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闻满脸写着他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说你好看你还扭上了。”
萧明允:“新人?”
程世闻:“嗯,来了半年了,第一次真刀实枪地杀人,不习惯吧。”
萧明允点了点头。
程世闻:“你怎么这儿?”
赵升邀请谢澄安协助赈灾,萧明允作为谢澄安的伴侣,共同留在了沧州。
萧明允和程世闻在城门外见过,只不过,为了保持低调,萧明允从头到尾都是和薛元彤商量的,他是决策者,而禁卫军只是执行者。
程世闻不知道整个计划,其实是萧明允的建议,萧明允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参加宴席。
萧明允:“闲的没事,出来消消食儿,听见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程世闻:“来这种地方消食儿?”
萧明允:“不行吗?”
萧明允一边说着,一边挨个检查着杀手们的尸体。
神契法阵在人死以后,是否还可以运转,萧明允不得而知,但是所有刺客的身上,确实都没有灵力的痕迹。
如果这些杀手不是赏金猎人,那么会是谁?是谁在阻止他们揭发钱成显?
韩不惊笑哈哈地凑了过来:“萧二哥!你怎么在这儿?我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
“我给你写信了!我给大庆朝所有的三家村都写了!可是全被我爹拦住了!真是可恶!”
“萧二哥你知道吗?大庆竟然有二十六个三家村!震惊了我一整年!”
韩不惊拉开萧明允的胳膊,似乎是想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受伤:“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你吐血了?还昏迷了?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欺负你?!你是不是把他们揍得很惨啊?”
萧明允:……
韩不惊:“他们都说你成亲了?谁这么好福气啊!嫂子是哪里人?叫什么?你什么时候让我见一见嫂子啊?”
“嫂子一定很好看吧?诶,我跟你说,董尚书家的六公子对你可是真心的,你走以后,他立马就要去追你,结果被他爹打断了腿!”
“父子两个现在谁也不理谁,不过你已经成亲了,希望他知道了以后,能够放下吧,还有高大人家的二小姐,听说你吐血昏迷了,竟然悲痛的昏了过去……”
萧明允的脑瓜子嗡嗡嗡的:“去把下面的五个人捞上来。”
韩不惊:“好!”
韩不惊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啊?”
程世闻眼睛一瞪,厉声道:“还不快去!”
韩不惊不情不愿地去水里面捞尸体了。
萧明允:……
程世闻说,有两队人想要毁掉账本,他们发动袭击的时间一前一后。
是因为前一队没有得手,所以又派了另一队吗?还是分属不同的阵营?
自从决定借助这件事情,替他哥报仇以后,萧明允就一直盯着钱成显,也盯着整个沧州。
钱成显自始至终,没有对任何人下过烧毁账本的命令,目前为止,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超出萧明允的预想,那么想要毁掉账本的人,就只剩下赵昂了。
赏金猎人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组织,或许其中的某些成员,并没有和赵昂签订神契?
还是说,这一波人的神契法阵级别更高,所以他才感应不到?
这些从来都不允许见光的死士们,大概永远都没有想过,他们会在死以后,会被人仔仔细细地、毫不畏惧地端详吧。
“韩泰,字不惊,隐约记得,韩大人当初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可以稳重一点,”程世闻突然瞳孔地震,说:“你成亲了?!”
程世闻以为,谢澄安是萧明允在老家的堂弟什么的,或者是被萧明允好心收留在身边的孤儿,就是没有想到他会是萧明允的老婆。
再一次被打断思路的萧明允忍了又忍,终是没有把脏话说出来。
萧明允:“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反射弧过长的毛病?禁卫军里都是些什么人啊?”
“皇帝怎么会把他的生命安全放心地交给你们?连我哥的常胜军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程世闻选择性失聪,并单手摸了摸下巴,说:“谁这么倒霉,被你看上。”
萧明允的唇舌功夫不是不行,是他很多时候不想那么啰嗦,但是不包括现在。
萧明允:“你爹给你取这个名字也是希望你能闻一知十,而不是一提到我哥就装耳聋。”
“被我看上怎么就是倒霉了?嘴这么长,不如去净化一下沧州城里的水。”
眼看着萧明允一副想要把他扔下去的架势,程世闻连忙摆着手,陪着笑,说:“倒也不必哈,你继续,继续。”
除了神契法阵,赏金猎人们还会佩戴统一的项链,里面放着一颗毒药丸,萧明允还让梁大夫研究过。
为了明确刺客所属的阵营,萧明允不得不扒开他们的衣裳,挨个检查。
程世闻:“你这是什么癖好?”
萧明允:“你有眉目了?”
程世闻嗤了一声,说:“凡是来捣乱的,都砍了不就行了,我们不负责断案,只需要把账本完好地带回京城。”
萧明允:“圣上连你都派了出来,可见他对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视,可是直到现在,你连捣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程世闻突然星星眼,说:“你也觉得圣上很器重我,对吧对吧。”
程世闻双手抱着胸,站没站相地靠在柱子上,为了能够得到萧明允肯定的回答,他还往前探了探身子。
萧明允:“注意点形象吧程统领,你的手下可都看着呢。”
程世闻昂首挺胸地站直了,还单拳抵唇清了清嗓子,他偷偷地环视了一周,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在看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萧明允身上。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在下属面前显示自身魅力的机会,半路却杀出个萧明允,哎,程世闻叹气。
萧明允没有给程世闻数落他的机会,他接着说道:“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每一次你都能够保全账本吗?”
萧明允:“如果这次任务不能圆满完成,那你就准备着回家种地吧。”
传闻总是夸大其词,萧思谦获罪的时候,并非完全无人求情,但是最令人意外的,就是程世闻。
程家世代忠君,只要是不利于皇帝的事,他们都会不遗余力地制止,只要是对皇帝有利的事,他们便会不遗余力地推进。
将军的声望过高,又长期掌握着兵权,对皇帝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程世闻却为萧思谦求情了,说他相信萧思谦,并且请求皇帝重新调查,他也因此从正统领,降职成了副统领。
萧思谦一案,已经裁撤了很多优秀的武将,为了自己的安全,皇帝也不会把程世闻外放的,程世闻又一直忠心耿耿,所以皇帝只是将他降职。
程家是坚定的忠君党,忠到不管皇帝的决策有多么离谱,或者他们根本不赞同那个决策,但他们还是会拼尽全力地执行,皇帝心里最喜欢的就是姓程的人了。
可是如果调查钱成显一事,在程世闻这儿出了岔子,那他真的保不准会被赶回去种地,程家又不止他一个。
程世闻:“谁说我不知道捣乱的人是谁,除了被我当胸砍死的那个,和你为了救韩不惊,干掉的那个,其余的都是昌平王的人。”
萧明允:……
程世闻:“虽然你的武功,确实更高一筹,但是跟他们交手最多的,却是我们禁卫军。”
“真正的高手,从来都是凤毛麟角,除了大将军和你,他们能拉拢过来,替他们培养杀手的,也没几个人了。”
“不同的师父培养出来的杀手,在打法上有微妙的不同,交手的次数多了,不难分辨。”
萧明允:“赵昂想毁掉账本并不奇怪,但是其他两个人呢?”
程世闻摇了摇头。
这些杀手的身上全都没有灵力的痕迹,可能是他们没有签订神契。
也可能是赵昂的那位老师,升级了神契的等级,所以萧明允才感应不到,这对萧明允来说是不利的。
突破元婴期带来的安全感,又被未知的危机感覆盖。
沧州城有赵昂护着,钱成显便没有私自培养杀手,可是有两位杀手不是赵昂的人。
有能力培养出这么优秀的杀手的,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除了赵昂,要么是赵升,要么是皇帝,可是他们都没有干扰这件事情的动机。
难道是被派去看守皇陵的、看上去胸无大志的五皇子,或者是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六皇子,也参与其中了?
还是与此案相关的其他朝臣?地方官员?萧明允脑壳疼。
程世闻:“薛大人那边怎么样了?”
萧明允放开天眼,很快就看清楚了通道里面的场景:“你恐怕要准备好,慰问他们的家属了。”
萧明允顿了顿,才说:“全部。”
没有萧明允想象中的愤怒或者伤心,程世闻只是点了点头,从加入禁卫军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时刻准备着为了君王而牺牲自己。
程世闻现在想的不是为他的兄弟们报仇,而是只要能把账本完好无损的交给皇帝,那么这次的任务就是成功的,他们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好在他的任务,与萧明允并不冲突。
萧明允:“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账本完好地交给圣上,我有一计。”
赃款和账本一起曝光,才是对钱成显最有力的打击,还可以避免一切像伪造、诬陷、等等,死不认罪的拉扯。
可是赃款一时半会儿挖不出来,以免夜长梦多,萧明允建议程世闻带着账本和所有的禁卫军,先行回京。
但是需要程世闻将伤亡的人数多报五人,魏姨娘家这里,除了萧明允,还没有别人来过。
外界并不知道他们真正的伤亡人数,从今天开始,那五个人就不能在明面儿上活动了。
他们需要在回京的路上,扮演后方的麻雀,以免有螳螂,毁坏他们护送着的蝉。
禁卫军搬金库小队全员折损,搜账本小队也有两人不幸牺牲,共计剩余十八人。
在萧明允的计划里,是十三个人,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数量并不可观。
账本是钱成显贪污受贿、赵昂徇私舞弊、中饱私囊的重要证据,出不得一点差错,所以程世闻带走所有的禁卫军,是合情合理的。
程世闻:“不能带走所有的禁卫军,圣上不仅让我们把证据带回去,还要保证薛大人的安全。”
萧明允:“禁卫军全部离开沧州,薛大人的安全才能更有保障,目前的形势实在不容乐观,可是永安王到现在也没有援手的意思。”
“但是只要能把他和薛大人牵扯到一起,那么保护薛大人这件事,他就会替你们去做。”
禁卫军在明,每一位禁卫军的身份、相貌、和武力值,都是透明的,而杀手在暗。
皇帝自然也培养了一支不能见光的队伍,可是查钱成显一事,似乎还不值得皇帝动用他们。
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能够拉拢到一支暗中的队伍,相助他们,那么这次任务成功的几率就会大大提升。
薛元彤在明面儿上,是来协助永安王赈灾的,在没有禁卫军的情况下,赵升和他的侍卫就是赈灾队伍中武力值最高的人,保护钦差大臣薛元彤的安全,也是赵升应尽的责任。
更何况,薛元彤奉旨查办钱成显一事,已经挑明了,赵升要是再不伸出援手,那么他就是藐视圣上。
有禁卫军在,薛元彤一旦出事,那么责任便全在禁卫军身上,赵升自然可以高高挂起。
但如果禁卫军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提前回京,那么这份责任就落在了赵升的身上。
赵升这位冤种皇子只要犯了一点小错,就会受到十分严厉的责罚,但他若是建立了很大的功劳,得到的奖赏却微不足道。
他好不容易才重新获得了皇帝的器重,一定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皇帝不满。
此案牵连甚广,不仅仅是赵昂,还有很多朝臣和地方官员,是皇帝的一块心病。
皇帝虽然没有把这件事情交给赵升,但是他也绝对不希望赵升掉链子,只有逼赵升一把,他才会把薛元彤的安全真正的放在心上。
如果薛元彤在赵升的保护之下出事了,再被别有用心的朝臣编排,说是他和钱成显合谋,那他岂不是冤枉死了。
虽然很残忍,但萧明允还是要说:“圣上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薛大人的安全,而是钱成显和赵昂贪污受贿的证据,在二者只能选其一的情况下,你必须做出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