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牧清流隔着手机话筒, 第一次恨恨地低咒出声。
怎么可以把自己交待的事情，办得糟糕透顶成这样？！
原本牧清流的算计是需要几个步骤来完成的。
首先让龙郾城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告知了宋寅，然后宋寅一定会在听见主角名的瞬间,疯狂制造无数吐槽气泡。
只要龙郾城看了关于剧情内容安排的部分，肯定会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产生怀疑。
其次,在适当的时机引爆自己利用龙郾城的事情,龙郾城恼羞成怒,务必要与自己反目成仇。
最后。
牧清流还是依照剧情,顺利成为主角此生最大的宿敌，剧情可以完美地依照《美强惨系列之霸道真少爷是龙傲天在狗血文里偏执盛宠的小娇花居然带着108胎揣球跑路了》之前所安排的,继续进行下去。
如此一来，剧情可以步入正常轨道,宋寅的眼睛很有可能会重现光明。
牧清流倒是不介意多一个死敌,反正他对所谓的命运安排，一向不怎么在意。
只是......
龙郾城那边被接二连三的雷声震得脑壳子轰轰隆隆,根本听不清牧清流究竟讲了些什么，能把目前的惨况告状给师傅听，完全是他以身犯险。
牧清流改口道,“我说你再坚持五分钟,我马上到。”
龙郾城透过嘈杂的雷声，喊道，“五分钟够吗？师傅？！！”
牧清流挂掉了电话。
越生气了。
牧清流朝着半空打了一把空气，愈发恨恨地想。
我是要制造你我正义与反派之间的较量,并不是让你多嘴，去制造我和我老婆的矛盾啊！
这不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牧清流的秘书沈栝接到命令,快速地往牧宅赶来。
牧清流最先联系他，与他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所需工具,最好快一点空运过来。
然后打开电视机，现在各大媒体平台争相报道幻影大楼的惨况。
一道道闪电仿佛断了线的流星，出现时已经灼人眼球，在与大楼顶层互相撞击时，又彰显出摧枯拉朽的力量。
索性的是，正值早晨刚上班时间段，进入公司的人本来就不多，再加上龙郾城上去时，已经告知其余人快速撤离大楼。
最不幸的是。
现在整个幻影大楼的顶层，只有一个人还留在上面。
宋寅！老婆！
大厦顶层白烟滚滚，电光弥漫，根本没有记者能靠近，更不要说有眼睛能发现宋寅一个人在烟烟霭霭中穿行。
事不宜迟。
牧清流边走边脱衣服，返回他的私人衣帽间，从最内侧的架子上取出来一个神秘的装备，等浑身的西装脱个干净，随后将装备中定制的紧身服套上。
来接他的直升机很快申请到了城内空中飞行权限，牧清流跳上降低的直升机机舱，沈栝伸手拉了他一把，被牧清流闪身躲开。
“没事，先帮我连线宋寅。”
牧清流也不是第一次做危险的运动，在剧烈摇曳的直升机间来回穿行早已如同家常便饭。
相反，本来早已经腻烦了的事情，如今因为情绪的波动，竟无端增添了些许的刺激感。
牧清流戴上降噪耳机，敏捷地坐在座位，系好安全带。
沈栝端着笔电，朝牧清流示意着该如何能穿越雷电密集区，靠近幻影大楼，最终救出深陷其中的小夫人。
沈栝说的几个方案都不够好，牧清流屏息凝神地有些阴沉。
他朝沈栝比划，“幻影大楼共十层31.7米高的建筑，无论怎么进去，都得先绕过雷电最密集的部分。”
而雷电最密集的地方，正是宋寅所待的中心点。
牧清流道，“让直升机升高到210米的距离，然后在这个区域，我跳下去。”
他用手指，在京城俯瞰图一座办公大楼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低空跳伞的极限距离是100米，我要带上一部分的滑翔距离，预估算能降落在预订位置，210米的高度最佳。”
沈栝简直惊呆了。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自家老总曾经干过一年极限运动的人，只不过那时候的牧清流静默中，始终能保持相对的理智。
完全不像眼前，感觉牧清流的双眸中肆虐着数不清且压抑的疯癫。
沈栝要阻止他。
尤其极限低空飞行需要良好的视野，环境要求也很高。
牧清流假若跳下去，等于需要他在闪电中来回穿行，躲避被击中的风险。
牧清流直接叫他闭嘴，然后扯出自己放置在直升机中的飞行装备，关于危险的话，再多一句话也不想讲。
而是再三强调，“假如真关心我的死活，就把宋寅的手表电话连上线。”
沈栝瞧他心意已决，完全是巍如泰山，十头霸王龙也拉不回来的倔强。
毕竟，谁让牧总的老婆还在危险深处呢？
假如这都不算真爱，恐怕这世间还能有几分真情？
宋寅的电话一直接不通，不是他不想接，而是宋寅自己也被吓到了。
虽说他不会感知到吐槽气泡的存在，可是闪烁的雷电，呛人的烟尘，脚底的撼动，完全都是货真价实的。
手腕上的手表带子一松劲，直接掉在了地面上。
小植物人心里嘀咕。
【好可怕呀，吓死宝宝了！】99+
【哪里来的闪电啊，我现在是在哪里啊！】
【闪电为什么不去找该死的主角，去劈骗人鬼温郾城......龙郾城啊！】
【哭哭啼啼.JPG】999+
玄黑色的鸦群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仿佛从宋寅的身周盘旋上升，又在电闪雷鸣中分崩离析。
场面一时混乱。
直到宋寅听见电话手表的声音，隐隐约约地隐藏在嘈杂之下，比奄奄一息的残喘还要微小。
小植物人早已经趴在地面匍匐着移动身躯，他本来便胆小，又被主角和反派两人的事情搞得心烦意乱，汇聚于内心的心灵风暴，早以亿万倍的效果呈现在人前。
宋寅在地面爬了一会儿，感觉手表的声音似乎又远了一点。
再爬，近了。
又爬，远了。
双手被顶楼碎裂的石块摩擦得破了皮，再移动腿脚的时候，腿上的薄裤子被扯坏了，膝盖也被锋利的石渣蹭得渗出血珠。
他现在，完全是个摸黑的瞎子。
宋寅终于想起来，他把蓝牙耳机每天都装在衣服口袋内的。
简直比发现真神还要高兴，快速掏出蓝牙耳机塞进耳道，链接了手机。
“喂！”沈栝还没来得及说接通了，装备齐全的牧清流已经彻底抢走通讯设备，喊道，“小寅，你还在顶层吗？”
宋寅颤巍巍喊，“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四周就是很吵，我好像要被闪电劈死了。”
对了。
宋寅冲手机喊，“我不想跟你说话，牧清流，你这个大骗子，你骗我好惨！”
牧清流的神情严肃极了，眼瞅着直升机即将飞入预订的区域范围内。
向沈栝递了眼神。
沈栝人精儿似的，快速在电脑上定位小植物人的手机。
几乎在下一秒，立刻确认了宋寅的位置，正在幻影大楼的西南角，而此刻的幻影大楼早已经千疮百孔，绝对不是一个利于人待的地方。
牧清流深吸一口气，淡道，“宋寅，你爱我吗？”
宋寅这个时候完全处于内心波澜壮阔的复杂情感中央，又气又恼说，“我tm的爱你是个骗子吗？你骗得我好惨，我还像个傻子一样，担心你会和龙郾城相遇，我还tm的傻呵呵的以为，你会听我的。”
“牧清流，你这个大反派，你既然这么聪明，连主角都愿意听你的话，乖乖跟你一起欺骗我。”
“我的喜欢，我的爱有那么重要吗？”
“牧清流，你有心吗？你不是情感冷淡症患者吗？你这个大反派能把全世界的人能玩弄于股掌之中，你还会在乎我这种区区植物人的爱？”
“你不要耍我好吗？我真的很讨厌被人耍，被你耍！我简直讨厌得要死了！”
......
牧清流的默认令他伤心，一种难以磨灭的创痛感使得宋寅心灰意冷好不容易恢复健康的四肢忽然被冰封一般，不能动了。
强烈的麻木感令小植物人蜷缩在不知方向的某处，一点也动弹不得了。
他早年丧父丧母，在毫无温度的家庭氛围中可怜长大，甚至连七八岁的孩子都能骑在他的头顶撒泼。
“我只是一个可怜虫一样植物人，你玩弄我的感情，不会产生什么满足感的。”
宋寅哭得好凶，这是他成为植物人之后，第二次痛苦地倾诉自己的内心。
小人物也有自己的悲欢息怒。
他从未敢真正地去喜欢牧清流，因为他始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价值。
他是一个活不过一章一句话的炮灰。
然而，他真的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不去喜欢牧清流吗？
难道植物人就是死人，就不配拥有正常人的呼吸，正常人的梦想，正常人的情感吗？
宋寅好累好累，还好痛，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牧清流安静地等待他的发泄，完了，轻轻道一句。
“小寅，反派最后是怎么死的？”
“跳楼对吗？”
“我不想死得太难看，所以主动接近了龙郾城，但其实，我一点也不怕死。”
“我只怕你像现在这样躲着我。”
“小寅，你记住，我是情感冷淡症，但我也同样拥有一个正常人该拥有的权利。”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散步、看星辰大海，还有做.爱，每时每刻都在一起，我想让你健健康康地站在我的面前，像我每天只看着你一般，也能神情地回眸看着我。”
……
“我愿意为你跳下这万丈高空，用这一跳，来成全这本书替我写下的结局。”
语毕，牧清流张开双臂，如同身姿矫健的鸟儿，一头扎进了灰蒙蒙的电闪雷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