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虐文女主成了黏人精[快穿]【完结】>第48章 定西郡主【三合一】

  比起主考来说, 副监考的职责并没有那么重。

  礼部已经开始将修建考场的事提上议程。

  为了公平起见,会提前将和此次考试有关的官员聚集在一起,吃住都在贡院之中。

  尤听和贺长思也在其中。

  贺止戈和贺廷都是十几岁就出宫另开府居住, 贺长思则是一直都住在宫中,教养在皇后膝下。

  对于能够出宫住一段时间,贺长思感到颇有几分新鲜感。

  皇后的掌控欲太强,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插手, 根本没给贺长思一点喘息的机会。

  他已然到了弱冠之年, 却依然事无大小都得去请示完皇后才能做。

  如今终于有了个能出宫的机会,贺长思忽然觉得, 做这副监考其实也挺好的。

  不过对尤听来说,这就有些不方便了。

  三十的那一天, 她还得找机会出去见宋窈姿。

  她向陈大学士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不便。

  考虑到尤听是公主之身, 又是唯一的女副监考,和一堆男子住在一起确实不太妥当。

  陈大学士又跟礼部的人商榷半天,最后决定在贡院靠后的位置,定下一处小院作为尤听的单人住处。

  尤听到那地方亲自看过。

  现在还没到考试的时候, 看管得并不算很严格。

  特别是对她的那个小院。

  大概是觉得这女副监考的位置只是宁景帝为了来堵天下悠悠之口, 才临时设置。

  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怎么重视。

  只要她有心想要避开守卫,不是没有混出去的可能。

  陈大学士好脾气地问道:“殿下,您觉得这里作为您的住处,如何?”

  尤听应道:“环境清幽,是个好地方。”

  “我很满意,多谢大学士和礼部的诸位大人费心了。”

  陈大学士拱了拱手:“殿下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修葺整理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并不忙,”陈大学士道, “殿下可以过几日再住进来。”

  正合尤听的心意。

  她同众人打了遍招呼后,就起身回宫。

  走的时候,看见贺长思还在兴致勃勃地和众人探讨着什么。

  倒是难得从她这位二皇兄脸上,看见这般开怀的笑容。

  果然是被皇后关久了。

  仔细想想,这宫中的皇子公主们,就没有几个真正快乐的。

  -

  端阳殿。

  青粟正在帮着收拾搬去贡院的行李,端阳殿里清简,但都是平时尤听用惯的东西。

  她左收收右装装,便已经装出来了几大箱子。

  尤听瞥了眼,忍不住笑了:“哪里需要这么多的东西?”

  “殿下,以备不时之需啊,”青粟掰着手指头数,“咱们这一去,可得待个十天半个月的。”

  “而且不能轻易出门,每次出门都要经过层层审批,旁边还得有人跟着才行。”

  青粟摇了摇头,“到时候若是少了什么想要回宫取,那可就更麻烦了。”

  “说的也是,”尤听道,“你看着办吧。”

  “趁这两日还可以自由活动,你收拾好后,去帮我送一封信。”

  青粟头都没抬地问:“是要送去给太傅府宋小姐吗?”

  尤听一顿:“你怎么知道?”

  “殿下,”青粟抬起头,对她露出个得意的笑容,“奴婢一猜就是,您除了宋小姐,还和哪家的小姐夫人有过联系吗?”

  尤听:“……多嘴。”

  青粟笑嘻嘻地接茬,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是奴婢不好,奴婢多嘴,奴婢该罚。”

  等尤听写完信装好后,她便接过,拿着宫里的令牌往宫外去。

  在端阳殿唯一的好处,便是出宫时没那么引人注目,不会接受过多的盘问。

  青粟和守门的甲兵关系极好,每次都会给他们一些赏钱,一直都畅通无阻。

  但这次,她却被拦了下来。

  青粟盯着面前的年轻守卫,满脸不悦:“为何拦我?”

  年轻守卫面无表情地回答:“最近京城中不安生,为免刺客伪装成宫人,无论是进宫还是出宫,都得接受搜查。”

  “大胆!”青粟拿起令牌,“我是在顺安公主身边照顾的贴身宫女,你敢搜我?”

  年轻守卫只是淡淡地看了令牌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忽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语气冰冷地说:“不管你是谁,违令者,杀!”

  最后一个字咬重了语气,透出毫不掩饰的森森杀意。

  这骇人的气势吓得青粟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她觉得失了脸面,咬咬牙:“放肆!就算是要搜,也该找个女官才行!”

  她家殿下前脚才刚被封为女副监考,后脚她这个贴身婢女要是就被大庭广众之下被甲兵搜身。

  这不是在打公主的脸吗?

  年轻守卫向前走了一步,刀身半出鞘,刀刃映射着寒凉的光线。

  青粟有点忍不住地腿软,却依然一步没退,直勾勾地瞪着那名年轻守卫。

  “什么女官,”那年轻守卫嗤笑一声,眼神不屑,“女人能够去参加科举已经算是不错了,这军营,她们可进不来!”

  话音刚落,一道利光便从不远处向着守卫飞来。

  年轻守卫只觉得风声掠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耳边的头发已经被刀刃割成了两段。

  碎发犹在空中飘悬,他猛地转过头,警惕地看过去。

  刺眼的阳光落在一身银白铠甲上,折射的光灼烫人眼。

  年轻守卫不自觉地眯了眯眼,就是这个空档,一杆长枪跟着送到了他的眼前。

  “铮——”枪尖发出一声清鸣。

  停在距离守卫仅仅不到半寸的距离。

  只差一点,就会捅破他的喉咙。

  这突变让那年轻守卫惊得全身僵住,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怒声呵斥:“何人竟敢在宫门前动用兵器!”

  回答他的是那人身旁的侍从干脆利落的一脚,“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我家主子,可是西北王女定西郡主!”

  守卫被踹倒在地,光影变化,他的视野忽然明亮了许多。

  于是也跟着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少女身穿一身银甲,长发梳成了英挺的高马尾。

  身量很高,站得笔直。

  气质并不是京城女子常见的温婉,反而如刀似剑般,透出杀伐之气。

  她生得好看,但眉眼冷冽,肤色因常年征战而显得微微有些粗糙。

  盯着年轻守卫的眸光森寒,开口问道:“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年轻守卫语塞,脸色发白,颤抖着回道:“郡主恕罪……”

  他是跟着贺止戈回京的士兵之一,被安插到了守宫门的位置。

  在此之前,一直跟着贺止戈四处征战。

  军中之人,无人不知定西郡主的威名。

  西北王世代都驻守在西边的国境,上一代的西北王在和敌人作战的时候,被暗箭所伤,陷入昏迷只能卧病在床。

  主将受重伤,军中的士气一下子大减。

  敌人乘胜追击,连着攻破了几个城池。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西北王府如虎落平阳,即将式微。

  甚至朝廷都已经在想该找谁去接替西北王的位置。

  危急关头,是西北王女站了出来。

  那年的齐鸢只有十三岁,拿上虎符,亲自带领了一支精兵。

  以少胜多,打了场漂亮的胜仗,收复了一个城池将敌人赶了出去。

  从无人看好,到如今稳坐西北军主帅的位置。

  齐鸢只用了六年。

  她一向都镇守在西边,没怎么回过京城。

  但她的赫赫凶名,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除了不杀俘虏,在战场上的凶残程度,比起贺止戈也差不了多少。

  这年轻守卫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竟然会撞到齐鸢。

  他想说点什么来辩解,眼前的长枪忽然又近了一分。

  “刚刚你所说的话,”齐鸢看着他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再说一遍。”

  “什么叫做,这军营女人可进不来?”

  齐鸢冷声道:“给本郡主好好解释,若是解释不清楚——”

  她的枪尖抵住了守卫的喉咙,未尽之意呼之欲出。

  西北民风剽悍,齐鸢行事更是百无禁忌。

  守卫觉得如果自己一个说不好,真的有可能命丧当场。

  他咽了咽唾沫,只能连声告罪。

  身旁的侍从小声跟齐鸢说:“郡主,这里毕竟是皇宫,差不多就行了。”

  齐鸢不为所动。

  侍从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唤道:“三皇子殿下!”

  他探头看过去,是刚刚那个被刁难的小宫女。

  青粟一眼就看见了贺止戈的马车。

  她记得尤听说过,这些新来的守卫,可能是贺止戈的手下。

  青粟当即大喊了一声。

  贺止戈在这宫中最熟悉的人,除了尤听,就是青粟。

  他才刚结束罚跪。

  到手的副监考位置不仅飞走了,还被罚了一顿。

  贺止戈觉得太过丢脸和愤怒,不想从正门离开,才特意选择了僻静的偏门。

  听见青粟的声音,他从马车中探出了头,看见眼前的场景不由微微一愣。

  “怎么回事?”

  青粟小跑过去,忧急地说:“三殿下,您快过去看看吧,等会儿要是闹出大事就不好了!”

  贺止戈思索了下,掀开车帘走下马车。

  “这是怎么了?”贺止戈看看那地上的守卫,又看了看拿着长枪的齐鸢。

  他偏过头,看着青粟再次问了一遍。

  青粟语速飞快地将事情解释了一遍,末了,还愤愤不平地道:“都怪这小兵,好端端地拦我作甚。”

  如果不拦她,让她顺顺利利地出宫去,不就不会搞出来这么多事了吗?

  贺止戈点点头,看向那年轻守卫的眸光冰冷:“确实该怪。”

  这是他的人,如果弄出来什么大动静,被人顺着查到他身上去,宁景帝不会给他什么好果子吃。

  才刚刚丢了副监考,贺止戈可不想在这时候还横生枝节。

  他走上前,对着齐鸢行了个平级礼:“郡主。”

  “郡主今日是第一天入宫,还不曾向父皇请安吧?”

  “这小兵不懂事,莫要坏了郡主心情,耽误时间,还是快些去见父皇吧。”

  齐鸢的视线转而落在他的身上。

  第一任西北王和开国皇帝是异姓兄弟,西北王一脉虽然不是皇族,却依然享受着皇族宗室的待遇。

  按照辈分来说,齐鸢还得喊贺止戈一声表哥。

  她和贺止戈没有交过手,但都互相听说过。

  贺止戈在北境素有战神之称,军队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齐鸢心里对他颇有几分惺惺相惜。

  她想了想,将长枪收了回来。

  “我原以为,这天子脚下之人,应该更为开明一些才是。”

  齐鸢冷冷道:“未曾想第一天回京,就遇见了这样的事情。”

  贺止戈道:“底下人不懂事罢了,郡主放心这事交由我处理就好。”

  齐鸢不再耽搁,跟贺止戈道别后就径直入了宫。

  等人走后,贺止戈才走到了青粟身前,问:“你要出宫?”

  青粟点头:“是。”

  “出宫做什么?是皇姐的吩咐吗?”

  “回殿下的话,”青粟犹豫了下,没有选择说实话,“并非公主吩咐,而是奴婢的一点私事。”

  听到不是尤听的安排,贺止戈就失去了兴趣,挥挥手:“你走吧,我保证,以后你不会再在这里见到这个守卫。”

  青粟欢喜地道谢,坐上马车离开皇宫。

  贺止戈看向给自己惹事的年轻守卫,声音冰寒:“我会给你安排别的位置,自行回军中领二十军棍。”

  他一脚踹在守卫的肩头,“谁给你的胆子,拦皇姐的人。”

  他很明白,皇姐有多看重青粟。

  如果青粟出了什么事,皇姐一定会将账记在他的头上。

  皇姐本就不喜他了,这该死的下属还要给他添乱。

  年轻守卫嗫嚅着嘴唇应是。

  贺止戈上马车前,又抬头看了眼皇宫的方向——

  西北王府驻守边境,无诏不可私自入京。

  宁景帝突然诏齐鸢入京,是为了什么?

  ……

  ……

  到太傅府前,青粟反复确认自己身后没有被人跟着,才叩响了大门。

  她自报身份:“我是顺安公主身边的宫女,有东西要交给宋小姐,请通传一声。”

  没多久,看门的小厮便去而复返。

  “请姑娘跟我来。”

  一路将青粟领到了宋窈姿的院子前才停下脚步,“姑娘请自行进入。”

  这院子,上次青粟来送帖子也走过一回。

  她推门而进,看见院子里石桌边上,坐着一道端秀的身影。

  桌上铺展着笔墨纸砚,宋窈姿正在提笔练字。

  听见动静,她并没有抬头,而是专心于自己手下的笔迹。

  青粟也很懂事地没有直接出声,而是安安静静地等候在一旁。

  直到宋窈姿在纸上落下了最后一笔,才抬起头问:“何事?”

  青粟笑着将怀中的信封双手奉上,“宋小姐,这是我家殿下让奴婢转交给您的。”

  信封轻薄,宋窈姿凝眸看了片刻,方才伸出手接过。

  她忽然问:“殿下可还好?”

  青粟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实地回答:“很好呀。”

  宋窈姿垂眸想,看来阿翁那日真的只是随口问问。

  她收下了信,却见青粟依旧站着没动。

  “还有什么事吗?”宋窈姿有点疑惑。

  青粟对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眨巴着眼问:“宋小姐,您不给我家殿下回信吗?”

  宋窈姿摸着信封的手指一顿。

  不知为何,她不太想现在就看尤听的信。

  回什么呢?

  宋窈姿原本想直接推拒,但看青粟一副不拿到什么东西决不罢休的样子,她想了下,将从桌上练的字随手挑出一张。

  “便用这个回殿下吧。”

  青粟喜笑颜开:“宋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亲手交到殿下手中的!”

  宋窈姿客气地笑了下,心道,其实送不到也没什么,反正只不过是她摘抄的一些诗词罢了。

  目送青粟离开好一阵后,宋窈姿继续伏在桌前练字。

  她身后,莺儿欲言又止地张张唇。

  “小姐,”莺儿忐忑地道,“您真的要将刚刚抄的那首诗给殿下当成回信吗?”

  宋窈姿困惑地回应:“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莺儿干笑几声:“您刚刚拿的那一张……写的是《秋风词》。”

  宋窈姿倏忽站起身来。

  她秀气的脸上涌出薄薄的红,吩咐莺儿:“快去追!将那张纸追回来!”

  莺儿立刻应声出门去追赶青粟。

  宋窈姿站在原地,脸上热度好半天都没降下来。

  她指尖轻颤。

  自己怎么会这么糊涂,拿出去之前都没仔细看看写的是什么。

  若是写着《秋风词》的那张纸,落到了殿下眼前。

  殿下会怎么想,不会觉得她是在暗喻什么吧?

  只是稍微想象了下这个场景,宋窈姿就羞愤得几欲晕厥过去。

  她心里只能不断祈盼,希望青粟的马车还没走远,莺儿能够将之追回来。

  -

  端阳殿。

  尤听拿着手中的白纸陷入了沉默,过了会儿,她才怀疑地看向青粟。

  “你确定,这是宋小姐给我的?”

  青粟重重点头:“当然是了殿下,这可是奴婢亲眼看见的!宋小姐就是拿了这张纸,当成是给殿下的回信。”

  尤听滞住。

  她不太相信。

  但这纸上的笔迹又确确实实出自宋窈姿之手,而且青粟也不可能骗她。

  只是宋窈姿为何会……

  青粟好奇地问:“殿下,宋小姐写的什么啊?”

  她好奇了一路,但是都没敢打开纸张,只能一路忍着飞快回到端阳殿,希望殿下能够满足她的求知心。

  这可是她们殿下和宋小姐之间第一封正式的书信往来,她真的非常想知道都写了什么,她家殿下才会露出如此奇异的神情。

  尤听道:“没什么。”

  她佯装淡然地将纸收回,问青粟:“这一路上,可还有发生什么别的事?”

  “哦对了,”青粟忽然想起来,“奴婢刚出宫的时候,被守卫拦下。”

  “那守卫说了些胡话,冲撞了入宫的定西郡主,被郡主狠狠教训了一顿。”

  尤听挑眉:“定西郡主,齐鸢?”

  她挥挥手,吩咐青粟:“去打听打听,定西郡主入宫的事。”

  收集情报的过程就是和大家聊聊闲话,青粟很喜欢这个工作,兴冲冲地领命离开。

  看她出门了,尤听才拿出了刚刚收下去的白纸。

  纸身洁白,用墨笔写着秀气的几行字——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注)

  她默默将后两句念了一遍,眸中情绪复杂。

  心跳骤然错了一拍。

  尤听垂着眸想,宋窈姿送来这首词,这算是……什么意思?

  -

  另一边的太傅府。

  “小姐,莺儿没用,莺儿没能追上青粟姐姐的马车。”莺儿羞愧道。

  宋窈姿咬了咬唇,半晌才道:“那便算了。”

  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莺儿,她小声轻语:“殿下秀外慧中,想必不会误会什么。”

  让莺儿下去以后,宋窈姿才将那封信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揭开。

  信封里除了一张纸,还装着个圆形的小盒子。

  隐约透着清淡的兰花香。

  她将信纸打开。

  都说字如其人,但尤听的字和她的外在形象却并不符合。

  宋窈姿练的是秀美的簪花小楷,尤听的字则显得肆意得多。

  字迹风流,笔走银蛇。

  脑海中不自觉地便想起了这封信的主人。

  也许藏在顺安公主美艳皮囊之下的,确实是个不羁的灵魂。

  才会,才会做那些胆大的话……

  她自己都没发现,在看信的时候,眼里不自觉地划过一抹柔和的笑意。

  尤听的信很简单,大致将自己被宁景帝封为副监考的事说了下。

  下月初三,是科考正式开始的日子。

  这月底三十那日,她们还得再见一次。

  尤听将地点定在了——

  宋窈姿捂着嘴,发出了惊讶的轻呼:“太傅府?”

  尽管透过尤听的解释,宋窈姿知道这是当下最好的方法。

  只是联想到再见面时,两人会做什么事,她心里就像是突然被人放了一把火。

  烧得她慌乱不堪。

  前两次都是在陌生的地方,而这次,却要在自己从小住到大的太傅府。

  光是想了想,宋窈姿的耳尖就已经羞红得充血。

  她强装镇定,一目十行地将信看下去,目光忽的一顿。

  尤听在信里说,那小圆盒子是特意找到的药。

  上次弄疼了她,擦上药以后,会好得快一些。

  宋窈姿的脸“轰”地烧了起来。

  那些不太清明的记忆再度争先抢后地冒出来。

  在那禅意的房间里,她们却在青纱帐中交颈厮磨。

  交换着呼吸与体温。

  在某一刻,她发出承受不住的呜咽:“……疼。”

  女人便拥着她,安抚地吻了吻她的唇角,低声说:“我轻些。”

  她以为想不起来,但记忆却偏偏想要跟她作对一般,每个细节都明明白白。

  宋窈姿羞得将脸埋进手臂里,好半天,她才缓过来。

  忍着羞意,宋窈姿将那封信放进了箱箧之中,拿了把小锁锁上。

  又拿出了那个小圆盒子,放在手心中。

  宋窈姿用手指抚摸过盒子圆润的外身,指腹好像跟着沾上了轻轻的兰花香。

  她小脸微红,想要将它丢弃,但终究只是捏紧了盒子,什么也没做。

  ……

  ……

  定西郡主齐鸢入京的事,没用多长时间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众说纷纭,甚至还衍生出来许多离谱的阴谋论版本。

  此刻的齐鸢,还在宫里和宁景帝请安。

  其实事情并没有旁人想象得那么复杂,宁景帝让她入京,只是因为西北如今日子平定,一时半会儿用不着齐鸢出兵。

  科举在即,这届的女学子是历届最多的一次。

  宁景帝让齐鸢回来的目的之一,是为了让她也一同参与这件盛事。

  除了文官,也许还有女子能参与武举。

  如果这次科举中女子的成绩不错,也算是能够堵住朝中那些叫嚣着废除女子为官政策之人的口。

  宁景帝打算趁机,让齐鸢负责起女子武举的事情。

  听完宁景帝的话,齐鸢怔了怔:“我还以为陛下……”

  她没说话,宁景帝笑着自己补上未尽的话:“怎么,以为朕并不愿意推行女子为官的政策?”

  齐鸢默然不语。

  宁景帝长长叹了口气。

  为帝者,目光应该放得长远一些。

  不论做下什么决策,都需要权衡利弊判断得失。

  以前他没有大力施行,是因为他并没有看见这政策能够为他带来多大的利益。

  但后来,在批阅奏折的时候,他逐渐发现,比起男子来说,女官的永远更为细致一些。

  很多见解上,女子亦有不输男子的智慧。

  加上如今宋太傅年迈,也许不知道哪一日便会驾鹤西去。

  宁景帝这人,矛盾得很,薄情也深情。

  对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他极为尊敬看重。

  宋窈姿是宋太傅唯一的孙女,宁景帝知道宋太傅并不希望宋窈姿成为某一位的皇子妃。

  当然,宁景帝也不希望。

  “宋家凤凰女”这句预言,对君王而言,无异于如鲠在喉。

  最好的方法,便是宋窈姿直接入朝为官。

  宁景帝捧女子为官的政策,便是在捧宋窈姿。

  为宋太傅百年后的宋家做打算。

  这些弯弯绕绕的话,他自然不会摆到明面上告诉齐鸢。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定西,如果朕将这件事交给你,你可有把握做成?”

  齐鸢仰起头,目光明亮地道:“定西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好!”宁景帝大笑,“不愧是西北王的好女儿!”

  他又忽然轻声道:“朕的公主那么多,却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宁景帝的脑海里莫名地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他想,那一个,他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

  皇帝的子女无数,有时候他自己都记不清谁的封号是什么。

  但顺安是不一样的。

  她出生的时候,宁景帝很想直接将她杀了,但终究还是顾及到姝妃的身子,没有这么做。

  太医说,姝妃生产时伤了身子,以后可能不会再怀孕。

  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宁景帝在房里枯坐了整整一晚。

  他想,这大概就是上天要给他的报应。

  宫人问他要为小公主取个什么封号。

  宁景帝连一眼都不想看,更别说要取名了。

  最后,是姝妃亲自取的封号和名字——顺安,听澜。

  她希望她的孩子平顺安康,观海听澜,无风无浪。

  宁景帝还记得,那时虚弱至极的姝妃,抬起头看向他,问:“可以吗?你能做到吗?”

  他已经记不清她有多久没和自己说过话,当即惊喜地点头应下。

  那是她对他唯一的请求,但他好像也并没有做到。

  这么多年来,任由顺安在宫里被人漠视欺辱,克扣物资。

  他以为这样,就能够从那张相似的脸上,看见害怕和对他的屈服。

  但是没有。

  那孩子倔得很,和她的娘亲一样倔。

  齐鸢没有接宁景帝的话茬,等宁景帝回过神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后,她才告退离开。

  “对了,”宁景帝道,“为你修建的房子还没建好,你这段时间可以和顺安一起住在贡院里。”

  宁景帝笑了笑:“正好看看科举的热闹,你和顺安也有个伴。”

  齐鸢应下。

  她知道这位皇帝长女的名号,但从来没见过。

  宁景帝愿意让顺安公主担任副考官,想来,应该颇看重这位公主殿下吧?

  如果以后要办女子武举,说不定还得跟这位公主打交道。

  齐鸢这般想着,从宁景帝那里离开后,隔天便让人打探了下关于这位顺安公主的情报。

  所得知的结果,和她预想的情况大相径庭。

  宁景帝别说看重顺安公主了,简直一点也不喜欢她。

  齐鸢皱起眉,觉得困惑。

  按她之前和宁景帝见面时来看,宁景帝应该是想推行女子为官之策的。

  但他又选了个不看重的公主,来实施这件事。

  着实让人看不懂,他到底是想要做还是不做。

  或许这就是帝王之道,让人猜不明白。

  齐鸢头疼地揉了揉脑袋,不再多想。

  百闻不如一见,她决定亲自去看看那位顺安公主,是个怎么样的人。

  侍从问:“郡主,您想去哪里?”

  齐鸢想了想,宁景帝好像说过监考们都得住在一起,还让她也暂时搬过去。

  那地方叫什么来着……

  顿了顿后,她道:“贡院。”

  侍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应好,动作麻利地准备好了马。

  齐鸢出行并不喜欢坐马车,所以还是保持着西北的习惯,自己骑马上街。

  侍从对京城比她熟悉,骑在前面为她领路。

  没多久,一行人就出现在了贡院的门口。

  “郡主,”侍从说道,“就是这里了。”

  齐鸢抬起眸子,看了眼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牌匾。

  她正准备翻身下马,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仔细看去,在贡院门口,似乎是几个人正围着一个人。

  而贡院的护卫们纷纷面露难色地围在四周,一副想上去又不敢上去的样子。

  齐鸢诧异地道:“天子脚下怎么总有这些离奇的事?”

  原以为京城应该比她们西北的治安更好才是。

  但接着两天来所看见的情形,都让齐鸢觉得,这帝都似乎并没有想象得那般好。

  齐鸢勒了勒缰绳,引着马疾速上前。

  侍从想拦,但是已经拦不住了。

  长枪破风,径直落在那群人的面前,将他们想要上前的步伐吓得一滞。

  “什么人?竟敢在贡院门前放肆!”

  那几人厉声怒喝,寻找长枪袭来的方向。

  齐鸢的马正好赶到面前,她利落地翻下身,稳稳落到地上。

  “是我。”

  齐鸢走过去,拿起长枪,横横挡在那几人面前,眸光冷锐地问:“你们以多欺少,怎么还敢有脸责问我?”

  她略微偏过头,问那落单之人,“没事吧?”

  贺长思愣了下,“无事,这位姑娘……”

  他没说话的话,被贺廷打断。

  贺廷笑眯眯地说:“这位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可没有带人欺负二皇兄!”

  他无辜地眨眨眼:“廷儿很乖的,廷儿只是想给二皇兄看看廷儿新养的宠物而已。”

  二皇兄?

  齐鸢敏感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这两人,是皇子?

  她心思转动,手里的长枪慢慢收了回来。

  侍从紧赶慢赶,才终于追了过来。

  他一边疯狂暗示齐鸢,一边点头哈腰地道:“见过二皇子,七皇子殿下。”

  侍从道:“郡主才入京不久,惊扰两位的地方,老奴代郡主为两位殿下赔个不是。”

  贺长思虚扶起他,温声道:“原来是定西郡主,一场误会而已,不算什么。”

  贺廷听见定西郡主的名号,眼里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不知道和顺安姐姐相比,这位定西郡主会不会更有意思一点?

  贺长思充当和事佬,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他也没想到今天会遇见贺廷。

  大概是因为那天尤听当着贺长思的面打了贺止戈和贺廷一顿,贺廷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在贺长思面前装下去。

  以前乖巧天真的弟弟形象彻底崩坏,贺廷缠着贺长思,要让他见识一下新养的宠物毒蝎子。

  贺长思被吓得连连后退。

  这才让齐鸢误会了。

  听他解释完后,齐鸢默默地在心里得出结论:

  你们皇子是真有病。

  这国家真的不会玩完吗?

  现在让她爹投靠敌国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贺长思问:“定西郡主今日为何会来贡院?”

  齐鸢将宁景帝那一套话搬出来说自己是来找顺安公主的。

  贺长思愣了下,道:“可是,顺安妹妹现在并不在贡院啊。”

  齐鸢也愣了。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贺长思忽然笑了下:“郡主若是不介意,今日我先带郡主游历一下京城吧。”

  “顺安妹妹过几日便会搬进来,届时,郡主再来也不迟。”

  齐鸢对上他清和的目光,忽然觉得,这国家好像还有点希望。

  让她爹叛国之事,可以先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