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觅演到这里时, 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拉住宋榭的衣摆不让她走。

  她似乎开始觉得宋榭是在守护自己,不是梁思若,是纪星觅。

  但她的手指却连铠甲的边角都不曾碰到, 陆知予穿着威亚衣半吊在空中冲了出去, 那只恶犬对着宋榭狂吠,那人松了手里的绳子,大叫道:“人在这儿!”

  梁思若怎么能让宋榭独自面对这些, 紧跟着冲出了灌木丛, 拔出头上绾发的簪子,宋榭一脚将恶犬踹倒在地, 飞出去两米之远, 摔在了树干上。

  梁思若逮着机会将恶犬强摁在地,全然不管自己是否会被咬到,那恶犬毛色夹杂黑黄, 高高立耳, 犬牙尖锐, 湿淋淋的唾液沾上她的手指, 梁思若回头看了一眼快要撑不住的宋榭,一簪子刺入它的喉管,狗停止了挣扎。

  “呀啊——”那人拔出利刃, 向前刺去, 宋榭来了个后空翻,两只脚死死夹住那人的脖子,把他往树上抡。

  梁思若用力拔出簪子, 仔细观察两人的交战。

  “不好, 快跑!”宋榭喊道。

  远处脚步杂乱, 显然那些人已经被吸引过来, 听犬吠声,大概有三四条狗。

  梁思若扶着树站起身,被刺死的狗腿还在微微抽搐,她平复着剧烈起伏的胸膛,宋榭失血过多,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她躲闪不及,那人一拳打中宋榭的小腹,宋榭直直地飞了出去。

  梁思若瞅准时机,手指夹住簪子,趁人不注意,刺中他的太阳穴。

  那人应声倒地。

  “我们走。”梁思若跑过去扶宋榭起来,可宋榭根本站不起来。

  “你……快走。”宋榭不断用手推拒她,不让她扶,梁思若干脆坐在了地上:“那就一起死。”

  “公、公主,你听我说——”

  “到现在了,我还是什么公主。我比平民还要下贱。”纪星觅狠狠抹掉自己的眼泪,粗布衣服摩擦她的脸蛋,很疼。

  “卡!”

  陆知予长舒了口气,安稳地倒在了地上,看着湖蓝的天,这场戏演得特别累。不仅打戏多,更是心里不痛快。

  纪星觅入了戏,她何尝没有。

  “啊?妆花了。”纪星觅抬手看了下袖子,黑乎乎的。

  剧组为了这场戏特意找了几只德牧,德牧都是被良好驯养过的,只要主人一吹口哨,就麻利地从地上站起来,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似的。

  纪星觅干脆坐在地上补妆,那只德牧两步就跑了过来,用嘴拱她的手臂。

  纪星觅按住狗脑袋:“别闹。”

  狗子很喜欢她,一直用舌头舔她的手背。

  陆知予躺着,伸手把玩纪星觅披散在后面的长发,一会卷在手指上,一会开始单手编麻花辫。

  过分捣蛋被化妆师打了一下的德牧转而“骚扰”起陆知予来,陆知予抵不过它的胡搅蛮缠,只好坐起来陪狗子玩儿。

  “汪!”德牧叫了一声,其余几只狗摇着尾巴从林子里跑出来,牵着他们的工作人员拉都拉不住。

  纪星觅哭着哭着就笑了。

  “别舔我。”陆知予跟狗子来了一套咏春,狗子以为她在跟它玩游戏,于是尾巴摇得更加起劲,纪星觅上手摸了摸狗狗尾巴,狗子转头又开始找她玩。

  “喜欢小动物啊?”陆知予说。

  纪星觅rua着狗头:“对啊,家里有只柯基叫木木。”

  “我工作忙,已经带回去给我爸妈养了。”

  陆知予小声说:“想去你家。”

  纪星觅抬头盯着她,陆知予觉得自己嘴太快,于是心虚地擦了擦鼻尖:“别误会,那个……我其实挺喜欢……”

  纪星觅的心跳开始加速。

  陆知予:“挺喜欢……柯基的。”

  “这样啊。”纪星觅放松下来:“等杀青了,我请你去我们家玩,木木一定喜欢你。”

  “为什么这么肯定?”

  纪星觅脱口而出:“因为木木认识你啊。”家里那么多你的照片,能不认识你吗。

  陆知予只是笑着说“好”。

  简单休息了一会,拍摄继续开始。

  在树枝掩映处,贺渠手下精兵拉着狗从四面包围宋榭和梁思若,梁思若头上还剩最后一根簪子。腰间别着宋榭给她的竹笛,这是她的全部家当。

  宋榭已经丧失战斗力,梁思若把她护在身后,纪星觅刚刚戴上护具,这一场戏受伤的可能性很大,必须做好防护措施。

  一开始她还有些担心,但真正拍起戏来,她早就忘了刚刚自己对自己的叮嘱。比如哪些地方有跳舞的旧伤,不能过度动作。

  宋榭努力保持清醒,倒在地上不断挣扎,那些许久没有闻到过血腥肉味的狗已经源源不断地流出哈喇子,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

  有一人松开绳子,那狗朝着纪星觅扑来,纪星觅下意识拔出头顶的发簪,一上来便划伤了狗的眼睛,恶犬哀嚎一声,那些人一齐松开绳子,四面八方的狗狂扑过来。

  梁思若狂踹那条瞎狗,那狗撞飞了另一只高速狂奔而来的狗。

  “啊——”宋榭痛苦地嘶吼出声。

  纪星觅回头看见,一只狗咬住了宋榭的小臂,尖牙利齿咬穿了铠甲,血液涌出,将那狗的牙齿染上鲜红。宋榭满脸的血与汗,恨不能咬舌自尽。

  梁思若疯了一样扑过去,由于威亚没有拉稳当,纪星觅的膝盖直接磕到了泥地上,闷响一声,她整张脸都痛苦地皱在一起,但为了不让大家再来一遍,生生忍住,拿起簪子就扎,那狗被捅了十几下,终于松开嘴,倒在了宋榭身边。

  “小、心……”宋榭用尽最后的全力把梁思若压在身下,一把剑刃闪着白光刺来,宋榭自知在劫难逃,缓缓闭上了眼,梁思若的脸上全是宋榭的血和流下来的汗,她艰难地用拇指抹掉了梁思若鼻尖上的血,扯起嘴角维持住最后的笑容,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我宋、宋榭爱……爱梁——”

  纪星觅早就哭得喘不过气来,陆知予的演技太好太精湛了,好到她已经觉得下一个死去的会是自己,好到纪星觅真正体会了一次失去爱人的痛苦,好到纪星觅心痛到掩盖住膝盖旧伤的生理疼痛。

  刀刃“哐当”一声被飞来的树枝打落在地,宋榭失血过多彻底昏了过去。

  几个黑衣人突然从林子里窜了出来,把几个人和狗全都打死,扶起了宋榭和被护在身下的梁思若。

  “公主。”那人摘下黑色面罩,梁思若认出了他,眼泪糊了满脸:“你们为什么才来,宋榭!宋榭!”

  那人说:“对不起,我们来晚了。王上被擒住后,我们曾尝试多次却解救未果,又听闻将军遭遇埋伏,才急匆匆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公主,宋将军一息尚存,这里不宜久留,赶快走。”

  黑衣人把梁思若和宋榭背在背上,迅速逃离了现场。

  这些人是萧衍手下的暗卫,旁人知之甚少,因为萧衍极其宠爱梁思若,曾派遣他们暗中保护过出宫游玩的梁思若,所以梁思若是认识的。

  宋家军被团灭,她不敢想象宋榭醒来之后的样子。

  这场戏一直拍到天黑,直到卸妆的时候,纪星觅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一流出来她就拿纸默默地擦,陆知予想来安慰她不止一次,但次次都被她拒绝,因为纪星觅说一看见陆知予就会哭得更凶。

  大家把行李都收拾好后,分批来了机场。

  丁淮把纪星觅围在怀里,“别哭了,万一被拍到多难看啊。”

  “感性嘛,我就是想哭,呜呜呜……”

  丁淮叹了口气:“你看你膝盖还有伤,走路不方便,又不让人背。”

  “丁姐,我来吧。”陆知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纪星觅身后,纪星觅听见她的声音就想哭,毕竟下午的戏份太惨烈了,她看不得宋榭被那样对待。

  “我听说有人拍戏的时候把腿给弄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纪星觅反驳:“要你管。”

  陆知予:“不是心疼我吗,还这么凶。”

  纪星觅揉揉红肿的眼睛:“我是心疼宋榭。”

  陆知予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我就是宋榭,你能不能稍微心疼我一下。”

  纪星觅跳着转身,陆知予把她的超大号行李箱推到前面:“请你玩个有意思的。”

  “什么啊?”

  “坐上来,我推着你走。”

  纪星觅看了一眼丁淮,丁淮把她扶着坐下来,纪星觅像个小孩子一样握住行李箱的拉杆,陆知予的这个行李箱是自己的高奢定制,原价八万九,完全能够支撑一个人的重量。

  纪星觅微微缩着腿,不让脚着地,但陆知予蹲下来按了一下按钮,这个行李箱居然自动朝两遍弹出小踏板。

  “腿可以放上去。”

  纪星觅的膝盖使不上力,陆知予就握着她的脚踝慢慢放。

  “坐好了就可以起飞咯。”陆知予拉着拉杆拖着纪星觅往前跑,纪星觅鼻涕还挂在鼻子下面,但仍旧哈哈笑起来:“飞起来了!”

  “好玩!”

  董淑走在后面目瞪口呆地看着陆知予这一系列她从来没见过的操作,怀疑自家艺人是中了邪。

  “这样你拉着我的袖子。”陆知予把纪星觅的手放到自己的手臂上,纪星觅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陆知予说:“拉一下就是一档的速度,连续拉两下速度就会快一档,拉三下就是停下来,要不要试试?”

  “嗯!”纪星觅拨浪鼓似的点头。

  拉一下,陆知予就快步走;拉两下,陆知予小步快跑起来,气流把纪星觅的渔夫帽给吹落在地,她又赶紧拉了三下,陆知予停了下来。

  她委屈地说:“宋榭,帽子丢了。”

  丁淮赶紧跑过去捡起帽子,摁在了纪星觅的头上:“两个小孩子。”

  陆知予低头看着咯咯笑着的纪星觅,便不自觉地挪不开眼睛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2-20 17:17:23~2021-02-21 18:5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成为学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