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微弱时, 窗外显露几分朦胧光亮，内屋榻上的大皇女菖瑰撑起身，被褥滑落露出白皙肌肤, 眉目间暗流翻涌, 神情复杂。
宋俪探手攀附身后贴近软语道：“天冷, 菖瑰殿下不多睡一会吗？”
大皇女菖瑰抿唇拉开勾住自己的手, 有些厌恶的低沉出声：“堂堂宰相孙女竟然用楼舍女人的手段来蛊惑侍人，岂不是有失身份？”
说罢，大皇女菖瑰自顾自穿戴衣物下榻，只想离开这处脂粉熏人的内屋。
“臣妾看菖瑰殿下是心里存着别的野女人吧？”宋俪哪能受得了这口气, 禁不住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大皇女菖瑰压低眉眼质问。
宋俪并不畏惧的出声：“可惜施晚昭如今已是她人妇，菖瑰殿下再怎么惦记, 难道还能不顾礼义廉耻抢自己的皇妹妃回来不成？”
大皇女菖瑰掌心紧握成拳道：“宋俪，你说够了没有！”
“我偏说不够，菖瑰殿下真以为如今眼看要当上皇太女就万事无忧了吗？”
“你是在威胁本殿下？”大皇女菖瑰面色发青的说道。
宋俪轻哼一声道：“若没有我祖母在朝中的扶持，恐怕菖瑰殿下恐怕很难坐稳皇太女之位，既然互相所需, 那就该好好相待才是，否则彼此都不会痛快。”
事实上宋俪不是没有想过大皇女菖瑰身旁将来总是要有几个别的女人, 可唯独施晚昭不可以！
大皇女菖瑰怒视着宋俪, 偏生又被她说中要害, 只能无言以对愤愤的迈步离了内屋。
宋俪气的更是咬牙切齿, 心想该死的施晚昭, 看来她一日不死，大皇女菖瑰就永远不会死心。
这方内屋里阴霾密布时, 外边寒雾亦越发浓重。
寅卯之际天就亮了，大雾笼罩着西梁古都久久不曾消散, 就连王宫之中亦是白茫茫一片。
清星阁的菖央挺巧鼻尖呼出的白雾哆嗦的念叨：“好冷~”
早间用完膳，菖央如今没了皇太女之位，就连太学馆都不用去，整日更加的无所事事。
菖央站在清星阁荒废院内，眺望眼前雾蒙蒙的大雾景象，因着有些看不见人，禁不住害怕的出声唤：“姐姐？”
“这儿。”施晚昭从雾中而来，眉目冷清仿若天上不可窥视的谪仙。
菖央闻声，迈步跑近，抬手挽住手臂伴随行进。
两人一同进内屋，菖央眼眸张望面前的枯藤被编制变成一只只精巧灵动的小鸟，抬手撑着下颌稀奇道：“小鸟？”
施晚昭指腹系上绳结，见她眼睛都不眨一下难掩专注，便逗弄的说：“我给殿下变个戏法，如何？”
“好~”菖央弯着眼眉应。
于是施晚昭当着她的面施法让这三个小玄鸟缓缓动了起来。
等小玄鸟缓慢扑闪翅膀时，菖央眼睛睁的又圆又大惊讶的合不上嘴。
“动、动啦！”菖央见小鸟们扑腾的飞出窗，连忙跟着探出身段张望，等它们越飞越快，只不过眨眼的功夫，竟然消失在白雾之中，面上满是担忧，“不见了……”
施晚昭顺着目光张望道：“莫急，它们只是飞出去玩而已。”
这种看似寻常的枯藤实际上又名阴阳藤，古时道法书卷记载常有高深道士以此藤做耳目施法变幻万物来寻妖探察。
从皇宫出来的三只小玄鸟来到大皇女府邸。
偌大的府邸到处都有护卫看守，三只小玄鸟分道而行，其中一只进入某处昏暗地牢，只见牢内有一处巨大的血池，其中弥漫翻涌的赤色线虫形态变幻无常。
而血池又分为数不尽的小道缓慢流向外面，小玄鸟一路盘旋才发现连接的都城各处水井。
“叽叽喳喳”地鸣叫声细碎响起时，皇宫内闭目打坐的施晚昭顾自收回思绪。
看来河妖这几个月是以一种更为隐蔽且不易察觉的方式进入凡人体内吸取鲜血助长修炼。
相比于思绪繁杂的施晚昭，菖央满脑袋里都惦记着小鸟们，手里握着笔心不在焉的练字，明亮眼眸时不时的张望窗外。
眼看天都黑了，菖央耐不住的出声：“姐姐、小鸟还没回来。”
施晚昭回神道：“它们估计要在外面多玩一会了。”
菖央羡慕的念叨：“出去玩、真好。”
现在菖央别说出宫，就连出清星阁都很少。
夜幕落下时，窗外忽地飘落小雪，稀松声响拍打窗户，疏密有致。
整个人泡在浴桶药浴的菖央，有些困顿的打着哈欠。
等水温渐而变凉，菖央从浴桶里出来，哗啦啦的水珠落了满地，抬手扯着长巾笨拙裹住哆嗦地唤：“姐姐？”
施晚昭闻声从屏风一侧走近，抬手捧着帕巾给她擦拭面上水渍，而后寻衣物更换。
按理这些事该是宫人做才是，奈何她非要眼巴巴的等着自己，施晚昭好几回故意不搭理，等见她冷的打颤仍旧非要等自己不可，才只好起了身。
“殿下，为什么不唤宫人伺候？”施晚昭给赤条条不知羞的菖央系上内裳系扣询问。
菖央习以为常的应：“她们力大，疼。”
“疼？”施晚昭停顿动作，目光打量她被泡的红润面容，指腹轻撩开贴住她脸颊的细发，隐隐能猜出宫人们私下待她的粗鲁怠慢。
“姐姐、就不疼。”菖央虽然说不出宫人们的言行，却能感觉到好和不好，只能笨拙的说着。
施晚昭抬手替她穿戴整齐，方才让她去榻上躺着。
宫廷之中的宫人们惯会看人做事，大抵做什么恶事都不稀奇。
这些年看多了人间的恶，施晚昭早该习以为常，可还是心间忍不住有些怒。
菖央裹着被褥唤：“姐姐，外面下雪了么？”
施晚昭被唤回了神，兀自迈步走近道：“嗯，也许明日地面就要有厚厚的积雪了。”
“小鸟们，明天回来么？”菖央往里腾出位置道。
“它们估计不会这么快。”施晚昭上了榻应着。
“为什么？”菖央困惑的望。
施晚昭抬手按实被褥缝隙，没想到她还心心念念那几只小玄鸟，只得寻着由头道：“殿下，外面下雪会很冷，所有的鸟都会因为怕冷而离开都城往温暖的南边飞过冬。”
菖央偏头凑近过来问：“小鸟，还回来么？”
“嗯，等明年春日里的时候吧。”
施晚昭见她满脸依依不舍模样，又有些不忍心欺骗她，指腹抚平她皱起的眉头说：“殿下，快睡吧，春天也许很快就要来了。”
“好~”菖央恢复些许精神，脸颊蹭了蹭掌心，“姐姐手、好冷。”
“冷么？”施晚昭其实觉得还算正常，若是发病的时候那才是难以忍耐。
仔细想来或许是菖央刚才泡了药浴所以比较敏感，再来凡人跟妖体质总是会有些差异。
大抵这也是鬼怪志闻里常有凡人受不住妖邪而元气受损丧命的缘由吧。
施晚昭缓缓收回手道：“那殿下睡吧。”
话音未落，菖央却握住施晚昭的手捧进被窝。
“殿下，不是怕冷吗？”施晚昭有些意外她的举动。
菖央紧紧捂着手应：“被窝、暖就不冷了。”
施晚昭见她一番好意，便没有拒绝。
夜里忽地狂风大作，宫殿房屋门窗都跟着发出噪杂声响，施晚昭偏头看着屋外狂风大雪，心想这场大雪来的可真蹊跷。
往年西梁国临近腊月才会下如此大雪，可这会却一夜之间下起暴雪，未免有些过于反常。
施晚昭指腹轻施法护住年久失修的清星阁，方才偏头看了眼钻进怀里呼呼大睡的菖央，心想倒是一点都不耽误她啊。
整整一夜暴雪不停，屋外气温骤降，所有江河湖泊甚至一夜之间冰封。
皇宫各院都有不少房屋倒塌损坏，宫道内甚至高高堆叠半人高的积雪，清星阁主殿却是毫发无损。
而西梁古都的房屋街道更是被积雪掩埋不少。
无家可归者数目激增，都城尚且如此，周围的州县灾情只会更加难以想象。
可对于一觉醒来就看见雪原的菖央而言，只有满满的惊喜。
菖央裹着厚实的冬袄，又系上披风，一推开门差点就被外面的雪墙给埋了。
“姐姐看、雪人~”只不过出去一会的菖央满身沾染积雪傻乐的跑近着唤。
施晚昭回身看向细密睫毛都染上冰雪的菖央，乍一看她确实像个精致漂亮的雪人偶，抬手替她抖落身上积雪细细打量她泛红的鼻头道：“殿下，不怕冷？”
这场雪来的真是太奇怪了。
要是再继续下个不停，恐怕迟早得淹没整座都城。
菖央却不知危险的出声：“衣服、暖和的。”
“可这些雪似乎都不怎么融化。”
“雪、不融化？”
满是好奇的菖央掌心抓了把雪捂在掌心，好一会竟然没有变成水珠，禁不住新奇的想塞进嘴里尝尝味道。
施晚昭抬手连忙拦住她的犯傻，指腹刮了下她的鼻头说教道：“不能吃。”
“哦。”菖央耸动鼻头打消念头，连忙悻悻地丢了雪。
两人从外面进入内殿，宫人们忙碌清理积雪，施晚昭指腹轻摩suo着积雪颗粒
这些雪并不是该下在西梁女国的雪，反而是极寒之地的冰雪。
三界之中能有如此妖力的，恐怕也就只有妖术高深的雪灵神了。
可是雪灵神常年居住在极寒之地，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赶来西梁女国呢？
从来只有乱世，才有如此异象。
看来西梁女国法阵真是越来越薄弱了。
“姐姐。”菖央糯糯地出声唤。
“嗯。”施晚昭收回思绪的应着。
菖央喝着茶水想起去冬那个可爱的小雪人，天真的询问：“胖雪人会来、找菖央玩吗？”
施晚昭一听，才记起来去年除夕菖央曾兴高采烈的说她见过一个小雪灵。
“或许吧。”施晚昭觉得那个小雪灵不太可能造成如此大的暴风雪，但是传闻雪灵之间互有危险感应倒是可能引来同族相助。
也许雪灵神是为救它的族人，才给西梁女国带来这么一场堪称灭国浩劫般的雪灾吧。
虽然施晚昭对于西梁存亡并不上心，只是任由西梁国灭亡对自己亦没有好处。
不过倒是让施晚昭想到一个恢复菖央皇太女身份的好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