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和殷寒在风起地旁的七天神像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面无表情拿着装着夏则灵魂的试管从那个空间出来,见到殷寒,喻归默不作声的将那个试管交给她,虽未说一句话,但殷寒何其聪明已经知道喻归完全洞悉了她所有的计划,而如今她的计划已经是彻彻底底失败了,留下的不过是已逝之人的妄念罢了。

  她握紧接过的试管和徽章,低头闭上了眼睛。

  喻归淡淡的说:“夏则或许是听从过愚人众的安排做过一些事,但那也仅限于治自己的病,别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有做过,或许愚人众有想过让他做事,也被他拒绝了,正因为想要脱离愚人众才会遭此飞来横祸,如果你想知道他这几年过得如何,我可以告诉你。”

  “不……不用了,我都知道……”殷寒将脸隐藏于阴影之下,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但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的全部情绪,“我一直都知道他的动向,我知道在这些年里他过的一直都很好,但发生这样的事……谁也没想到,或许真的是命,只是不知道在他逝去以后我还能活多久,如果能活的久一点,大概也算是当年和他大吵一架的惩罚吧。”

  “……”喻归背对着殷寒,轻声叹了口气,“他应该还有什么话想和你说,说完了,就跟我回璃月吧,你还有自己的生活,至于你的病,保持良好的生活态度和坚强的意志,那就没有什么能打倒你。”说完,抬脚离开了。

  殷寒咬了咬唇,抬头看向温迪:“温迪阁下,我想一个人待在风起地,和他道个别,可以吗?”

  温迪没有说话,只能点点头,跟上了喻归的脚步离开了。

  殷寒重新闭上眼睛,她想,从今天开始,这个世界和自己紧紧相联的人是真的一个都不在了。

  ……

  ……

  回蒙德城的这段路上,喻归一言不发,温迪却看出了他的心情却好像还挺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发现喻归身上的神之心不见了,那股力量也没有回归,所以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的神之心……”

  喻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然后握紧拳头:“不用在意,只是用一个对我来说没什么用的东西换回了最重要的一段记忆而已,虽然那段记忆目前还没有回到我手里,不过也快了。”

  温迪抬手道:“但是这样的话幽冥司里的封印不是会松动吗?你之前也提到过神之心是用来运转万核之心的封印吗?”

  “确实会麻烦一点,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喻归摇摇头,感觉交出神之心后他就像是如释重负了一样,轻松了不少,“其实这个问题早晚都要面对,我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就已经做好了面对那家伙的准备。”

  温迪说:“哦哦,看来你是信心满满的,我还以为你会颓废一段时间呢,正想着怎么安慰你呢,现在问题解决了,不如我们去喝酒吧?”

  喻归偏头看向温迪,微微歪头道:“我看你明明就对那些事挺感兴趣的,怎么不现在问我呢?”

  温迪笑道:“诶嘿,确实感兴趣,但是,有什么比喝酒更重要的事情呢?我们还可以一边喝酒一边想着传唱整个提瓦特大陆的诗歌。”

  喻归似乎有些无奈,但也只道:“我可不是什么非常出色的艺术家。”

  温迪说:“只要用心创作,人人都可以创作出能悦耳的歌谣以及感人的故事,因为那些都是我们亲身经历的,将我们的感情融入那些诗歌中的那一刻,它们就不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记录提瓦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历史。”

  喻归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此,故事仍在传唱,人们的生活也在继续,其实我一直觉得魔神除了活得久一点,力量强大了一点,其实与人类也毫无差别。”

  温迪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震撼:“这个观点有点大胆和超前呢。”

  喻归说:“魔神并非生命永恒,也有消亡的那一天,天性爱人,而非冷酷无情之辈,会为人类的生存感到忧虑,正说明了我们也拥有情感,很久之前我的家人告诉我……人类拥有无限可能。”那是他拥有自己的意志后第一个得到的信息,正因为如此,当年耘离族祈求庇护的时候,他只提供了能让他们居住的场地,其他的一切让他们自己去钻研,因为喻归知道,人类会亲手开拓出属于自己的一切,他们需要的是时间和安稳,而非神的一昧保护。

  温迪一下抓住了重点:“你的家人?魔神也会有家人吗?”

  喻归将手放于胸前,认真的说:“是朋友,也是家人。”

  温迪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你的家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喻归没有反驳,点点头,眼中露出深深的怀念之情:“嗯,是很温柔的人。”但同时也是位对自己特别狠心的人。

  没有聊太多关于南羽的话题,温迪也识趣的没有多问,转而去问关于殷寒的事情:“有关殷寒和夏则两个人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喻归摇摇头:“从那个我告诉我们夏则是意外身亡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了,你知道若是意外身亡,是无法做到自行割裂善恶两部分灵魂,至少需要依靠别人的帮助,唯一能和夏则有牵扯的就是殷寒了,其实他比我还要早就洞悉了殷寒的计划,但他的首要目标还是想要拿走我的力量,于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在风起地等着我们。”

  温迪颇有些惋惜:“只能说是棋差一招了吧。”

  “就算她真的成功了,夏则也会因为无法忍受延伸性感知综合征而自杀的。”喻归淡淡的解释道,“殷寒能撑到现在完全就是靠强大的意志力以及想要保护家人的强烈愿望,但夏则却不会,因为对他来说,当初治好失魂症的初衷就是为了不给自己最在意的家人添麻烦,能和殷寒一起继续生活,如果连她都不在了,他活着的目的又剩下了什么呢?人没有了活着的目标,那么离死也不会太远了。”

  温迪问:“要是按照你这么说的话,殷寒还有活下去的动力吗?”

  “或许吧。”喻归说,“总会有一个人想要她好好活着的,替他去记录这个世界他来不及印在脑子里的美好。”

  “若是以神的身份,我会这么说,但要是以喻归的身份,我只想说,这两个家伙都是死傲娇。”喻归顿了顿,又道,“彼此都牵挂着对方,却只能在背地里偷偷看着,早一点说出来,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但是哪有那么多如果呢。”温迪叹了口气,道。

  喻归觉得这个结局有些唏嘘:“是啊,没有那么多如果,其实殷寒一直重复着夏则是个叛徒也只是为了麻醉自己当年意气用事犯下的错误吧。”现在想想,喻归觉得自己一点儿也没评价错,两个死傲娇。

  “不过,有一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温迪想了想,又提出了一个问题,“我有观察过那个法阵,看上去很古老,似乎是璃月地区已经失传好多年的换魂法阵,而且对神之眼拥有者的要求很高,而殷寒又是个孤儿,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法阵的,或者说她之前又是怎么做到让善恶两部分灵魂割裂的?”

  喻归说:“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或许得由殷寒亲自来告诉我们这个答案了,现在我们应该去喝酒。”

  “啊对,喝酒!”一提到喝酒,温迪笑眯眯的说,“我都迫不及待了。”

  “……”

  ……

  ……

  殷寒从风起地回到新风的时候,喻归和温迪还没回来,莱顿负责的为她准备了房间,并表示大人很快就能回来,可以在店里稍等一会儿,听到莱顿这么说,殷寒也只能点头表示理解,百无聊赖的在店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在快傍晚的时候听到了温迪的声音。

  “苹果酒的味道真好,唔,怎么天都在转啊……”

  “你喝太多了,温迪……”

  “也不多嘛,也就七八瓶苹果酒而已,再加上五六瓶蒲公英酒,一点儿也不多……”

  “……”

  紧接着,殷寒见到了背着温迪回来的喻归,温迪整个人喝的醉醺醺的,脸也红的过分,嘴里喃喃自语着,看到温迪这个样子,殷寒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庇护蒙德的风神巴巴托斯大人,那一刻殷寒有些怀疑人生,但同时庆幸他们璃月的神并没有那么随便,不然……她会觉得自己作为岩神信徒的三观都会毁一地。

  “喻归,我还要喝,你怎么不喝了?”睡梦中,温迪嘟嘟囔囔道,推了一下喻归。

  喻归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已经说话颠三倒四的温迪交给了莱顿,让他带上去,自己则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他喝的也有点多,现在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但也不敢喝太多,不然他在属下面前的形象就全毁了。

  殷寒:“喻归先生……”

  “希望你对我们的身份保密。”喻归看向殷寒,开门见山道。

  殷寒急切的说:“自然,但我想请问……”

  喻归摇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很遗憾,不能,我不可能为了一个人就打破生死轮回的规则,那对别人不公平。”

  “……”

  喻归见殷寒没说话,道:“很失望?”

  殷寒摇摇头,将那枚徽章放到桌上,双手交叉:“没有,我是个成年人,没有那么白日做梦,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让您说出来断了心里的希望,对我来说,连做梦都是很奢侈的,在现实中沉浮永远保持清醒才是我的生活常态。”

  喻归说:“逝者已矣,生人还需要好好活着,节哀顺变。”

  殷寒微愣,然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您。”

  “我找你还有些事要问你。”喻归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古老的法阵的?”

  “您说的是那个换魂法阵吗?”殷寒道,“那是一个眼盲的口技艺人告诉我的。”

  喻归微微皱眉:“口技艺人?”

  殷寒点头道:“嗯,我与他在须弥只有一面之缘,他当时在雨林遇到了危险,我和夏则路过救了他一命,为了报答我们,他给我们算了一卦,并交给了我们这个法阵的绘制方法和使用方法。”

  “……他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殷寒摇摇头,如实道:“没有,因为是萍水相逢,我们也没有互问姓名。”

  喻归点头:“我知道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大概会继续开餐馆吧?”殷寒说,“家里的猫猫狗狗还等着我照顾,夏则说了会在阴阳交界处等我,无论多久,还有我说过我不会被身上的病打败,我会和它死磕到底。”

  喻归:“那就坚持下去,为了无可替代的人。”

  “嗯,我会的……”

  为了无可替代的家人,殷寒这样想,闭上了眼睛,她会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