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瑜然自己也因干涉世间而失去了记忆,如同夜空中的流星瞬间划过天际。
这才有了那次最初的邂逅,宛如命中注定,高高在上的上仙拯救了落难的凡人,仿佛黎明的曙光穿透黑暗,带来了希望与温暖,却也是凡人的贪欲与那誓死改命的决心。
“阿离,你看,生性凉薄的人真是让人恨的牙痒痒。”沈瑜然钳住沈倾离的下巴,笑的格外温柔缱绻。
逼着沈倾离看着这些过往轮回,沈瑜然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平静如水。
但是那背叛的阴影却始终挥之不去,与心中的爱意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团乱麻,让他无法解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痛楚,每一次温柔都遭受如此对待。
金色的鞭子幻化成锁链爬满沈倾离的每一处,锁扣紧绕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让人听的发麻。
“第一世你说你把我引为知己,以好友的身份拘束着我。”
“第二世说你我身份不合,以礼义廉耻宫廷纷争拖着我。”
“第三世以你说君臣佐使,无需那些烦琐,定然会久伴,以相伴到老的谎话哄骗我。”
“第四世……”
“第五世……”
……
“轮回九世,你化身世间万物,以各种姿态纠缠于我这枯燥的生命之中。”
“无论草木虫鱼,还是日月星辰,都成为你与我牵绊的纽带。”
“如此循环往复,我已分不清哪一世才是真正的你。”
“我不过是想在这无尽的轮回中,能与你再度相识相知,共度余生。”
“可是阿离,你总是有那么多理由和借口,一遍又一遍……”
沈倾离听着耳畔那平静如水的声音,然而被钳住的下巴传来的剧痛,却如刀子般清晰地传递着沈瑜然内心的悲切。
“那些都过去了。”沈倾离的话语,仿佛寒风刺骨,没有丝毫温度。
沈瑜然猛地一愣,似乎想要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他抬起眼眸,与沈倾离的目光相对。
然而,沈倾离没有丝毫畏惧与犹豫,他强行压抑着身体的不适,声音冰冷如霜,再次重复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上神何必苦苦纠缠不放。您贵为一方世界的神灵,理应比小人更明白法则的约束、情的浅薄以及人的贪欲。九世轮回,我已没有了记忆。”
说着,沈倾离毫不犹豫地抬手,手直接勒紧金色的锁链露出新鲜的血液,然后金色的锁链一缩,怕伤到沈倾离的骨头。
沈倾离趁机抬手硬生生刺穿自己的腹部,然后深入摸索着。鲜血如涌泉般翻涌,在灵力的作用下,血珠如红玉般滑落又凝结,而他粗暴的翻找,让伤口不断掀起,如狰狞的恶魔,张牙舞爪。
不过几息时间,沈倾离修长的手指便沾满了血污,手背上的丘壑纹路如沟壑般纵横交错,勾勒出一种独特的凄美。他原本泛红滚烫的面容变得苍白如纸,冷汗如泉涌般流淌。
“你在做什么!你以为这样就能还回我们之间的缘分吗?休想!吾定然与你生生世世纠缠到底!”沈瑜然整个人都有些慌乱,那高贵而又一切在握的面具开始破碎,透露着恐惧和焦急。
沈倾离却粲然一笑,银色的长发也沾上了血污,看起来格外魅惑危险,修长的手指紧握着那截白玉般的骨头,即便在这样的血污滴答浇灌之下,这节玉骨仍旧一如既往的透亮白皙。
“师尊,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遇,就像无论多少次轮回我永远贪婪,妄想着改命却落个惨死的下场。”
这样的相遇和纠缠太过心累,时间证明不了很多,但是十世孽缘次次不得善终,已经昭示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这节玉骨只是神灵一时心软的施舍,怪不得……怪不得玉骨可以承载临渊的灵魂,怪不得玉骨一离体沈倾离就直接泯灭了。
沾染上天道的气息,扰乱六界的安宁,那些法则怎么可能放过沈倾离。
就如沈倾离无论多少次轮回都永远无法改命,人如草芥般轻微,他不会问出那么愚昧无知的问题。
为什么你为神灵却不帮我改命?现如今的孽缘未必不就是改命的因果轮回。
沈瑜然深蓝色的眸子失了平日的冷静,满是惊慌和焦急,不敢置信地感受着沈倾离的体温,握着的手颤抖地往沈倾离体内输入灵力。
自欺欺人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是神!怎么可能会这样。”
沈倾离垂落的三千华发也因为灵力的激荡散开,原本环绕着他的灵力也逐渐由稀薄变得浓郁,可是进入体内的灵力却少之又少,仿佛烟雾一般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沈瑜然不可置信地感受到沈倾离身上的灵力正逐渐消散,仿佛一阵轻风就能将他吹走。
沈倾离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开始逐渐透明,没有了往日的光彩,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呼吸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仿佛生命正在从他的身体中慢慢流逝。
“骨头!没错,就是骨头!”沈瑜然如醍醐灌顶般惊醒,身体不住地颤抖,手忙脚乱地收回缠绕在沈倾离身上的锁链。那金色的锁链,如同灵动的蛇,瞬间变换成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
然而,未等利刃刺下,沈倾离手中紧握的玉骨如有灵识般极速飞起,悬浮在半空,稳稳地抵挡住了这自残的一击,并且快速的飞入沈瑜然的体内。
刹那间,白色的碎片如雪花般在风中飘飞,翩翩起舞,又如烟尘般逐渐散去。
沈倾离在师尊耳畔,轻吐生命尽头的最后一句话:“永别了,神君·翼。”
“轰隆!!!!”
此时,天空乌云翻滚,电闪雷鸣,金雷阵阵,仿佛要将天地撕裂。那磅礴滔天的力道,如怒涛般汹涌,能劈天斩日,摧毁世间万物,沈瑜然身上原本的压制也在瞬间消散。
“神君·翼未经许可擅离下界,隐瞒身份,扰乱法度,无视法则,与下界凡人纠缠十世情劫,实乃天道之耻。现罢黜其天道之位,贬谪下界,亿年后召回。”
沈瑜然,或者说神君·翼,他那深蓝色的眸子早已变得猩红,如燃烧的火焰,唇色如鲜血般殷红,面容冷若冰霜,仿佛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他的金色华服随风猎猎作响,沙沙声在空气中回荡,与天地间的灵气一同激荡,形成一股骇人的威压。
“吾,岂容尔等卑微之徒可以肆意宣判的?尔等也配?”他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无上的威严,仿佛能震慑天地。
倏然滚动的乌云好似停滞了一般,有些聚集的其他凑热闹的小气运天道咻的逃了。
“叫你瞎凑热闹……”
“谁知道是这个煞神,我听其他道子说有人犯了法则,赶紧来瞅瞅的……”
滚动的金色雷点也被沈瑜然掌控着,即便是那些骇人的劈人的大的闪电也只敢乖乖地。
刹那间,天地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沈倾离——”神灵愤怒的吼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整个小世界的生灵都惊恐地颤抖着,生怕天罚降临,自己遭受池鱼之殃。
【你也看到了,那人的皮肉尽失,魂魄也已消散殆尽,神君·翼,你闹也闹够了,你要的世世情缘本座也给你了,你也该放下了。】一道沧桑而威严的声音从乌云中传来。
神君·翼下意识地攥紧拳头,修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不停扑闪。
瞬间,万物惶恐不安骨子里的那股压迫扑面而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不受控制地被迫齐齐低头扑倒在地。
时间仿佛凝固,一切都变得安静而庄重。
只见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神君·翼,竟然直直地跪下,低下了那高贵的头颅。他那猩红的眸子里,充满了哀求,虔诚地跪拜在地上。
他的膝盖跪地,发出轻微的声响,却如同惊雷般在空气中回荡。他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放下了自尊和骄傲,只为了那一丝希望。
“父神,求您帮帮我。”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地位,他怎配得上你如此相待!你可是万界之灵长,你怎么能……怎么能……】
乌云后传来暴怒和不可置信的声音。
在父神的记忆中,很少见到神君·翼如此卑微。即便是面对父神,跪拜之礼也难得一见。然而,如今神君·翼竟然为了一个如此卑微的人,向他跪拜哀求。
十世情缘,次次背叛,却仍未能让神君·翼醒悟。神灵只觉得眼前的孩子变得如此陌生,曾经那个骄傲的神君·翼,如今竟为了一个人而放下尊严。
然而神君·翼却岿然不动,再次深深一拜,高傲的头颅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隐隐有些发红,没有动用任何灵力,如同凡人跪拜仙人一般恳求父神。
【吾给过你们十世情缘,次次他都背叛于你,轮回之中你饱受折磨,怎么还是如此……】
【他若是真心待你尚且说的过去,可是哪次不是心生嫉妒妄图改命,九世轮回吾都看不下!才出手让他惨死。卑贱之人无怪于此!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神君·翼闻声仰头,与上空那道充满压迫和凌厉的目光对视,殷红的唇角微微上扬:“父神,这便是您的援助?这就是您口中的世世缘?孩儿从未愚笨,那些何尝不是我双手呈献的,只是父神……您为何要如此相待于他……”
神君·翼的泪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汝简直愚不可及!吾这是为汝着想!】
“父神,我本就心甘情愿沉沦,我知晓他的所有阴暗面,可这未尝不是我的蓄意铺垫而成。
“是我蓄意挑逗,惹他心生嫉妒,只因我担心他会看上别人,受人蛊惑,所以即使我有能力调控身份,仍让他处于卑微之境。”
“也是我在暗中操纵,使他只能依赖于我,因为我害怕他结交太多朋友而忽略我,所以在自己能够操纵的范围内,推波助澜。”
“更是我从一开始就操纵着他的人生,让他如草芥般苟活于世,我虽为神明,却心怀私欲,因我是恶种,故而见不得他光芒璀璨、善待他人。”
“父神,然而我从未想过他会离开,更从未想过他会为了自由舍弃灵魂,只有求死之人,才会消散得如此干净,可是父神……最初的他并非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生存,这也是沈倾离十世情缘中次次试图改变命运的缘由,可如今呢?”
沈倾离自愿放弃了生存的机会,对于神君·翼来说这未尝不是一大重大打击。
他本以为经历了十世,沈倾离早已屈服,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地对待。
却忘了他们相遇之时少年的干净和那不屈不挠的灵魂。
倾心而离,沈倾离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可是他却迷失在神权之中,以压迫来对待人。
神君·翼不再言语,只是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瞒着执拗和恳求。
【罢了,汝真的想清楚了吗?】
“求父神怜悯。”
【汝可知汝要是走上了这条路就无法回头,而且十世轮回尚且没有打动他,汝就要为这一丝可能而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汝可当真不悔?】
“翼自不悔。”
【他的魂魄,早已脱离了身躯的桎梏,无法再重生鲜嫩的皮肉,且消散速度之快,如风吹残云,如今唯有可能在那阴森可怖的鬼域中徘徊。】
【而且,他是自愿散去那脆弱的灵魂,他的魂魄本就如烛火般微弱,又沾染过你的气息神魂,那鬼域中可是藏污纳垢,妖魔横行,即便他的灵魂真的去了那里,估计也早已被蚕食得所剩无几了。】
神君·翼听闻后,轻抿双唇,恭敬地回应道:“那么,依父神之见,即便前往鬼域一趟,也难以寻得他的踪迹。还请父神赐教,指点迷津。”
【呵,还算是未失去理智,尚算可教。】父神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欣慰。
若是神君·翼直接莽撞地冲向鬼域,那么父神对他这位最为睿智的孩子,恐怕也会失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