而出,冲着羽执真怒吼,一瞬间,从它嘴中呼出的气将周围的花草树木全部变成了冰碴朝着羽执真袭去,羽执真一手抵在额前挡住寒流,另一只手握紧伽月苍隐之护将那些冰碴击碎,然后在那一刻产生了大量的雾气,阻挡了双方的视线。

  羽执真趁机造出了一个岩元素造物,并将自己的外套扔给了那个岩造物,随后一头扎入了冰冷的深水潭中,那个岩元素造物能为他争取一些时间,只要他在这段时间内将冷棱救出来就行。

  他避气沉入水中,深水潭似乎被施加了空间折叠术法,这里面比外面看起来的还要深还要庞大,羽执真并不清楚冷棱他们到底被关在哪里。

  在他的眼前,周围是一片漆黑,光芒离自己亦很遥远,他只能拼命往深处游去,终于让他见到了一团紫色的光团,在那个光团的周围,隐隐约约还有其他代表人类的光团闪烁,但那些光团的光能已经十分微弱,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羽执真游到代表冷棱的光团前,立马为在场的人施加了一个避水咒,防止他们在深水潭中溺毙,随着避水咒的升起,代表几个人的光团开始重新闪烁光芒。

  羽执真刚想带着他们往上游,结果忽然就觉得莫名的寒冷。然后他就被一个东西勾住了衣领,下一秒羽执真直接被那个东西甩了出去,原来那条恶龙不知何时已经潜了下来,眸中隐含着怒火,他用爪子轻轻勾住了羽执真的衣领子,随手一扔将他扔向了远离冷棱所在位置的地方至少几十米。

  而就是这轻轻的一扔,让羽执真周围施加的避水屏障一下呗打破,他只觉得乌压压的水朝着自己扑面而来,他连忙为自己重新施加了一个避水咒,随手去看冷棱他们的情况,看着远处代表着他们生命的光团仍然维持着刚才的状态,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他感觉到了比刚才水压更加压迫人的一道目光,羽执真看不见的是,那条恶龙的整个脑袋正处在他的面前,睁着浑圆的眼睛看着羽执真,它朝着羽执真怒吼一声,强大的声波将深水之下的水流方向改变,全部朝着羽执真所在方向赶去。

  人类的身体在龙面前何其渺小,更遑论这种程度的声波攻击,在声波发出的一瞬间羽执真周围的避水屏障就轰然破裂,而他本人也被水流震飞老远,连手中的伽月苍隐之护也脱离了他的控制,羽执真护眼的白绫亦从他的眼上脱落,他闭上眼睛,心里这样想,实力还是太悬殊了吗?

  果然……以人类的身躯和力量终究是无法与强大的元素造物相抗衡的吗?甚至在他们面前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他真的好不甘心啊!羽执真费力的抚上手中的环扣,只有魔神力量才能制衡那条恶龙。

  可是……一旦解封了环扣上的禁制,强大的魔神力量便会在瞬间冲出,不仅能将这条被封印的恶龙摧毁,也会回归原有主人的身上,但羽执真知道这是【寻宝堂】的陷阱,他们将自己引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释放这其中的魔神力量,想要让自己喝冷棱他们从这场灾祸中全身而退,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此刻的羽执真心里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声音苦口婆心的劝告他,馆主允许他使用这其中的力量必然也是想到了今天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哪怕事情变得再糟糕,他也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从小到大,你见过那神明一般的师父有过难处,有过无力回天的时候吗?所以他这一次也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他不会怪你的。

  眼见着羽执真被那个声音说动,伸手覆上环扣想要解开这上面的禁制之时,与此同时的另一个声音却冷冷的质问着羽执真,羽执真,他说什么你就要跟着做是吗?连点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你的脑子是塞在水里发育了二十几年吗?很多年前你就已经失去了冷棱的信任,若今天真的用了环扣中师父的力量,只怕酿成的后果会让冷棱忍不住和你动手,你们的关系只怕真的要到头了,你真的希望这样吗?更关键的是,你的师父也许会因此殒命,魔神并非战无不胜,他们亦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也会有天道寿数,你真的想好做这得不偿失的事情了吗?

  不要听他的一面之词,师父的命是命,冷棱和那些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就因为你的师父是魔神的力量投影,他的力量强大,他能做的事情更有益于这个世界的稳定,他的命就比他们的命宝贵吗?没有这个道理!力量投影身殒后便会回归魔神本体,换句话说,你根本不用管他的死活,他那么对你,让你和曾经要好的师兄关系差到就剩兵戎相见,你需要在意他干什么?

  那个声音却这么对他说,羽执真,绝对不要做让任何人都看不起的事,永远要记得【图书馆】的立身之本,人类拥有无限可能这是进入【图书馆】馆主教给你的第一课,你难道都忘了吗?

  什么人类拥有无限可能,那些都是传奇的英雄能达成的事情,羽执真,你只是个普通人,你本该岁月静好的活下去,本该与冷棱羽执云兄友弟恭,与温偌愿长相厮守,但冷樾却打破了你的生活,他让你和师兄决裂,让你承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你……不恨他吗?不要管他了,他不值得你一腔真心,他带给你的一切都是虚假的、痛苦的,他就是个没有心的神。

  羽执真,不要忘了你为之奋斗一切的目标!绝对不可以忘记!如果忘记了最初的信仰,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当然没忘,他知道,他曾经在伽月苍隐之护面前发誓,将为这句话奋斗终身乃至于付出自己的生命,羽执真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原本应该昏暗的一片此刻多了一些亮光,他又闭了闭眼,随即睁开眼睛,意外的发现这些光越来越亮,渐渐的,他意外的发现自己能看到某些模糊的东西了。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进了他的视野,那个黑影朝着他扔了什么东西,随后那个黑影朝着那条恶龙游过去。

  他看到那个黑影握紧手里灰色的刀随即狠狠地将刀扎进恶龙的眼睛,恶龙痛苦的咆哮一声,龙爪拍过来,想要将那个黑影打掉,但那个黑影身手极其敏捷,他拔出那把灰色的刀,冲着恶龙的另一只眼睛狠狠扎下去,这下原本威风凛凛的恶龙成了两只眼睛全瞎的瞎龙,做完这些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退了出来,而就在这时,羽执真握住了黑影朝着他抛过来的东西,正是他的佩剑伽月苍隐之护。

  不知怎么回事,握住伽月苍隐之护的一刹那他就愈发能感觉到周身流动的元素力,并且更加熟练的应用他所能使用的岩元素力,更神奇的是在握住伽月苍隐之护的那一刹那,一道隔绝水的屏障无形显现,而且异常坚固,除非伽月苍隐之护毁坏,不然任何东西都不能撕裂这个屏障,而羽执真能看到的东西也越来越清楚,正巧那个救了他的黑影也退到了他的身边,正是不久前才见过一面的柏尔纳。

  柏尔纳亦施加了一个避水咒,他见羽执真的眼中有了焦距,轻笑一声:“哟,能看见了?”

  羽执真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柏尔纳?”

  柏尔纳点了点头,握紧手中的断龙头回月,随即看向那条恶龙:“是我,斩龙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不够仗义啊,就让我拿着手里这把剑再成就一段佳话。”

  羽执真点头,目光落到恶龙身上:“它亦是我的对手。”

  柏尔纳深深地看了羽执真一眼:“最明智的选择难道不是我吸引恶龙的注意,你去救你的师兄和那群小鬼吗?”

  羽执真微微摇头:“救他们固然重要,但这条龙是我的对手,我不能就这么把这项任务交给你。”

  柏尔纳轻声阐述事实:“说实话,就算把它弄瞎了,我们两个联手打过它的可能性也低于10%,我能拖住它一会儿,但决计战胜不了,羽执真,你应该分清楚主次。”

  羽执真微微垂眸,那条龙就算眼盲了,也依然在影响动摇他的意志,它告诉他,冷樾不可信,所有神都不可信,但冷樾把力量交给了你,你就应该物尽其用,据为己有,有了魔神的力量,你就可以获得他的权能由人变成神,到时候你就可以得到光明,也能将曾经受到的不公待遇加倍奉还给冷樾,羽执真,你不想吗?

  羽执真低头扶额,微微摇了摇头,柏尔纳甚至看到他正死死咬着牙关,正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对抗着,过了一会儿,羽执真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拒绝了柏尔纳的提议:“不解决它,我们救不了冷棱他们。”他明显能感受到这条恶龙并不是实际意义上的龙,它甚至可能只是负面情绪的产物,被那些污染的力量实体化随后化形而来,也许……是他猜测的那样,他还得做一个测试。

  羽执真忽然喊了一下柏尔纳的名字:“柏尔纳。”

  “怎么了?”

  羽执真道:“请你帮我吸引一下它的注意,有些事情,我需要验证一下。”

  柏尔纳微愣,随即笑了一下,提起断龙头回月,一下冲了出去:“看在你这天之骄子求我的份上,我姑且帮你一把吧,恶龙,刀剑无眼,你眼瞎被我刺中了就不要怪我咯。”

  羽执真看着柏尔纳开始与恶龙斡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沉入意识世界,借助伽月苍隐之护开始与恶龙建立精神联系。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片全新的天地,正是故乡璃月,却与他记忆中的璃月全然不同,他甚至看到了尚未灭绝的伽月树,如果他没猜错,这是几千年前的璃月,也许他真的猜对了,这也许……是师父记忆,这条龙也许……是师父的化身,那接下去展现在他面前的可能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回忆。

  他之前听南羽说过,她最后的意识寄生在最古老的伽月树的意识空间中,而伽月树在璃月灭绝了很久很久,显然她已经死去很久了很久了,师父是轮回之神的力量投影,这么说时间也对得上。

  他立足于伽月树下,不一会儿看到了一个跌跌撞撞的黑发少年,少年异常狼狈,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向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走近些才发现那个少年虽然狼狈,但要是洗干净也是极度的眉清目秀,只是他的表情实在过于失魂落魄,可能哀莫大于心死也大抵就是这样了吧?

  可能觉得少年实在过于可怜,羽执真忍不住道:“需要帮助吗?”

  少年听到了羽执真的话,抬头看向他,表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他的声音清冷,却不乏稳重,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滚。”

  羽执真:“……”这脾气,很好,不用确认身份了,很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