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只猫白嫖的周小气，吃完了清汤寡水的面条后，便和钱警官带着两条吃饱喝足的狗，步行前往乐家的熟食店。
“查乐红兵的人际关系，应该没什么意义。最重要的还是得找到他和乐婧的共通之处。”
“…凶手为什么会选他们做为目标，这才是我们破案的关键。”
一般而言，连环案的凶手在选定任务目标时，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方式。
比如血书案的吴丽华，选的都是她认为，有负自己养子的女性；
晴天娃娃案的老吴，选的都是害他孤苦无依的凶手；
雨夜案的冯家人，选的都是在雨夜出门，且穿红衣的女性。
“但乐红兵和乐婧…从性别上，社会身份上就不对等，都看不出像是有什么交集的。”
钱家豪摸了摸下巴：“其实非要说有什么联系的话…他们都姓｀乐｀算不算？”
周鹏点头：“如果出现第三名被害人，同时他也是姓乐的话，不是没有可能。”
钱警官一脸严肃：“周队，讨论案情这么重要的时刻，就不要开玩笑了。”
周鹏呵呵两声：“难道不是钱队你先和我开玩笑的么。”
两人每次都是这样，一说到案情的僵持之处，就会插科打混的胡闹过去。
搞的一直跟在身旁，认真听他们案情分析的边牧犬有些无语：（汪！狗还是不明白，乐婧是从哪里知道的乐红兵的电话的？）
（汪…还有乐红兵，以他昨天表现出的人物性格来看，知道了古城区有命案，还跟自己脱不了关系的情况下，他潜意识里应该是很排斥晚上出门的才对。）
（汪！可是他出来了！）
（狗能想到的除了凶手给了乐红兵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加码外，就是他们俩本来就认识，一直都有联系。）
周鹏的脚步猛然顿住。
“鹏子，怎么不走了？”钱家豪停下电动轮椅，转回头去看他。
（汪！爸爸，你是想到什么了。）边牧犬也慢慢地停下了摇尾巴的动作。
“一会再跟你们说，我先给徐队打个电话。”周鹏找到徐春晖的号码拨了出去。
徐春晖的动作很快，铃声才响了两声，他就接通了：【喂？周队？】
“徐队，案发现场没有乐婧和乐红兵的私人物品，对么？”
【是，乐婧的手机丢在车里，乐红兵的…总之现场很干净，私人财物、手机，以及衣物全部不在案发现场，痕检在屋子里和院子里也找过，都没有。】
“那乐婧的手机在哪里？”
【应该还在证物处保存，和跑车一起，秦家不让查，也没提把东西要回去，这么短的时间，我们也没来得及去处理。】
“徐队，我需要查看乐婧的手机，查她当晚的聊天记录，尤其是和乐红兵的聊天信息。”
【好，我马上通知下面的人过去取，不过手机有密码，可能没这么快。】徐春晖也没多问周鹏要干什么，反正等事情有结果，他总会知道的。
周鹏挂了电话，转身便往回走：“先不去乐红兵家，咱们得再去一下607。”
“唉～”钱家豪赶紧调转轮椅跟上：“去607干什么？！”
“去试着找找线索和…遗物。”周鹏一边给江玮玮发消息，一边把华生刚才的话向钱家豪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刚才徐春晖说乐婧没带手机，乐红兵的手机应该是随身携带的，不在案发现场，那凶手就有一半的可能会走远一点丢弃，或掩埋。”
钱家豪看了看身旁的边牧：“鹏子…你说华生会不会太聪明了点？”
边牧犬闻言转头无辜的看向叔叔：（汪！狗聪明不好么。）
钱家豪像是听懂了它的话，安慰般的摸了摸它的后背，换了个话题道：“当然，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说兄弟，你不会是想去翻垃圾桶吧？”
你如果要去翻垃圾桶，那可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分，现在就告病假，自己回家睡大觉了！
周鹏摇头：“范围太大，而且这附近的人似乎有翻垃圾桶的习惯。”
正说着呢，就见不远处，有一个穿着不错的老奶奶，在路旁的垃圾桶里翻找饮料瓶废纸壳。
周鹏收回视线，脚步不停：“衣服可能没有人要，手机却不会。”
“我已经让江玮玮帮忙查看乐红兵的手机号码，和昨晚上的通话记录了…每种可能性都有，我们只能挨个试试。”
再次回到607号院子，周鹏让华生和小金去把黑豆以及附近的猫狗叫过来。
猫狗还没过来，他先收到了江玮玮的回复信息，三个标注了姓名的电话号码。
周鹏先是给乐红兵打过去，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也没人接。
“这是个好消息，说明凶手把手机和衣物一起丟了，而不是单独破坏。”
钱警官可不这样想：“凶手不重视，不正好说明了，手机没有能暴露他的东西么？”
“所以我才说：每种可能性都有，我们只能挨个试试。”周鹏说着便拨打了江玮玮发来的第二个号码。
这次电话才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电话对面是个爽利的女声：【你好，哪位？】
“你好，请问您这边是哪里，认识乐红兵么。”
【乐红兵。认识啊，他经常在我这里订货拿货…对了，他昨晚还跟我订了货，今天怎么还没来呢，不会是不要了吧…】
看来这是一家供应鸡爪鸭爪的批发商。
周鹏随便应付了一句，就挂了电话，再次拨打第三个号码。
【喂？】听电话里的声音，对面似乎是位老者。
“是李老先生么，请问您是不是认识乐红兵？”
【哦，红兵啊，认识的，你是哪位？】
“我是警察，我们根据乐红兵昨晚的通话记录，得知他最后一通电话是跟您联系，请问你们最后的聊天内容是…”
【哦…这个啊，我家的狗死了，它太老了…乐红兵一直都在帮大家处理这些，我就打电话让他来…】
“一直处理这些？…大家？老先生您是住在古城区么？不知道方不方便上门拜访？”
【我是住这边…你要来干什么？】
“之前和您提过，我是市刑侦局的，正在查一起案子，有事想向您打听一下。”
对面的人似乎很犹豫，过了半晌后，他语气有些生硬的冲着电话里喊：
【你们是骗子对不对，我知道的，我才不糊涂，你们再打电话骗我，我就告诉我儿子了！】
“…嘟…嘟…嘟…”周鹏拿着被挂断的手机一时有些愣神。
他只能无奈的让江玮玮再帮忙查一下老人子女的信息，要来老人家的居住地址。
（汪！）边牧犬带着黑豆和一群猫狗小跑过来。
（喵～人类又来喂猫了么？）
（汪！肉干呢！）
（～你把罐罐藏哪了喵～）
（汪！人类，你找狗？）黑豆沉稳得站在周鹏面前，并未像其他猫狗那样，围着周鹏两人讨要食物。
“是，想请你们再帮我一个忙，报酬的话…等事情结束后支付。”
黑豆点头：（汪！还是找人么？）
“不，这次需要你们的耳朵。”
周鹏指了指身后的院子：“我要找一个手机，你能不能把所有的猫狗都聚集起来，然后，以这个院子为中心，四条路，八个方向将它们都分散出去。”
“我会一直拨打那个手机的号码，你们救帮我听听，哪里有手机一直在响，却没人接听。”
黑豆觉得这比昨天找人还要简单。
而且，眼前这个人类不但会和狗说话，给的报酬又很丰厚…：（汪！狗去叫它们，人类还要等一会。）
周鹏点头，伸手指了指脚边的边牧和二哈道：“让我家华生和小金跟着，等你那边安排好了，让它俩过来通知我后，才能开始。”
古城区537号，就是李伟明老先生的家。
他家不是古色古香的大院子，门口就是一条窄小阴暗的巷子，破旧的房门和墙面几乎持平。
“砰砰砰。”这铁门…哪怕周鹏已经收了力道，敲起来的声音还是很大。
“谁啊。”房门被打开后，里面还有一道铁栅栏门。
一位头发花白，身材干瘦，腰背微微佝偻的老头出现在门后，眼神警惕地打量着门外的两人。
来的匆忙，周鹏和钱家豪也没穿警服过来，现在倒是有点麻烦。
他出示自己的证件：“你好，李先生，我之前和您通过电话，这是我的警员证，你看一下。”
“哦…电话，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老人的目光越发警惕了。
“是您的儿子李彭飞告诉我们的。”
周鹏举着证件，尽量耐心但：“老先生，乐红兵出事了，他最后一通电话是和您打的，所以我们必须过来向您了解一下情况。”
“出事？”李伟明打开房门，神色焦急的问：“红兵他出什么事了？”
钱家豪拿出问询笔录飞快的填好基本信息，然后把本子递过去：“李先生认识字么，麻烦你填一下基本信息。”
“啊…这个。”
李伟明在身上摸了摸：“我眼镜呢，你们…你们进来吧，我得找找眼镜，老婆子，老太婆我眼镜哪去了。”
李家的房子和乐红兵家一一样，进去就是厨房客厅，前门和后门相通，左右都没窗子，中间是个露天的院子，院子不大，却养了不少花草。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一条侧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黄狗。
“眼镜这不是在这嘛，就是你天天乱放。”
“好了好了，外面有人呢，让人听着笑话。你给两个小同志倒点水…”
找到眼镜的李伟明很快便从房间出来了，见周鹏正盯着院子里的狗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老死的，还以为它会走我们后面呢。”
“来坐吧。坐下说。”李伟明说着就要去给周鹏搬凳子。
“还是我来吧…”让这么大年龄的人帮自己搬凳子，太折寿了。
周鹏搬来凳子，扶着李伟明先坐下，等他填好基本信息后，才开始问话：
“老先生，您之前说：和乐红兵打电话是因为狗死了，所以让他来处理，这是怎么回事？”
李伟明没有马上回答周鹏，而是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红兵那孩子，怎么了，他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他…”说人死了，会不会吓到这老头？瞅着就不能受刺激的样子。
不想再节外生枝的周鹏犹豫了下，委婉道：“他家店铺的肉让人吃坏了肚子，我们就查一查。”
“吃坏东西？”李伟明看了看自己家的狗：“…这…以前不是都没事么…怎么现在就…唉～”
他说着便摇了摇头：“…警察同志你们可要好好查啊，别是谁想害红兵吧，现在的人呐，有头疼脑热的就想出去坑别人，这种事我以前见的太多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更变态。”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端了两杯水从屋子里出来，笑的慈眉善目的：
“哎呦！这俩大小伙子，模样看起来真俊，瞅着都要让老太太我犯戒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把水递到周鹏两人面前：“来，先喝点奶奶家的青春永驻水，再和我家的老黄瓜唠嗑，放心喝，没下药的。”
…奶奶你这样说，我可就不敢喝了。
周鹏端着水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下嘴。
李老头哼唧一声：“老太婆，我的水呢，我也渴了。”
李奶奶有些嫌弃的看了眼他，马上捂住了眼睛：“哎呦～你都已经不是当初的帅小伙了，撒娇多伤我的眼睛呐。”
她转头亲切的看向周鹏两人问：“小伙子要不留下吃晚饭吧，奶奶就爱看你们这种年轻有活力的。”
“不了不了，刚吃过。”
“谢谢奶奶，咱们还有工作。”
“唉…好吧。孩子们都忙…”老太太突然就失落起来，唉声叹气地回了屋。
“……”
“…李老先生，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李伟明的视线追寻着自己的老伴，笑了一下，低声和周鹏两人解释：“她以前很受孩子们喜欢的，可再喜欢，也抵不过孩子长大了，忙了…”
“她以为是因为孩子不喜欢和自己说话，就去学现在孩子们喜欢的说话方式。”
他看了眼一旁躺在地上的黄狗：“知天命，认命，又不舍…”
“如今老黄都走了，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又还能硬撑多久呢…”
人死如灯灭。
再多的眼泪，再多的悔不当初，再风光的葬礼，对于老人而言，都没有生前的陪伴来得实在些。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本身就是一句马后炮。
周鹏和钱家豪一时都有些无言。
相比旁人的伤怀，李伟明老先生倒是挺乐呵的，他抬了抬手催促俩人：“快尝尝我家老太婆泡的茶吧，凉了就不好喝了，她啊…就爱捣鼓这些。”
茶水端过来时只微微烫，现在喝着却是刚好了。
周鹏凑近杯口，绿茶的香气裹挟着点点荔枝的味道平平淡淡的闯入鼻中。
真的很好闻。
“茶很香，入口回甘。”钱少爷评价道。
“是吧…”李伟明眉开眼笑，就好像茶是他泡的一样。
周鹏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放下杯子后继续刚才的话题：“李老先生，古城这边的狗…宠物死了，你们都是找乐红兵处理的？”
李伟明：“是啊，我们都是找红兵处理的，咱们这也不能乱扔不是，旅游区，怕吓到人影响不好。”
“红兵啊…只要谁家有宠物死了，一个电话过去，他就会尽快过来帮忙，把它们带到远处没人的地方埋了。”
“咱们这老胳膊老腿的又挖不动土，等儿子回来，它就臭了…”
年龄大的人，说话就喜欢翻来覆去的念叨，周鹏耐心的等李伟明说完了，才接着问：“李先生，你们，我是说居住在古城里的人，是不是都知道乐红兵的电话号码么。”
李伟明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从隔壁的老孙头那里认识红兵的。”
“这孩子心善，谁家修了东西，搬了东西的，找他准行，收费还不贵…”
“哦…”周鹏若有所思道：“老先生能请您帮忙带个路，去找一下孙老先生么。”
从李家出来，边牧犬刚好找了过来：（汪！爸爸，黑豆它们都准备好了，打电话吧。）
忙不开，就只能分头行动。
于是钱管家陪着边牧犬它们去打电话，周鹏则跟着李伟明老先生开始在古城区溜达。
周鹏找了孙老先生要了一只猫的照片，刘奶奶要一只狗的照片，杨爷爷要了一只鸟的照片…
陆陆续续找了十几个人，得到十几张照片后，他把照片全部发给了吴凡，让他帮自己对照着那些动物标本找找，有没有相似的。
“怎么样？”
“没有，会不会没在古城区。”钱家豪已经连续拨打了十几分钟的电话。
“可能吧。”本来就是小概率事件，周鹏倒也不算失望：“走吧，我们继续去乐红兵的家看看。”
赵言和郑建国要留下喂猫喂狗，边牧犬和二哈也想留下：（汪！狗跑了很久，又累又饿的。）
边牧犬比较迂回：（汪，狗要留下来帮忙维持秩序。）
周鹏一锤定音：“那华生和小金也留下帮忙吧。”
帮忙？
郑建国无语。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熟食店已经开张了，但没什么客人。
梁艳一边看店，一边处理明天要卖的食材。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坐在门口的太阳下用手机打游戏。
“妈，我游戏里没钱了，给我充点呗～”
“我现在忙着呢，等会。”梁艳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乐红兵今天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打了几十通电话都没人接，事情全部都压在她身上不说，还要担心对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等等等！反正你早晚都要给我充的，为什么一定要等？非要我求你好几遍，你才有优越感么。”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大人。”乐永彦说着便气鼓鼓的进了店铺，路过正在忙碌的梁艳回了家。
梁艳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活计，用围裙擦了擦手，叫住儿子：“永彦，我现在给你转钱。”
“不要了，我才不稀罕。”乐永彦说着就狠狠地带上了自己房间的房门。
“砰！”
梁艳沉默了下，还是给乐永彦转了一百块钱过去。
她捶了捶自己酸疼的腰，卷了下被水打湿的袖子，正要继续忙碌，便听店铺前有人叫她。
“警察同志？”
梁艳快步走过去，神色略显焦急道：“红兵他今早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了。警察同志，我心里慌的不行，我能现在报案么？”
周鹏又沉默了。
他记得梁艳身上有病。
“你说乐红兵今早出门的？”钱家豪上前询问。
梁艳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挽了下耳边散落的碎发：“这个我也不太确定，我觉浅，和丈夫一直都是分开睡的。”
“他昨天说家里的货不多了，要去拿点，我早上起床也没看见他人在家…”
钱家豪了然。
这个乐红兵经常忙到很晚才回来，便衣以梁艳的身体健康为由，分房睡。
所以，梁艳对乐红兵的事知之甚少，也算是情有可原。
来的路上，吴凡发消息告诉周鹏，他发的那十几张宠物的照片，几乎都能和他拉回来的那些标本对上。
因此，周鹏和钱家豪在来乐红兵家之前，先特意去拜访了乐家的邻里。
据邻居们回忆，乐红兵大约是五年前在古城区做事的，至于去干什么，他们也不是很清楚。
有人问过乐红兵，乐红兵就说在古城内接一些打扫、修剪、搬东西、挖园子的活计。
因为都是体力活，大家也没有眼红的。
乐红兵这人闷，天天不是在店里，就是去买东西，拿货，很少和邻居们打牌唠嗑。
而且相比较同龄人，乐红兵似乎更喜欢小婴儿、老人、和小动物。
店里卖不掉的东西，他都会拿去为流浪猫狗。
问他，他就说，他们/它们心思单纯。
“警察同志，可以帮我找找红兵么，我这前前后后的，都打了几十通电话了，他也不接。”梁艳见摊位前的两人都不说话，只好再次开口询问。
周鹏见店门前有把椅子，便道：“要不你出来晒晒太阳，我们慢慢说。”
“……”钱家豪觉得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肯定得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