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司马懿的请求, 阿婉自然应允。
她向来不插手弟子们的感情之事,唯一一个插手的,害死曹贞与孙权的联姻,但那是大势所趋, 且二人都是秦岭弟子, 属于自产自销, 也就没所谓什么警告敲打了。
所以司马懿这么个便宜徒婿, 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阿婉点了头后,便唤人请荀彧进来。
再从荀彧口中得知司马懿撒谎的事,不由更无语了,也对司马懿的看法一变再变。
说实在的, 阿婉一开始是以为司马懿是个老谋深算的人, 后期能重复曹操走过的路, 叫司马家夺了曹家的权, 子孙能有这样的想法,绝对是因为父辈就不安分。
就好比曹操。
嘴上喊着‘宁为汉臣, 不做贼子’。
实际上拥兵自重,把持朝政,做势大的外戚,真是奸臣能做的事,他全做了。
所以曹丕上位后, 第一件事就是把刘协贬为陈留王,而他自己则做了一场戏, 三请三辞的做了皇帝, 估计曹丕自己都没想到, 不到几十年功夫, 他的孙子也被人用同样的方法给赶下了皇位。
不过……
司马懿如今似乎和曹丕并无关联。
司马懿之所以能做大司马, 绝对与曹丕和他之间的情谊有关,她只需稳住司马懿,不叫他帮助曹丕就行,至于她的子孙能不能压得住司马懿,她还真不怕。
儿孙自有儿孙福。
若命中注定司马家夺得天下,便是她有万般手段,也没有用。
除非她现在就将司马家给灭了族,不然总有一个姓司马的人,会走到命中注定的位置。
况且,她本就不信什么命中注定。
命中曹操与丁夫人还无子无女呢,如今不也有了她和曹琅么?
如今司马懿三十岁,若是普通人家,再长个几岁都能抱孙子的年纪,他瞧着却还有些赤子之心,阿婉也是无奈,只得在司马懿恳切的眼神中点了头。
帮别人圆谎……真是头一遭了。
等司马懿走了,阿婉又拉着荀彧说了好一会儿话,但荀彧却是知晓,在司马懿出去的时候,背后已然缀上了小尾巴,阿婉未曾瞒过他,也不想瞒过他。
荀彧只觉背脊冷汗直冒,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这才惊觉,这曹大娘子,竟比曹操更加多疑,更可怕的是,她在多疑的同时,还拥有更加神出鬼没的手段,就好比她今日能派人跟着司马懿,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又有谁可知,自己家中可有这样的人存在。
今日是大娘子愿意叫他看见的。
那还有更多大娘子不愿意叫他看见的呢?
越想越觉得不安。
他再一抬眼,却见大娘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眼神中尽是了然。
他倏然明白。
他已经没的选了。
他必须要帮助大娘子,只是……他心中却还有一疑问,叫他不得不问:“大娘子……可有心帝位?”
“如今我并无此心。”
荀彧也不曾想到,大娘子回答的这般直接,刚想松口气,却又听见大娘子说道:“但也……可以有。”
荀彧的心又高高的提起。
他听得出来大娘子语气中的漫不经心,就仿佛那帝位如她掌中玩物一般,她可得,也可舍。
可……当真那般容易么?
他再满眼狐疑的看着大娘子时,却见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般神色,而是抽出一张舆图来,问道:“文若快来,关于荆州之事,我倒是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刘表有二子,皆是前大夫人所生之嫡子,可前些年,竟是二公子刘琮继任荆州牧,彼时我正在去往冀州的路上,对这段过往倒不怎么清楚,还望文若不吝赐教。”
阿婉面带希冀的看着他。
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与当初才被曹操认回来时一样,精神奕奕,也很澄澈。
荀文若:“……”
仿佛刚刚那副老谋深算的模样是做梦一样。
阿婉却无称帝之心,但也可以有,毕竟唐朝姑娘人均有个女皇梦,小皇帝刘协若是能生出个雄才伟略的儿子,她做个贤臣辅佐也无妨,但若是刘协的儿子各个都是草包,为了百姓着想,她还不如自己上位呢。
所以她没说谎话,表情自然澄澈。
只不过荀彧自己心思重,想的太多了。
而且……
阿婉眼角余光瞥了眼荀彧。
她是被师父们抱在怀中,听着二圣临朝的故事长大的,尤其她的孙思邈师父,他是亲眼见过二圣的,她都不知道孙思邈到底年岁几何,哪怕孙思邈师父说他少白头,才十几岁就被人误会了年纪,她也觉得,孙思邈师父一定已经几百岁了。
二圣时期面对的最大对手不是外敌,毕竟都被太·宗皇帝给打怕了。
那个时候最大的对手是门阀世家。
二圣联手才将世家给压了下去,可见,世家之乱乃是根本。
若她真的对世家下手了,哪怕还是刘家的天下,想必世家之流也会震怒的吧,所以……阿婉志在教化万民,只有读书不再是世家的专利,这天下,才会只是百姓的天下。
届时便是她做不做这个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
荀彧此时还不知晓阿婉的雄心壮志。
他正打起精神来为阿婉解惑,将刘表的两个儿子之间的恩怨讲清楚,无非就是兄弟阋墙的那些事。
“这件事告诉我们,斩草要除根。”
阿婉双手环胸,神情淡漠地看着荀彧:“遇到那些野心大,却无才德之人,当乱则断才是硬道理,譬如当年之刘琮,如今之刘琦,皆是这般。”
荀彧知晓,此话说的不仅是刘氏兄弟,还有其他几位公子。
只是他不知道,大娘子这话是单说给他听,还是想叫他传达给主公,他仔细探究阿婉的神色,却见她已然将注意力转到了旁的地方。
荀彧忧心忡忡的从魏王府中出来。
如今许都气氛紧张,都知晓曹公要打荆州。
当初荆州来面见天子的几个人都被羁押了下来,谁都没能走出许都城去,当然,有的人也不想走,他们早在来时便打好了主意,刘琮不是明主,不如投靠曹操算了。
其中就以刘先的想法最为坚定。
甚至在得知侄子考学去了微山书院后,整个人就更加放松了。
周不疑去读微山书院,在他看来,便是投诚了。
与刘先相反的便是蒯越了,他对刘表可谓是忠心耿耿,对刘琮自然也是全心呵护,只是如今他被留在许都,鞭长莫及,再加上听说曹操要打荆州,惊怒之下,竟然病倒了。
阿婉立即派了弟子过来诊脉。
只是,到底有了年岁了,只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数日子,半死不活的过着。
为此,曹操还特意派遣了几个年轻貌美的侍女前来服侍,看的刘先等人目瞪口呆,只觉得蒯越不是死在病中,而是要死在床上了。
一方面又觉得曹操当真是心思险恶,竟想出这般叫人死的不名誉的办法来。
反倒是曹操的长女,那位冀州牧,尚有几分仁德之心。
但说到底,曹操与阿婉乃是父女,只是他们不愿承受所谓的投敌之说,便辗转着想要投靠阿婉之下,择冀州牧为主,以彰显他们慧眼如炬罢了。
阿婉虽未明言,却也心照不宣的将他们收下。
尤其刘先,她更是将他送往了冀州。
既然这么想要投靠冀州牧座下,那边去冀州发展去吧,更何况他的侄子周不疑如今也算是自家人,该给的照顾还是要给的。
于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郭嘉便接二连三的收到了爱妻阿婉送来的礼物。
先是一封急招张春华前往许都的信。
再就是几个能立马上岗干活的老牛,这个礼物算是送到了郭嘉心坎里去了。
如今冀州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无论是屯田,还是练兵,甚至一些文书方面的工作,都需要大量的人手,他甚至连荀湛都给征用了,还有微山书院送来的一批新打工仔,都被他安排到了一线岗位上面,但就算如此,他也依旧忙的头打脚后跟,每日连与龙凤胎培养感情的时间都被大大的压缩。
好在龙凤胎也懂事的很。
他们如今也已经启蒙读书,尤其龙凤胎中的儿子郭昶,十分聪慧,甚至比他兄长郭奕的性子还要更沉稳些,只是身体较郭奕而言,稍微孱弱些,许是因为出生不久适逢曹家父女闹翻了,他们一路长途奔波到冀州,路上受了罪,但也只是稍微弱些,并无短寿之相,叫郭嘉安心许多。
只是另一个孩子便叫他揪心许多。
“大娘子还未起身?”郭嘉问伺候郭琪的侍女。
“是。”
侍女微微屈膝:“大娘子昨夜咳嗽了两声,今日便起迟了。”
“我去瞧瞧去。”郭嘉到底不放心女儿,抬脚便打算过去,却不想被侍女拦住了去路。
“如今蔡娘子已然去了。”
蔡娘子便是蔡昭姬。
龙凤胎中的女孩身体不好,蔡昭姬日日看护,如今有心将孩子收入五毒门下,传毒性内功,只叫她如何召唤治疗用的蝴蝶就行,有蝴蝶在,再有毒性内功的滋养,当保性命无忧。
阿婉对这个女儿也是十分有心,每旬都有信件询问。
如今更是从许都源源不断的送药材来,让蔡昭姬取用。
阿婉之所以愿意帮曹操攻打荆州,其实也有些志在益州,益州之地,毒草众多,再往西去,便是十万大山,那边便是五毒教总坛所在之地,若能将那处掌握在手中,郭琪的性命当保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