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予关掉直播后, 走上床倒头就睡。

  睡到中午,随便点了个外卖,还是从前一样, 只吃轻食沙拉, 配上虾圈。她味同嚼蜡,和纪星觅在一起时,会放纵自己吃点烤串、酸辣粉和窑鸡, 几乎纪星觅喜欢的都有她一份。分手后, 她又回归之前那种无聊又孤独的日子。

  生活突然没有了盼头,很小的时候她失去了母亲, 花了很大的力气从那段失意的日子里重新站起来, 拥有了如今的事业,然而在爱情上,她再一次摔的很惨, 拥有后失去, 大概又需要花很久的时间来疗伤。

  吃完后, 将盒子重新装好放在茶几上, 她套上长且厚的棉服上了商务车去拍摄场地。

  行程是高奢珠宝拍摄,脖子上这条锁骨红宝石项链是品牌方送的合作礼物,陆知予被知名奢侈品牌看中担任亚洲区品牌形象代言人, 现在去拍摄代言宣传片和珠宝单品系列。

  下了车, 董淑黑地像锅巴的脸出现在陆知予视线中,她先去休息间换衣服,董淑紧随其后。

  关上门, “你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和纪星觅连麦?合同里根本没有这一项宣传。电话不接, 微信不回, 手机关机, 你要造反吗?”董淑的质问非常强硬。

  陆知予:“我自己想连麦的,没管合同。”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这一次黑子没有涌入直播间,下一次就不一定了,今天是情人节,这么敏感的日子,要是直播间被封了,剧肯定要下架,当时说了只是炒一下热度,现在热度够了,就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了。”

  “董姐,我的私事能不能别管了。”

  “手机关机是我根本不想接,也不想和任何人对话。我嫌烦。”

  “为什么我连一点小小的举动都不能有?为什么我的一举一动都要在你的监视下完成?为什么公司连我的私人行程,甚至我的思想都要干涉?”陆知予眼尾泛红,掩饰不住的厌恶与疲惫。

  “把我当做摇钱树可以,我没异议,但我要互利共赢,而不是单方面被你们操纵,明白吗?我做什么心里有数,不用你来指指点点。”

  董淑摔门离去。

  陆知予强忍着眼泪,将品牌方准备好的珠宝穿戴好,用纸巾吸去泪珠。

  很少有人关心过她。

  就算有,也是因为利益牵扯。

  好不容易遇见了,又失去了。

  她的生活根本再也退回不到从前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上午短暂地能光明正大地看一眼她,就能治愈接下来的好几天,但今后更长的日子呢,该怎么度过?

  年后,纪星觅进了新的剧组,她想换换口味,于是接了现代校园剧。

  《簪刀珏》也在前两天正式大结局,纪星觅很感谢这部剧,给了她进入演艺圈的通行证,她也通过这部剧被更多人知晓,演技被更多人肯定,梁思若是很多人的白月光,也是她的。和梁思若再见的那天晚上,她在微博编辑了很久的文字,一度落泪,哭到不能自拔,然而再盛大的筵席也有散场的一天,她不会忘记拍摄的点点滴滴,包括前辈的教诲。

  一个月后。

  “嗯嗯,明天见!”纪星觅与男主角挥手告别,便上了车。

  男主是最近很火的小生段锐,185的大高个,五官英气脸型瘦削,是很多女生的梦中情人。段锐性格阳光开朗,待人绅士有礼,一个月相处的时间,两人逐渐熟络,片场时常打打闹闹,互怼互损。

  纪星觅按照她给自己的目标慢慢地过着每一天充实的生活,片场休息时就练舞为舞台表演做准备。

  最近她接了编舞的活儿,为公司新推出的女团做出道的编舞工作,市面很多专业编舞老师都把作品给楚忻言一一过目,但编出的舞蹈都不甚满意,说少了些韧劲和韵味。

  纪星觅观察了女团几个女孩的样貌身材,擅长的舞种和公司的整体打造要求,结合自己在韩的经历,沉浸忘我地组织动作。

  酒店里,纪星觅用手机连接电视,铺好软垫,继续接着昨天编舞。

  咚。

  门外传来响声。

  估计是外卖到了。

  丁淮也真是的,不给她一起拿来,直接丢在门口。

  她跑去开门,却被吓了一跳。

  扑面而来的酒味,和一个高她一头的人直直地倒向她。

  她下意识地把人托住,微微向后退了两步。

  那人笑憨憨地举起手里的袋子,神志不清地说:“给你,送鸡,你喜欢,喜欢的叫花鸡。我,我给你带过来,来了。”

  “给你吃。”那人撇了撇嘴。

  纪星觅闻到扑鼻的叫花鸡香气,热气腾腾的,显然是刚买来的。

  但是,这人,是怎么回事。

  “慢点。”纪星觅慢慢朝后退,直到灵活的脚丫子一勾,把门带上了。

  她又接过陆知予手里的叫花鸡,先连袋子放到地上。

  陆知予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得亏她是个练家子,寻常人肯定得压趴下。

  “怎么喝这么多酒?”纪星觅叹了口气,小声说道:“不是让你少喝酒。”

  陆知予又像狗狗似的,把头埋进她的肩窝里蹭了蹭:“你已经很久没,没有关心过我了。你,你真,狠心。”

  “不喝酒,我就,我就不开心。”

  纪星觅费力将人拖到沙发上放下,喘气帮她调整姿势。

  果不其然,她脸颊驼红,呼出的热气泛白。

  纪星觅支起身体,说道:“好好躺着。”

  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知怎的,纪星觅想到了两个字—狼狈。

  狼狈这种词,从来都和陆知予搭不上边,倒是常常伴随自己。

  “来——”陆知予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她。

  “来,我这里。”

  纪星觅没理会她,径直去给她倒水。

  陆知予看见她背过身去,瞳孔骤缩,痛苦地从沙发上撑起身,追去她离开的方向,却被毛毯绊倒,嘭,摔在了地上。

  纪星觅手一抖,水差点洒出来。

  她赶紧跑了过去:“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乱跑什么。”

  那人穿着黑色卫衣,长发披在身后,整个人蜷缩在毛毯上,浑身颤抖。

  纪星觅手足无措地站在她身边,片刻后,陆知予自己爬起来坐在地上,后背靠着沙发一角,低声啜泣。

  似乎没有完全醉。

  “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不会再主动找我了。”

  “这一个月我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我一天天数着日子,看着手机,想发消息给你,但我不敢。”

  “纪星觅,我好羡慕你。你知不知道,你很幸福。”

  “你被幸福包围着,有父母关心,工作顺风顺水,追求者无数,有人想守护你,有人愿意为你做很多事情。”

  纪星觅眼圈一下子红了,她依旧非常生气,掩饰不住的措辞严肃:“陆知予,那是因为我值得。其实我不需要他们为我做什么,他们为我做了,一定让我回馈。”

  “不是的。根本不是那样。”陆知予晃晃悠悠站起来,情绪激动:“你听我解释——”

  纪星觅抬头看向她:“陆知予,不需要解释。我需要告诉你,这些幸福,你同样值得也拥有。你有事业,有伙伴,有粉丝,她们都站在你的身后,你看不到吗?”

  “可我看不到你。”陆知予含着泪,像一朵妖冶的易折的玫瑰,“我也想要你站在我面前。”

  “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厌恶我的样子,我真的害怕了,我很害怕,我夜里时常会惊醒,我经常梦见之前拍戏时候的剧情。我梦见你和梁思若一样,一声不响地就离开我了,再也没回来。”

  《簪刀珏》以悲剧收尾,太多的剧粉意难平,哭天喊地地说给编剧寄刀片,梁思若的自戕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剧拍完了,播完了,陆知予像入魔一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把大结局看了一遍又一遍,切身感受着宋榭的绝望,加深了她自己的绝望。

  “没有你,我的生活一塌糊涂。”陆知予一步步逼近她,她仰起头,却没有后退。

  直到被再次拥入怀中,一种熟悉的感觉瞬间将她笼罩,是宋榭宽厚的臂膀,是陆知予身上久违的香味,是她无法割舍的整个青春。

  她将她放归了人海,可她再次义无反顾奔向自己。

  纪星觅无声地哭泣。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是对的。

  咚咚咚。

  “你好,外卖到了。”

  外卖员姗姗来迟,他敲了好几下门,却没有人来开门。

  所以只能把外卖放在门口,点下已经送餐完毕的按钮。

  门内,陆知予已经压着纪星觅倒在沙发上,地上的叫花鸡渐渐没了热气,她死死地抱着她的救命稻草,全然宣泄这么久的想念。

  是宋榭对梁思若的爱意,也是陆知予对纪星觅的失而复得。

  纪星觅忘记了反抗的动作,她想推开身上的人,但迟迟用不上力气。

  放弃吧,纪星觅。

  你压根就不想推开。

  哪有什么对错,跟着内心的声音去做就好了。

  纪星觅嘴唇颤抖,被轻轻咬住下唇,细细舔舐,眼泪无声地划过脸侧,手机还在振动。

  段锐想约她明天一起吃火锅。

  可她根本无暇顾及。

  “好饿。”纪星觅从床上爬起来,都已经快半夜11点了。

  陆知予这个禽兽,喝醉了力气还那么大,弄那么长时间,很难不怀疑是演的啊。毕竟是影后,纪星觅撇撇嘴,怕是又被忽悠着和好了。

  “等等,叫花鸡还在热,我给你都撕好了。”陆知予已经用冷水冲了下身体,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畅,心花怒放。

  一天时间经历了大起大落,却没丝毫的疲惫。

  “手好酸,抬不起来。”纪星觅靠在床头,耍赖道。

  陆知予宠溺地笑着:“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作为赔礼,我喂你吃。等等,还有粥,一会也喂给你喝。”

  “你呢,吃饱了来的啊。”纪星觅问。

  陆知予在她脸上偷亲了一口:“乖乖,我不饿。”

  “等等,陆知予,我脖子上没有痕迹吧。”纪星觅警铃大作,这要都是吻痕,明天怎么拍戏!!!

  于是她跳下床,却牵扯到下面,疼得龇牙咧嘴,半跳着到了镜子跟前,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有几颗淡淡的草莓印,可以用遮瑕遮住。

  于是她松了口气。

  突然腰上又被放了只手,她一个激灵:“别碰我啊,我真没力气了。”

  “不碰你,去吃饭。”陆知予把人打横抱起来:“吃的不少,还这么轻。”

  纪星觅用手臂圈住她的脖子:“那你多多投喂我,把我吃的像小猪一样!”说完她就腾出一只手拱了拱陆知予的鼻子。

  陆知予把她放到床上,像做梦一样,她又重新拥有了生活下去的动力,为了她,更要好好奋斗,给她承诺和永远。

  “啊——小猪猪吃饭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