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郾城还真是第一次被人叫哥哥,尤其假少爷此刻的服软模式,大概还真的戳住了他的一点点软肋。

  “你最好是有正经事找我。”

  被假少爷当作牧清流的情人针对了半天,再加上被狂揍的部分,温郾城旋即又改了主意,觉得不该给这种冒牌货任何好处。

  假少爷自从道歉之后,双手真诚地拉住了真少爷的,像是虔诚的羔羊,等待主人的宰割。

  不过,他的主人另有其人。

  此刻的羔羊完全属于伪装的样子,凄凄惨惨求道,“温哥哥,今晚你要跟牧老师去看什么电影啊,剧情片、悬疑片,恐怖片还是......爱情片?”

  最后三个字仿佛咬在牙根深处,疯狂地碾磨着血管似的。

  温郾城还挺奇怪,为什么不怎么熟悉的牧家表少爷,居然会邀请自己去看电影。

  看电影不是朋友或者小情侣之间才该做的事情吗?

  温郾城说,“目前还不知道,你又有什么问题?”

  龙琢露出灿烂地微笑,看起来无害极了,“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去呀。”

  “其实温哥哥,你也大概能听出来吧,牧家的二少爷是我的启蒙老师,我在M的学校一直跟着他的。”

  懂了。

  温郾城直截了当说,“你不好好学习挂科了吧?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需要你补考之后认真学习,记住,不要妄图拍老师的马屁,你只会被挂得更惨。”

  说教一番后,温郾城双手整理一下西装衣襟,像是赢了一筹,趾高气扬地坐上了牧沅秋的车。

  牧沅秋请他看得电影很惊悚,讲得是一条被山民砍伤的小蛇,如何蜕变成一条丛林巨蟒,然后返回村庄将整个村庄屠杀干净的复仇故事。

  温郾城看着有点乏味,不过整个电影院内只有他俩在观影,空荡荡的剧场清冷无比,无论看什么类型的影片,效果都会无限加倍。

  此刻银幕间正上演一场极其血腥的画面,巨蟒最终将砍伤他的村民一口整体吞入腹中,镜头详细描述隔着蛇皮,一具挣扎的人形在蛇腹张牙舞爪,连带这只巨蟒也十分难受,不断绞紧身躯,借以令仇人窒息。

  温郾城看得背脊发寒。

  牧沅秋忽然笑起来,阴恻恻说,“复仇是自己喝下去的毒药,然后期待别人死去。”

  伴随着满剧院的惨烈叫声,这句话讲得异常刺耳,又耐人寻味。

  温郾城的头皮炸起来了,故作镇定说,“牧老师这句话听起来充满着哲学意味,其实我还挺想知道,您怎么想起来请我看电影呢。”

  “大概是特殊的缘分吧。”牧沅秋看着血腥画面毫不所动,脖颈间的小细蛇反而兴高采烈,来回舞动。

  话说蛇类具有不同的视觉,有的非常敏锐,有的十分迟钝,看来是血淋淋的画面刺激了动物的原始本能,即使隔着屏幕也能嗅见血肉的腥味。

  温郾城内心不好的情绪陡然升高。

  牧沅秋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忽然改口说,“麻烦你能帮我去买一桶爆米花和两杯黑咖啡吗?咖啡不加糖,谢谢。”

  温郾城旋即起身,扭头往剧院外面走。

  他刚走了两步,牧沅秋清晰地喊了一声,“温郾城,你回来,我钱还没有给你呢。”

  温郾城条件反射回头说,“没事,我请你......”

  另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盘旋。

  糟糕。

  温郾城快速调整表情,很完美地回复,“牧老师,您刚才叫错名字了吧?我是小温。”

  牧沅秋笑了笑,看似十分随性地扶了把金丝眼镜框,“抱歉,我口误了。”

  温郾城愈发快速离开,其实他完全应该走得更慢一点,这样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状态。

  温郾城不停的回忆,自己刚才的表情是否正常

  有没有流露出不合时宜的、令人怀疑的表情?

  主角一路忐忑难安,甚至有点想给牧清流打个电话,汇报一声自己的身份大概被牧家表哥给发现了。

  最后,温郾城仍旧自我调整好情绪,端着咖啡和爆米花,冷酷地坐在了牧沅秋的身旁。

  牧沅秋噗嗤笑道,“不小心叫错了你的名字而已,怎么生气了?浑身散发出的冰冷,简直要拒人千里之外了。”

  顿了顿。

  牧沅秋说,“小温这个名字真的太难听了,只有我弟弟这种对任何事情都不走心的人,才会如此随意。”

  温郾城索性也不装了,抓着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甘醇的气味瞬间充斥着口腔。

  口气不好说,“其实你是外人,知道了也没什么。”

  想弄死他的是牧家大少爷,是贺子扬,是有可能会反目成仇的龙琢。

  人的名字就像是代号一样,不具备任何意义。

  “不过,有句话你说的不对,我师傅很在乎我的事情,他全心全意对我好,我也愿意听他的安排。”

  “你和小清子的关系,现在居然是这样吗?”牧沅秋像是听见一个惊天新闻,笑容里掺杂了许多意味不明的成分,“小清子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害得我白担心了。”

  温郾城不知道他为什么用这种语气评价牧清流,不过冥冥中,能从牧沅秋的谈吐中发现一股类似于放心的情绪。

  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对。

  牧沅秋已经转移话题说,“小清子的事情,我不干预也行吧,不过龙琢这个家伙,交给我来解决,他很单纯,好处理极了。”

  这是什么品种的表哥?难道是什么名侦探吗?怎么连龙琢的问题也能轻易发现?

  温郾城不知道,牧沅秋也看了宋寅无意中槽点满满的气泡,以为他是观察力满级的高手。

  实际上,牧沅秋能猜出小温总会是温郾城,也是凭借着一部分的假想,稍微诈唬了一下主角。

  既然牧家的表哥说要把龙琢交给他来处理,温郾城还是有些不怎么信任他的。

  直到第二天,龙琢一蹦一跳地跟在牧沅秋的身后,被雨淋湿的小狗终于找到肯带他回家的人,变得欢欣雀跃。

  温郾城还是不怎么信任对方,偷偷找到了牧清流将晚上的事情告诉师傅。

  牧清流沉吟片刻,淡道,“其实他是我的亲二哥。”

  这个秘密虽不算惊人,但也十分令人惊讶了。

  牧清流继续道,“用一个秘密换取另外一个秘密,所以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好抱歉的,既然我二哥愿意帮忙,你顺利返回龙家的事情也完全可以提上日程。”

  “接下来,我们要去会一会,真正操纵着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

  龙夫人初次见到温郾城时晕厥不醒,等人走后才缓慢地恢复神志。

  她和龙志成一样,在看见温郾城的第一眼就看出了对方与丈夫完全一样的面孔。

  这次的假面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包括她曾经意外背叛过龙志成一次的记忆。

  那天她也是喝醉了,才和贺子扬滚了床单的。

  龙夫人的记忆尤其深刻,当初自己怀孕的时候,最开始害怕是意外怀了贺子扬的孩子,还在慌乱中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对方。

  因为共同的秘密,有一段时间,贺子扬对她的表现十分得体贴,龙夫人也对这份体贴又耽溺,又排斥。

  最终因为道德伦理的约束,使得龙夫人在临产前与贺子扬彻底决裂,说了许多决绝的怨怼,甚至放话说即使孩子是贺子扬的,生出来也姓龙,一辈子都不会姓贺。

  如今想来。

  那个叫温郾城的孩子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命运的启示。

  龙夫人犹豫许久,趁龙琢外出之际,将贺子扬约到了偏僻的饭庄见面。

  贺子扬迟迟而来,比起龙志成的稳重成熟,他的气质更趋于风流倜傥的类型,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这个男人心眼极小,脾气暴躁,偶尔显得睚眦必报。

  龙夫人不敢给自己的儿子做亲子鉴定,也不敢再约那个叫温郾城的男生,激烈的矛盾在看见贺子扬的瞬间达到极点。

  贺子扬秉持着一贯的潇洒,悠然坐在沙发间,嘲讽笑道,“真是挺不容易的,我们已经有二十几年没有好好地单独聊过天了,怎么突然把我约来,搞得我心底小鹿乱撞。”

  “话说,嫂子你已经不担心,被大哥发现我们之间的不正常关系了吗?”

  龙夫人被他气的不轻,即使曾经有了不该有的肌肤之亲,她也绝对没有对贺子扬有过旖旎的情绪,更不要提现在的单纯厌恨感了。

  龙夫人一点也不想与他多耽搁时间,直言不讳问,“温郾城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