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从府衙出来,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两个官兵把他送回去的,避免其他巡逻的官兵,把他当成不法分子。
临走的时候,官兵还告诉吉祥,让他不要着急,找人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不要在夜里乱跑。
那样的话,他们还得腾出人手和时间处理他,就更耽误找人了。
两位官兵的态度非常友好,说的也在理,吉祥只能先罢了,等明天一早再出去找谢澄安,或者去府衙问消息。
吉祥前脚刚走,主簿后脚就到了大牢。
主簿把灯笼往上提了提,好看清楚对方:“这位就是杀人凶手?”
官兵:“回大人,正是,现场抓获的。”
谢澄安:“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打了他一拳,他怎么可能就死了?”
主簿:“听你的意思,你本来计划打很多拳的,没想到才一拳就达到了目的,所以才不敢相信,人是你杀的?”
谢澄安:“是他要攻击我,我打他是迫不得已,是正当防卫!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主簿:“过失杀人也是杀人,防卫过当杀了人也是杀了人,有话,明天升堂的时候再说。”
又对看守说:“仔细盯着,别叫犯人畏罪自杀。”说罢,主簿孙忠全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谢澄安:……
别叫犯人畏罪自杀?好家伙,这是连他的死因都安排好了?
淮安府的东城区比较落后,为了方便这里的百姓看病,谢澄安才把医馆开在了这里。
东城区外面连着几个比较落后的村子,医馆的位置距离东城门不远。
一辆挂着写着谢宅二字的灯笼的马车,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出了城,但是它并没有走远。
对方大概是不想要谢澄安的命,蒙汗药的剂量下得不是很大。
谢澄安很快就醒了,他能感觉到他还在马车里,旁边有人。
也能感觉到自己没有被绑住手脚,情况还不是很糟糕,谢澄安心想。
对方摸了摸他的脸,还凑到他的头发上闻了闻,嘴上嘿嘿的笑着,似乎是在端详他,谢澄安忍着恶心没有动。
既然对方一直没有对他做什么,那么谢澄安赌对方是喜欢有反应的。
他现在还没有恢复力气,醒了只会把自己推入更危险的境地。
装睡了好一会儿,等手指能用上力了,谢澄安才睁开了眼睛。
他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张文通一脸猥琐,正居高临下,直勾勾地看着他,“澄安,你醒了?”
谢澄安:“啊!”了一声,照着张文通的脸上就是一拳,然后赶紧跳下马车,往城门的方向跑去,那里有守卫。
还没跑了几步,谢澄安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喊:“杀人啦!杀人啦!”
声音有点耳熟,谢澄安还没想起来是谁,守卫就被吸引了过来。
这辆马车出了城,就一直停在不远处,他们觉得这很不正常,正要过去看看情况呢。
先是看见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下了马车,紧接着就听到杀人了,守卫拦住了谢澄安,一起去马车里看情况。
谁知那张文通果真一动不动,脑袋下面流了一大滩血,守卫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气了,于是谢澄安就被带到了大牢。
最让谢澄安没想到的是,喊杀人的人是朱小雨,他在南山医馆做过学徒,谢澄安认识。
朱小雨学过木匠,后来觉得木匠又脏又累,就放弃了,学过大夫,觉得师父和师兄们排挤他,也放弃了。
也学过厨师,后来又觉得大厨看不起他,别人抢他的功劳,实在待不下去,也放弃了,他还尝试过很多行业,但是都没有做成。
年纪渐渐地大了,本事没有学到不说,钱也没有赚到,万般无奈之下,他到师爷张文通家做小厮了。
案发现场,总是要尽可能全的获取信息,马车确定是谢澄安的。
车上只有谢澄安和张文通两个人,谢澄安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张文通却死在了车里。
按照谢澄安的说法,是张文通对他意图不轨,用药迷晕了他,然后把他带到了城外。
他醒来以后,发现张文通正要侵害他,他惊恐万分,出于自保,本能地打了张文通一拳,然后赶紧跑下了马车。
他只想着逃命,根本顾不上查看张文通的伤势,也没有注意,还有没有其他人靠近马车。
他往城门的方向跑去,是想向守卫寻求帮助的,跑着跑着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喊杀人了,他之前一直没注意到朱小雨。
谢澄安说的情况,自然是真的,可是发生了命案,守卫不可能听信谢澄安一面之词。
从谢澄安的说法来看,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防卫过当,杀死了张文通。
张文通的小厮朱小雨扑通一跪,他的说法和谢澄安截然不同。
朱小雨:“求官爷给我家大人做主!”
张文通是筑阳县的师爷,这次来淮安府,是为了给知府汇报,筑阳县上一季度的税收。
七月初就该来的,可是县令病了大半个月,账本迟迟没有整理出来,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以往都是文书来汇报的,可是他们县的文书被调走了,新来的文书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所以才让张文通这个师爷,跑这一趟。
朱小雨:“眼看就要进城门了,可是我们的马车却突然坏了。”
朱小雨哭哭啼啼地说着,往前指了指,谢澄安抬头一看,远处果然停着一辆马车。
他慌忙地跳下车,就赶紧朝着城门的方向跑,根本没有注意。
朱小雨:“这荒天野地的,不安全,师爷就想让我在这儿看车,他先找个客栈,把账本放到客栈里面不容易丢。”
“师爷说,要是能找见修车的人,就把他带出来,修了车一块进城。”
“要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就在天快黑的时候先出来找我,我们先进城,明天再找人来修。”
“没想到师爷这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师爷一定是想跟他打听哪里有修车的人。”
“他见师爷带着不少银两,便见财起意!先哄骗师爷出城,又杀了师爷谋财害命!”
谢澄安无了个大语,说:“朱小雨!我从来没有害过你!”
朱小雨没有看向谢澄安,只挂着眼泪,目光坚定的说道:
“我一开始不知道师爷就在这辆马车里,要是知道,我早就过来了!师爷就不会!”
朱小雨指着一棵大树,说:“他刚刚在那棵树下面埋了什么!”
“一定是师爷带着的银子!他想等着风头过了以后,再来取那些银子!”
谢澄安:……
好啊,这就很明显是有人在陷害他了。
守卫不是仵作,他们不会验尸,他们只能确定张文通死了,头下面有一滩血。
他们也不会断案,了解完情况,就把两个人都带回了府衙,不同的是,谢澄安在大牢,朱小雨在客房。
乡试期间发生了命案,要是让京城来的主考官知道了,淮安府的印象能好吗?
主簿连夜就开始查案了,他先是带着仵作去了案发现场,朱小雨是从东边跑向马车的,之间只有他和张文通两个人的脚印。
谢澄安从马车跑向城门,也是自东向西,后来又跟着守卫一起回来,除了这些,周围再没有其他人的脚印。
张文通身上没有其他的伤口,致命一击就是脸上的那一拳。
那一拳打碎了他的头骨,脑袋下面的血,是他摔倒的时候,磕破了头皮。
埋着银子的那棵树下面,有清扫过的痕迹,但是漏了半个脚印。
那半个脚印跟谢澄安的后脚掌印吻合,所有的一切都说明,谢澄安的嫌疑最大。
官兵连夜找到了张文通住宿的客栈,还在客栈里面找到了朱小雨说的,筑阳县上一季度的税收账目,张文通入住的时间也与朱小雨的描述相符。
当时天已经擦黑了,客栈老板没有注意客人的长相,但是他看了路引,路引上的姓名和籍贯也与张文通相符。
客栈里的伙计说,有位客人跟他打听过哪里有会修车的人,说他的马车坏了,就在东城门外面。
一来是天黑了,二来是马上就要打烊,他马上就能下班了,所以那位伙计就没有细看对方的长相,但是他的身量与张文通相仿。
所有的一切都证明,朱小雨的说法才是真的,而马车里确实只有谢澄安和张文通两个人。
他们猜测,是张文通向谢澄安打听修车的人,谢澄安见他带着不少金银细软,便起了歹心,说他会修车,就这样把张文通骗至城外。
杀了张文通以后,谢澄安就先把银子埋在了树下,又慌慌张张的回城,想等着风波过去了以后,再来取银子。
却没想到朱小雨就在不远处的马车里,目睹了一切,谢澄安在慌忙之下,才编了个张文通意图不轨的说法。
主簿带着人连夜查案,他的上司知道了,一定会夸他几句吧。
正常情况下,一拳是打不死一位成年男子的,难道是因为这个镯子?
谢澄安也有点怀疑自己了,他看着冰凉又坚硬的墙壁,抬起了手。
不行不行不行,谢澄安摇了摇头,揉了揉手,想想就觉得好疼啊。
而且,万一他真的把墙打出一个大洞,那不是正好说明他有一拳打死人的本事了吗?
他正在打盹呢,一块帕子突然就蒙了过来,他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但一定是那个人把马车赶出去城的,那么城门口的守卫,应该看到了那个人才对。
就在谢澄安愁眉不展的时候,到处寻找气运之子的小黑球,发现有人陷害他,便连忙赶了回来,“澄安!”
谢澄安:“球儿!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黑球:“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谢澄安:“嗯。”
小黑球:“郝英有个弟弟叫郝芹,是赵昂的心腹,跟着他作恶多端,前几天被砍头了。”
谢澄安:“嗯。”
小黑球:“自从郝芹跟了赵昂,兄弟俩就很少联络了,但这是因为,他们都害怕自己出了事会牵连到对方,其实郝英还是很疼爱郝芹的。”
谢澄安:“嗯。”
小黑球:“郝芹不是死了吗,郝英就很不甘心,郝芹有几个跑了的手下,对他还挺忠心的,几个人就凑到了一块。”
“郝芹被判死刑,主要还是因为赵昂倒台了,赵昂又是因为钱成显一案倒台的,所以郝英就在查,一查就查到你和萧明允在沧州。”
谢澄安:“可是明允的手段,他们不可能查得到啊。”
小黑球:“是欧阳星华透露给他们的。”
谢澄安:……
欧阳星华的气息十分微弱,微弱到萧明允和小黑球都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到处乱窜。
小黑球:“那几个手下就跟郝英说,是萧明允起了关键的作用。”
谢澄安:“所以他们就想杀了我,给郝芹报仇,就相当于给赵昂报仇了?那他们怎么不直接噶了我,这么麻烦。”
“他们是不是已经尝试过各种暗器了,但是都没有用,所以才、”
小黑球:“这倒没有哈,人家郝英想的是,他最亲爱的弟弟因为萧明允死了,那他也要毁了萧明允最在乎的人。”
“他最在乎的人就是你嘛,人家的计划周密着呢,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而且就算无罪释放,你的名声也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