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顾无言, 菖央望向面前的施姐姐,视线对上她沉敛墨染眼眸。
施姐姐的眼像一汪不可窥见的深海,又像山林的浓雾, 若隐若现让人禁不住好奇。
“怎么了?”施晚昭回神, 收敛心思的出声。
菖央担心的问:“不舒服, 请太医么?”
“不用。”施晚昭松开她的手, 指腹顾自摩suo残留的温度,转移话题说:“已经好了,先用膳吧。”
“嗯。”菖央这才放心的点头。
外间宫人依次入内备上早膳,菖央低头小口的咬住热气腾腾的肉包, 面上满足的嘟囔道:“好吃的,施姐姐也吃~””
“嗯。”施晚昭配合的尝了些。
这方华容殿内两人惬意用膳时, 此时都城外的避暑行宫却已经在进行严密而残酷的审查拷问。
昨夜里的刺客让辛太后意识到朝堂有势力不满自己干政,便下令严查随行将领官卫,如有可疑者宁杀错不放过。
本该是纳凉避暑的行宫,一时之间笼罩杀戮味道。
“太后娘娘,昨夜卑职等人吸食神仙散一时疏于防范酿成大错, 但绝非刺客同党,请您明查啊。”这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护卫求饶声不停。
辛太后冷脸挥手道:“杀。”
“饶命啊!”
整个清晨就已经有近百名的宫卫被处死, 炎热的夏日里流淌的鲜血腥味分外刺鼻, 辛太后嫌弃的避讳脏污, 转身离了高台。
从一侧沿湖廊道漫步, 辛太后回想昨夜里的惊险, 心绪不宁的叹了叹出声:“来人,去请女道来一趟。”
若是能靠道法高深的女道查出始作俑者是谁, 那就容易一网打尽了。
“是。”女官转身离去。
而园内的清渊此时正在给像是喝醉酒的红尾胖绒鸟针灸,指腹拿起长针轻轻扎入, 面上颇为担忧道:“小喇叭,你到底是偷吃了什么东西?”
“啾啾、嗝~”桌上的红尾胖绒鸟步履不稳的左右摇摆,两只小爪子仿佛抓不住,东倒西歪的转动踱步,毛绒绒的小脑袋歪向一侧,怎么看都像是落枕,动作滑稽的很。
“你不知道的东西也敢随便乱吃?”清渊狐疑地看了看红尾胖绒鸟的可怜模样,抬手给她取出长针提醒,“不管如何,你吃的东西对身体有极强的伤害,这一回就当是长记性。”
红尾胖绒鸟耸搭脑袋,柔弱的看不出平日里半点活力,就连打理羽毛的力道都使不上来低低地唤:“啾啾……”
清渊正欲再说些什么,因听见门外廊道脚步声临近,偏头去看,只见为首女官领着宫人迈步而来。
“太后娘娘有请。”女官打量这位有些年轻的女道长出声。
“好。”清渊正愁没机会跟太后阐明那些蛰伏在难民体内的妖蛊危害,刚起身时红尾胖绒鸟啄住自己一截衣袖。
“啾啾!”红尾胖绒鸟明显是想要一块去凑热闹。
“乖乖待着,别乱玩。”清渊觉得小喇叭应该好好休息,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而后抽去衣袖,随即带上门离去。
动作之快,令鸟称奇!
红尾胖绒鸟气鼓鼓的到处张望,最终在窗户啄下清渊笨蛋四个歪扭的大字。
随即整只鸟不乐意的探起脑袋飞身一跃,可是因为没有力气,所以根本无法扇动翅膀。
整只鸟从窗台失足扑腾地滑落,最终狼狈的摔在窗外廊道地面。
偌大的避暑行宫各处都有护卫看守,并没有人注意到一只弱小可怜的小鸟正在以龟速行进廊道。
直至出现一只“拦路虎”,身形矫捷的狸花猫原本正在宫人们怀里,忽地机警的发现一只颜色鲜艳的红尾胖绒鸟。
“喵!”狸花猫机灵的从宫人怀里跳下,随即猫着脚步三两步尾随而至。
闲暇说笑的宫人们见狸花猫跑了,面上露出焦急道:“不好,这可是六皇侯最喜欢的小宠,如果不见就麻烦了!”
三两宫人们连忙追随上去,红尾胖绒鸟听到宫人们的脚步声好奇的停了下来,回头打算看看热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只狸花猫犹如一座毛绒绒的巨物,黑黝黝的大眼眸正悠闲的俯瞰鬼鬼祟祟的红尾胖绒鸟,掌中利爪蓄势待发!
“啾啾!”红尾胖绒鸟吓得哆嗦,当即开启极速爆走的速度。
犹如一阵风掀动庭院的花草,狸花猫微愣的迅速追捕,三两宫人们好不容易追上时,远远的看见被只被追的惊慌失措逃窜的鸟。
哦,不对,好像是一只走地鸡。
毕竟鸟不应该用翅膀飞的吗?
宫人们脑海里的困惑,还没来的解决,狸花猫忽地整只撞到花坛脑袋晕眩的厉害。
这时宫人们连忙上前抓住狸花猫。
“啾啾!”红尾胖绒鸟得意的叫唤几声,随即火速逃离现场。
心不甘情不愿的狸花猫亮起利爪偏要对着宫人们张牙舞爪,却在听到主人声音时顿时蔫了下来。
“小狸,过来。”六皇侯菖仪坐在凉亭看书,抬手随意的招了招。
狸花猫全然不见先前的野性,满是畏惧的不敢动弹,还是宫人主动的将其抱至亭内。
菖仪抬手抱起狸花猫放置膝上,指腹微紧的掐住它的脖颈,眉眼看不出多少欢喜的出声:“小家伙,你倒是玩的开心。”
“喵……”狸花猫僵硬不适的保持警惕,全然没有先前的肆意野性。
宫人们退出亭内时,还有些感慨狸花猫的变化。
这些年六皇侯养过不少宠物时,可是活下来的只有这么一只。
至于别的大部分都活不过三个月,伤痕累累的不在话下。
亭内安静之时,清风晃动枝叶沙沙作响,六皇侯菖仪眉头微皱的看着案桌被风吹乱的书,指间的力道不由得重了许多。
“喵!”
这些年菖仪一直被母后作为菖央的替代品,心间越发不耐烦。
凭什么菖央只因为出生年长就能轻而易举的获得所有的权利荣恩。
“喵!”
真是,太不甘心了!
直至手背刺疼,菖仪回了神,低头看向挣扎的狸花猫喃喃道:“你也觉得不能忍受,对吧?”
满眼都是惶恐的狸花猫心惊胆战的不敢出声,好似死期将至般的丧气垂落毛绒的尾巴。
“没事的,很快就不用忍耐了。“菖仪看着手背的抓痕,面上露出不达深意的笑。
昨晚的刺客一定让母后感受到危险,如果能够煽风点火将矛头指向菖央,那她就必死无疑了。
本以为要被弄死的狸花猫看着主人的笑,更是觉得害怕,仿佛看见自己平日里玩弄致死的小老鼠下场。
清风徐徐而来时,避暑行宫内里更是畅快,另一方的清渊来到湖畔亭园。
清渊穿过廊道进入其中,只见案桌席坐无不显奢侈华贵,金玉为底珠石点缀,就连白玉地面砖石都可见其纹理细致。
“女道请坐,赐茶。”辛太后示意宫人备茶。
“谢太后赏赐。”清渊有些不太适应西梁宫廷的规矩,略显拘谨久坐,并未饮茶。
辛太后见女道长年岁与菖央相差无几,可神情气势却截然不同,思绪感慨的缓缓出声:“昨夜女道可曾休息妥当?”
清渊颔首应:“这里夜间凉快适宜睡得很好。”
“那就好,女道长昨日说是潜虚道馆弟子,西梁不曾有听闻贵道馆,想来女道长并不是西梁人士?”
“嗯,小道来西梁女国是为除妖,昨夜擅闯避暑行宫实属无奈,还请太后恕罪容禀。”
辛太后面上诧异询问:“无妨,莫非昨夜诡异之事也跟妖邪作祟有关?”
可是明明昨夜女道长说的是心术不正的术士害人技俩。
清渊摇头道:“”非也,昨夜的变故只是道门中人所为,妖邪另有其物。”
“此事要从前些月驱离都城的难民说起,小道无意间为体虚多病的难民们诊治时,发现她们大多被妖蛊附身,而且似乎正在被有预谋的驯化。”
辛太后乍一听有些怀疑,可是昨夜亲眼见识过女道的法术,再来都城确实曾经短暂出现过一回怪病,方才不得不相信几分,思量道:“若是女道长所言非虚,这些受妖蛊俯身的难民就是近月来频繁作乱的祸首,而背后另有妖邪作祟?”
“是,目前都城河道水井都有妖蛊的蛊虫,蛊虫依托水运而生,当务之急应当立即为都城内外河道井水投掷大量驱邪药草,再来给城中百姓和难民分发符水治蛊好脱离妖蛊控制。”清渊光凭一人之力无法办到,才一直想要朝廷派人出面。
“既然女道如此忧国忧民,本宫就正式下诏封女道为护国道师,即日进宫入朝肩负西梁驱邪收妖重任,如何?”辛太后并非对治妖蛊多么重视,只不过是将女道长招收为己所用,这样也能让暗中谋害自己的势力心生忌惮。
“这、对小道实在太过殊荣了。”清渊并不懂其中弯弯绕绕,只是有些意外辛太后的重视。
毕竟自己在西梁国一年半载里遭受数不清的冷遇磨难。
辛太后挥手出声:“无妨,女道救驾有功,本就理应重赏,更何况救国救民更是善事,还请切莫推辞。”
清渊这才犹豫的应下:“那就多谢太后。”
这方亭内话语断断续续,湖面骄阳亦越发炎热。
避暑行宫依山傍水自是凉快适宜,不过此时的都城皇宫却是犹如蒸笼一般的炎热。
华容殿水榭内里的菖央泡在浴桶冲凉,脑门搭着湿答答的帕巾,白净面容沾染不少水珠,明亮目光隔着屏风望向外边看书的朦胧身影唤:“施姐姐,不一块泡泡吗?”
夏日里冲凉,多舒服的事啊。
施晚昭抿唇佯装听不见,可耳旁却将那方浴桶里的水声听的清清楚楚。
更别提菖央那露在水外的纤细而娇嫩的年轻身段,区区屏风在施晚昭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遮掩物。
她,真是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不必。”施晚昭指尖微紧的握住书卷应了声,心思却已经游离到屏风内里动静。
外边热烈日光照的水榭内里分外敞亮,就连角落暗影都清晰可辨。
浴桶周边移出的水渍散射斑斑光亮,水光潋滟,犹如流光般映射在白玉胴体周身。
许是因着凉快许多,屏风内里的人从浴桶起了身,哗啦啦的水声随之雀跃响起,流水飞溅落至细白脚踝,最终化成涓涓细流在她脚下形成一淌不可窥见暗影。
那自顾穿戴衣裳的人并无半分被窥视的自觉。
很快衣物粗粗遮掩大半,一截露出的暖白肌肤中透着淡粉,就像青涩枝叶间突兀生出一颗满是浓稠甜香的蜜果。
这么的违和,却又引人遐思迩想。
待脚步声渐近,施晚昭顾自收回目光,视线落在道书字间,不多时微微抬眸看见面前衣裳微乱闲散就坐的菖央,心口没来由的一顿。
微疼间夹杂酥麻,意料之外的陌生感受。
菖央穿的月白薄纱内裳轻便透风,本是夏日里最合适不过的衣物,可因着她匆匆出水未曾擦拭干净的缘故,使得衣物触水处变得有些透,反倒更显得分外清楚。
“真好喝~”菖央抬手捧起酸梅汤满足的喝了小口,眉眼弯弯的念叨。
施晚昭视线流转落向菖央朝气蓬勃的面容,她的眼眸里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不免暗暗地收敛心思。
一时内里分外安静,施晚昭亦不再去看她,以免受其蛊惑。
待菖央解渴放下白玉小瓷碗,偏身看向不出声的施姐姐,也不好出声打扰,只得兀自起身。
水榭内侧摆放高大的书架,上面有许多施姐姐收集的古书。
不过对于菖央而言,最好看且能看懂的只有连环画集,抬手取出一本,而后重新坐回原处翻看。
菖央看书姿势多变,很快就从盘坐变成依偎姿势,最后大半人躺下,脑袋枕在施姐姐膝上,手里捧着连环画集看的止不住咯咯笑不停。
施晚昭听着似铃铛般清脆笑声,微紧的抿唇,垂眸看向不安分的某人出声:“这么开心?”
“嗯、画里的小孩儿爱吃糖,牙掉光光了。”菖央侧身仰望施姐姐,手里展示连环画集,不太利索的说着。
“所以呢?”施晚昭不太理解她开心的缘由。
“以前,菖央也吃坏了牙。”菖央说着,张嘴露出自己整齐的牙,很是“骄傲”的说,“别人看见都笑的很开心。”
“噗”地一声浅笑自施晚昭齿间轻微溢出时,清冽眼眸终是忍不住晕染笑意说:“傻,她们那是在笑话你,可不是仅仅因为没牙才开心。”
“什么是笑话?”菖央露出困惑的说着,又见施姐姐露出笑,有些摸不清头脑,“那施姐姐也在笑话么?”
施晚昭被问的无法解答,只得抬手捏住她的脸蛋出声:“你要记住,我跟她们不一样。”
菖央略微感觉到疼痛的点头应:“哦。”
总感觉施姐姐这时候有些凶呢。
“那你的牙是怎么好的?”施晚昭视线检查菖央的牙齿,倒没有什么缺损。
“掉光了,新长的。”菖央小时候很爱吃糖,后来掉的牙被宫人发现,夜里就被禁止吃糖和甜食。
施晚昭一听,便也猜到多半她那会掉的是乳牙,否则恐怕就难了。
“你以后不许吃酥糖了。”施晚昭松开手说着。
平日里菖央就很爱吃甜食,说不定哪一天趁自己不注意,她就将自己一口好牙给毁了。
话语落下,菖央满是不敢相信问:“啊?”
酥糖,明明那么好吃的!
施晚昭见菖央满是不愿,轻挑眉出声:“你要是不答应,往后我就不让你夜宿华容殿。”
此时的菖央没了先前的开心,只有无尽的悲伤。
“没有不答应。”菖央眼眸看着不容置疑的施姐姐,只得艰难的做出决定。
施晚昭见菖央面上失落,抬手轻触她鬓角湿发,柔和的安抚出声:“真乖,既然你这么听话,那我可以带你做更多好玩的事,作为奖励如何?”
菖央原本黯淡的眼眸忽地亮了起来,粉唇抿了抿,满是好奇的询问:“什么好玩的呀?”
“你想知道?”
“想~”
“可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施晚昭目光幽幽地落向身着宽松衣裳的菖央,故作神秘的出声,“从今天起你不能再吃酥糖,如果被发现偷吃的话,到时好玩的奖励就没有了。”
果不其然菖央被勾起兴致,连连点头信誓旦旦的应:“菖央、听话不偷吃的!”
两人话语间,窗外的日光被云团无声遮住些许光亮,水榭忽明忽暗,可菖央注视的目光却让施晚昭又一次感受到奔涌而来的热浪。
“皇后娘娘。”外间突兀的响起说话声,使得水榭内里的热意渐渐消退。
施晚昭清瘦面容浮现些许淡红,顾自清理思绪收回手,视线看向枕在自己膝上的人出声:“好了,还不坐好?”
菖央顾自摇头撒娇依偎着施姐姐应:“这样、舒服~”
夏日里温凉的施姐姐简直令人爱不释手,菖央最喜欢贴贴啦。
“进来吧。”施晚昭只得纵容着菖央的黏人。
心想两人本就是拜堂成亲的联姻关系,这般应当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吧。
尹管事闻声入内,视线瞥见枕在施皇后膝上的女皇,避讳的垂头低声汇报:“皇后娘娘方才南巷传来消息,宋妃娘娘犯病,据说是病的不轻,估计需要太医诊治。”
辛太后出游避暑行宫,太医跟着走了大半,现下皇宫之中并没有多少太医随诊。
施皇后全权负责深宫内一切大小事宜,自然包括是否为那位宋妃娘娘安排诊治太医。
古往今来深宫之人惯会审时度势,自然宫人们都知晓施皇后跟宋妃的过节,明里暗里都不敢肆意做主。
施晚昭的手看似随意的搭在菖央身后安抚轻拍,神色漫不经心的应:“那就让太医去瞧瞧吧。”
宋俪的死活,对于施晚昭而言,其实无关紧要。
只不过辛太后离宫出行,宫内就死了妃子,难免会对身为皇后的自己产生些许非议。
“是。”尹管事眼尖的发现施皇后膝上的女皇并未熟睡,知趣的退离内里。
待脚步声渐远,菖央偏头抓住身后施姐姐温凉的手嘟囔道:“不舒服~”
“疼么?”施晚昭困惑看向菖央,有些担心。
毕竟菖央肉身凡胎精贵的很,自己稍有不慎很容易伤及她的筋骨内脏。
菖央摇头,并无察觉的应:“不疼、痒痒的。”
“痒?”施晚昭并不明白她的感受,便欲从她掌心收回手。
“别,这样很舒服。”菖央并不知施姐姐的顾虑,自顾自的将自己脸颊贴近她温凉的掌心,“凉凉的,菖央喜欢。”
明明是乖巧软绵的话,可是却让施晚昭没来由的面热。
这人,说话真是毫无顾忌啊。
施晚昭真心觉得此时此刻将脸蛋贴在自己掌心的菖央比自己更像妖。
尤其是志怪话本里那种惯会以可爱怜人姿态蒙骗凡人的妖,恐怕都比不得菖央会撒娇。
“那、就随你吧。”
“好~”
施晚昭心想她倒是一点都不害臊,真要是遇见歹人,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可施晚昭转念一想,自己对她而言也似乎不是什么好人。
难道,心软了么?
繁杂念头涌上心头,施晚昭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凡人跟妖,本就是异族,一旦暴露就是杀戮。
菖央现下对自己的信赖喜爱,到时只会脆弱的不堪一击。
更何况凡人寿命不过百年,而对于施晚昭而言,百年光阴不过须臾。
将来菖央成为白发苍苍满面皱纹的老妇人,自己又还能对她升起几分怜惜心思呢?
一切,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施姐姐?”菖央并不知对方心思已然百转千回,有些好奇的唤了声。
“嗯。”施晚昭收敛心思,清冽眉眼恢复往日平静,全然不见先前的纵容,淡淡地拉开距离,“陛下先坐好,否则就该让宫人们看笑话了。”
菖央虽然不舍,却还是听话的从膝上坐到一旁。
两人距离并不算太远,可是从外间投落的光亮却清晰的描绘间隙轮廓。
对于陌生的气氛,菖央无法形容更不知如何应对,只是觉得好像周遭突然冷了许多。
盛夏的蝉鸣声此起彼伏,黄昏时火红的晚霞就像鲜血一般的笼罩住西梁皇宫。
而简陋的南巷宫院里,太医提着药箱诊治,没想内里却响起噪杂碰撞声响。
“滚!”宋俪性情比从前更要急躁易怒,整张面上如白纸般惨淡,乍一看似怨鬼。
宫人们连忙退避在外,不敢贸然上前,太医惊的顿步,只得压低声问:“这宋妃娘娘是得了什么疾病?”
“回太医,宋妃娘娘昨夜受寒,今早就说头疼的厉害。”宫人低声汇报。
太医一听,便简单开解热安神的方子。
没想内里宋俪忽地又开口唤:“本宫是冤枉的,本宫要见陛下!”
说罢,宋俪偏要冲出去,宫人们连忙拦住动作,唯恐会闹出更大的乱子。
“你们都是施晚昭派来监视谋害本宫的凶手!”宋俪步履不稳的训斥踢打。
太医眼见如此阵仗,不免有些担心宋妃娘娘莫不是疯了?
“娘娘,您还在生病就别出去了。”宫人们三两跪伏阻拦行进劝解。
眼见场面混乱,太医不想多待,便草草离了南巷。
这么一番折腾,黄昏霞光暗淡,宫殿内添上昏暗。
宋俪头疼欲裂的坐在殿内榻上,苍白面色泛起不正常的红急切道:“本宫的神仙散呢!”
宫人们一听,当即备上烟杆火具,唯恐慢一步就要被惩戒处罚。
烟雾缭绕之时,宋俪的头疼才渐渐好转不少,神情恢复几分正常。
虽然因着宋家的补贴,宋俪在南巷的待遇并不差。
可整日里吸食神仙散,使得宋俪身段脸色贫弱许多,眼眸凹陷越发显露病态。
“该死的施晚昭,竟然随便派个庸医来打发本宫!”宋俪指尖孱弱握住细长烟杆,禁不住咬牙唾骂。
本来宋俪得知辛太后出宫,所以就想在这段时间接近菖央重新获得荣恩。
结果一打听,菖央整日待在华容殿,根本就没有下手机会。
宋俪视线落向身旁几个胆小怕事的宫人,视线落在其中一个身量同自己相差不大的宫人,忽地生出乔装打扮的心思。
既然迟迟勾引不来菖央,那自己就主动出南巷去勾引她。
一个痴傻儿,自己就不信拿捏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