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虐文女主成了黏人精[快穿]>第47章 副监考【三合一】

  “去御书房?”

  尤听眉头轻轻皱起。

  宁景帝从前都不喜欢看见她, 更别说宣她去御书房这种地方。

  传令的太监弯了弯腰,道:“殿下,圣上和几位皇子都还等着呢。”

  贺止戈他们还没走?

  这阵仗太大, 青粟有些害怕地扯了扯尤听的袖角。

  “殿下,”她压低声音,“不会有什么事吧?”

  尤听摇摇头,“去了就知道了。”

  她和青粟两人一路跟着传令太监往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只有几人的脚步声,显得气氛莫名地压抑。

  没多久, 太监便停下了脚步。

  再往前就是御书房,他们这些下人无令不可进入, 弓腰对着尤听道:“殿下, 您请吧。”

  青粟想跟上去,却被太监拦住。

  尤听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没事,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青粟紧张地攥紧拳, 一直到尤听的身影走进御书房中, 还在伸长脖子张望。

  房门阖上,尤听垂着眸向前走,余光窥见两道罚跪的身影。

  是贺止戈和贺廷。

  贺止戈一反常态地没有看她,紧紧绷着下颔,可能是觉得太过丢脸。

  倒是他身旁的贺廷,还对尤听笑着眨了眨眼。

  尤听目不斜视地经过他们两人,抬起眼, 对上贺长思的目光。

  贺长思坐在次座。

  青年目光温润,看着人时总带着丝丝笑意, 柔和如春日清风。

  在这宫中,二皇子贺长思是唯一一个,不曾对尤听和以前的贺止戈落井下石之人。

  尤听对他轻轻颔首示意。

  上首,中年男人沉厚的嗓音响起:“顺安来了。”

  语气平淡,听不出包含着什么样的情绪。

  尤听应道:“是,见过父皇。”

  声音同样寡淡敷衍。

  分明是血亲,两人之间却客气疏离得比陌生人还不如。

  御书房中一时之间安静下来,没人再多说一个字。

  这样的沉默总呆着让人不安的压迫感,尤其是当那房中只有尤听一个人站着时。

  四面八方的压力像是都向她冲撞过去,她却依旧站得很直。

  明明是纤细的身形,长相娇艳似珍贵的春花,却格外地坚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半晌,尤听才听见宁景帝重新开口:“抬起头来。”

  她依言将下巴抬起,掀起长睫,视线便落在上首的宁景帝身上。

  不偏不倚。

  隔着一段距离,她看见了张颇为英武的脸。

  其实仔细算起来,尤听好像都还不曾好好地见过这位所谓的父亲的长相。

  不难看出来,男人年轻的时候容貌应该极为出众。

  和贺止戈有几分相似,都是偏向带着侵略性的深骨相。

  岁月待他颇为友好,只在鬓边添上了几缕白发。

  面孔经过时间的沉淀,反而显得更加成熟稳重。

  一双眼依旧锐利如鹰,眸光里带着久居上位者天然的俯视。

  他落在尤听身上的目光夹杂着打量的意味。

  不知想起了什么,先是微微地一怔,随后便归于沉寂的寒凉。

  尤听眯了眯眼。

  记忆里,好像只有很小的时候,姝妃还活着时,她这样不近不远地和宁景帝对视过。

  宁景帝问:“可知朕今日招你前来是为了何事?”

  尤听道:“不知。”

  这些上位者说话就喜欢拿腔作调,有事不直接说,非要先绕几个圈子。

  顿了顿,才听见宁景帝继续道:“科举在即,朝廷需要选拔出几位考官的人选,顺安可有听闻此事?”

  “略有耳闻。”尤听说。

  宁景帝的目光转而掠过那边跪着的贺止戈和贺廷两人,冷冷哼了声。

  他道:“副考官之一的人选已经敲定,由你二哥哥担任。”

  尤听向着贺长思的方向行了一礼,“恭喜二皇兄。”

  贺长思露出抹无奈的浅笑:“多谢顺安妹妹。”

  他是被皇后硬推着上来的,如果不是贺止戈和贺廷不知为何突然打了起来,这位置肯定轮不到他的头上。

  宁景帝的视线重新落在尤听头上,他这次沉默的时间久了一点。

  “先皇在时,下令开辟女子书院,定下了女子亦可入院读书,应试为官的政策。”

  可惜先皇走得早,这政策才推行没多久就殡天了。

  宁景帝继位以后,虽然没有废除,但也没有大力推行,导致实施起来的力度一直不尽人意。

  那时候朝廷里就有不少声音,希望干脆将这政令废行。

  还是当时的宋太傅,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孙女未来考虑,再三上书劝诫,最终才将那些声音都压了下去。

  “根据底下报上来的应试名单,这次科举的女学子是历届人数最多的一次。”

  “所以,”宁景帝声音低沉严肃了几分,“朕特增加了一个女副监考的职位。”

  他目光直直地望着尤听,“由你担任。”

  尤听愣了一下。

  来御书房之前,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料到会是现在的样子。

  宋窈姿要备考,不可能再常常入宫。

  加上科举考试一般要持续好几天,封闭在考院之中。

  原本还以为只能初一十五找机会溜出去见她,没想到宁景帝直接把机会推到了尤听面前。

  若是担任副考官,至少,在考院里她倒是能常常看见宋窈姿了。

  尤听的思维忽然卡壳了一下。

  ……现在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宁景帝怎么会突然想到要设置个女副监考,而且还让她来担任?

  他不是一样很对她看不过眼吗?

  不止尤听,御书房里的贺家兄弟几人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若有所思地低着头。

  大约是察觉到了尤听的疑惑,宁景帝道:“你是朕的长女,所以此事,你最有资格。”

  不管怎么样,这事对尤听都百利而无一害。

  尤听不再多想,反应很快地下跪接旨:“谢父皇,儿臣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期望吗?

  宁景帝摸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看向尤听的眸光深沉,辨别不出任何分明的情绪。

  尤听和姝妃生得实在是太相似了,尤其是现在垂眸时露出的侧脸弧度。

  有那么一瞬间,宁景帝以为自己又看见了姝妃。

  但很快,他便又反应过来,那个他这辈子曾经,且唯一疯魔一般爱过的美人,早就成了黄土之下的白骨。

  腐化得半点也不剩。

  他怔怔地想,姝妃至死,好像真的什么也没有给他留下。

  连个可以做念头的物件都没有,只能靠着脑海中日渐模糊的记忆,度过往后的漫漫余生。

  她当真是恨他。

  不。

  宁景帝再次看向尤听,神色掺着淡淡的复杂。

  她还留下了一个和她极为相似的血脉。

  若是当真在天有灵,看着他这般漠视她的女儿,她一定很恨他吧?

  恨的话,又为何从来没有入过他的梦中。打他也好,骂他也罢,他是真的很想……再见见她。

  “父皇?父皇?”贺长思疑惑的呼唤,将宁景帝拉远的神思唤了回来。

  那坐在高处,万人之上的皇帝,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宁景帝疲倦地摆摆手,“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你和长思从明日起,就搬去翰林院,与刘大人他们一起商讨具体事宜。”

  翰林院刘大学士,是这次皇帝钦定的主考。

  尤听和贺长思齐声应好。

  “下去吧。”

  宁景帝瞥过贺止戈和贺廷,冷声说:“你们两个,给我继续跪着,什么时候反省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说罢,他便起身拂袖离开。

  直到人走出去好远一段距离,贺长思才直起腰身,叹了口气。

  尤听偏头看他:“二皇兄因何叹气?”

  贺长思面露犹豫,最终还是将心里话说出了口:“不瞒顺安妹妹,其实我一点也不想担任这差事。”

  这位置看着像块肥肉,人人都想沾上一口。

  但若是一个不小心,也会随时变成万丈深渊。

  掌权者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会影响底下子民的命运,需要再三郑重地考虑。

  突然被施加了这么大的压力,想想之后的日子,一定会变得更加伤脑筋。

  贺长思只想做个闲散王爷,要不是皇后非要推着他向前,他根本就不会挤进这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

  尤听轻轻一笑:“若是二皇兄没有当选,也许面对母后的斥责会更伤脑筋。”

  贺长思愣了下,也跟着笑起来:“顺安妹妹说得是。”

  “既来之则安之,”尤听正色,认真地看着他劝道,“不管是否自愿,二皇兄已然登上了这个位置。”

  “既然如此,不如试试尽力去做到最好。”

  “二皇兄,”尤听望着他,意有所指地道,“到了此刻,已经别无退路。”

  比起贺止戈和贺廷,贺长思担任副考官的职位,显然要好太多。

  她这个二皇兄,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了。

  面对压力就只想逃离。

  偏偏他生来就位居高位,根本不可能避免。

  他想当闲散王爷。但皇后不会允许,皇后的母家更不会允许。

  夺嫡之争是场有进无出的赌局,贺长思已经身处其中,再也不可能轻易抽身。

  想要离开,只能胜利。

  在原剧情里,贺止戈赢得了东宫之位。

  他没放过将白月光搞死的贺廷,新仇旧怨加在一起,手段极其残忍地将贺廷虐杀。

  但他同样没放过贺长思。

  连同皇后的母家一起连根拔起,病死狱中。

  所以,尤听只能希望贺长思能够早日想清楚。

  好歹为以后做些准备,有了和贺止戈贺廷抗衡的力量,就算将来夺嫡失败,也不至于只能等死。

  听了尤听的话,贺长思的心潮微微起伏。

  他张了张唇,眸间划过一抹苦涩:“顺安妹妹,比我看得更明白。”

  贺长思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声音打断:“顺安姐姐怎么只顾着和二皇兄说话,都不可怜可怜廷儿呢。”

  两人循声望去,对上故作委屈的贺廷。

  小变态生了张天然无辜的脸,看向人的时候眸光轻荡,全然一副懵懂的邻家弟弟的模样。

  贺长思歉意地道:“廷儿莫要生气,等会儿皇兄就去向父皇求情,让你们起来。”

  贺廷冲他露出甜甜的笑,“二皇兄对廷儿最好了。”

  尤听说:“少管他。”

  “七弟年幼,地上寒凉,”贺长思投来不赞许的目光,“跪久了对身体不好。”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又慌忙找补地添上一句:“当然,对三弟也不好。”

  贺止戈不为所动,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民间有句俗语,不知道二皇兄听过没有?”

  贺长思好奇地问:“什么俗语?”

  “猫哭耗子——”贺止戈说,“假慈悲。”

  贺廷在旁边起哄:“哎呀,三皇兄,你怎么能这么说二皇兄呢!”

  “已经得到了副监考的位置,还做出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做什么?”

  贺止戈冷笑:“得了便宜还卖乖。”

  贺长思露出茫然的表情,手足无措地试图解释:“不是的,三弟,你误会我了……”

  尤听的拳头有点硬,伸手拉住贺长思的袖口:“二皇兄,别说了。”

  在这宫里,只有老实人贺长思,才会被这两个狗东西欺负了还这般好脾气。

  她上前几步,走到了两人面前。

  没有宁景帝的旨意,贺廷和贺止戈都还保持着跪在原地的姿势。

  贺廷高兴道:“顺安姐姐,你来看廷儿啦!”

  贺止戈张了张嘴,轻声吐出一句唤音:“皇姐。”

  尤听居高临下,垂下的目光清冷。

  “贺止戈。”她叫他的名字。

  贺止戈眼里燃起了点点期望的星火,又在听见尤听的下一句话后尽数熄灭。

  尤听说:“和二皇兄道歉。”

  贺止戈抿紧了唇,“不。”

  尤听深呼吸一口气,又问了一遍:“道不道歉?”

  贺止戈倔强地说不。

  “好。”尤听忽然抬起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到了贺止戈脸上。

  清脆的一声响,回荡在御书房中。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不禁愣怔了下。

  贺止戈被打偏了头,尤听没有留情,他的脸上甚至还能看见微微的红色指印。

  他仰起眸子,望向尤听的目光破碎,不敢置信地问:“皇姐……就为了他,打我?”

  “不。”

  尤听弯下腰,和贺止戈径直对视。

  她压低了声音,只用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开口:“贺止戈,我想教训你很久了。”

  “上次宫宴的事情,我还没和你计较。”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不尊兄长,行为阴毒。以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心思。”

  贺止戈瞳孔骤缩。

  尤听的话蓦地和之前贺廷的话重叠,反复在他耳边响起。

  他捏紧了拳,心脏传来阵阵撕裂的抽疼。

  他却只是苍白着脸,定定地看着尤听。

  仿佛期冀着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温情或者怜意。

  但是没有。

  他的皇姐神色冷淡,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在看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还不如。

  贺止戈的身体不由轻轻发颤,嘴里喃喃着唤道:“皇姐,别……”

  别不要他。

  旁边的贺廷从惊讶中清醒了过来,迅速进入看戏状态:“活该!我早就说过了,顺安姐姐最讨厌你了!”

  “顺安姐姐,快看我给你带的新宠物!”

  贺廷兴奋地伸出手,就在将要碰到尤听的手的前一刹,被尤听一脚踹倒在地。

  天旋地转,贺廷手里的毒蜘蛛跟着落了出来,还没跑出多远,就被尤听用手边的茶杯丢过去砸死。

  贺廷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里划过失败的可惜,脸上却还在笑着:“顺安姐姐又把廷儿踩疼了。”

  见尤听抬脚,他眨巴着眼,跟她打商量地道:“要不,顺安姐姐这次换一边踩吧?上次的伤还在疼呢。”

  尤听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再次踩在她上次踩过的地方。

  贺廷脸色一白,好半天都没力气爬起来。

  几位皇子,只剩下贺长思一个人好好地站着。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尤听打完收工,掏出手帕姿态优雅地擦着手指。

  模样沉静娴淑,完全看不出刚刚的凶残。

  “顺安妹妹,你……”他指指尤听,又指指贺止戈和贺廷,“他,他们……”

  贺长思不常见到顺安,但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妹妹总是安安静静的样子。

  他幼时见过尤听为受伤的贺止戈包扎伤口的场景,那时他便觉得,顺安并不像旁人口中所说的张扬跋扈才引得父皇不喜。

  但是现在……

  这个被打以后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的贺止戈,真的是他认识的贺止戈吗?

  还有从贺廷袖子里跑出来的那又是什么玩意?

  短短时间内,二皇子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受到了冲击,都开始语无伦次,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组织不出来。

  尤听将手帕收好,神清气爽地吐出一口郁气。

  这宫里的限制实在太多,好不容易只有她们几个人在,终于能够好好出口气。

  她看向呆若木鸡的贺长思,莞尔轻笑着行了个礼:“没有别的事,顺安就先行告退了。”

  “二皇兄,明日见。”

  贺长思愣愣地“哦”了声。

  尤听走出去两步,又转过头来,眉眼微弯地叮嘱:“二皇兄还是也回去为明日之事准备吧,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去惹父皇不高兴。”

  贺长思停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尤听的意思——别去为贺止戈和贺廷求情。

  尤听离开以后,他也失魂般地离开了御书房。

  一直到回到皇后的寝居处,贺长思都还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很不真实。

  皇后见状,心头一震,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皇上将副监考的位置给了别人吗?”

  她的声音让贺长思回过神来,他迟钝地摇摇头。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再次念叨:“思儿,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次的机会。”

  “丽妃那个贱人,在本宫都快蹬鼻子上脸了!”

  她露出得意的笑容:“结果这次,她的儿子却在皇上面前丢了脸面,看她往后还怎么趾高气扬。”

  “思儿,你这次做得很好,一定要把贺止戈和贺廷都狠狠地踩在脚下!”

  贺长思:“其实我什么都没做……”

  皇后盯着他,瘦削的脸庞浮现出病态的执着。

  “思儿,母后知道你不如你哥哥,可是母后只有你了。”

  随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但凡你能赶得上你哥哥的一半,母后也不必为你如此操劳。”

  贺长思的哥哥,便是已逝的先太子

  那是秉承着所有人希望出现的储君,自幼就被三公精心教导。

  文武双全,聪颖过人。

  不论是谁都会由衷地佩服那位太子殿下,所有人都相信,他将能成为下一代的明君。

  可他却突然病逝,死的时候甚至还没有满及冠,永远地成为了记忆里灿若流星的少年郎。

  一生辉煌,却又短暂得可怜。

  他死后,皇后伤心欲绝,几乎万念俱灰。

  可她的母家迫切需要再扶起一位继承人,她将剩下的希望,都投注到了贺长思身上。

  从贺长思懂事起,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说他赶不上哥哥的一半。

  他常常会想,为何都觉得他不如哥哥,却偏偏都要他登上哥哥的位置呢?

  年幼的时候,贺长思将这问题问出了口。

  皇后说,那都是为了他好。

  渐渐的,贺长思便不再问了。

  就像顺安妹妹所说,不论他愿不愿意,他都已经被推到了现在的位置。

  “母后……”

  贺长思忽地问:“母后觉得,顺安妹妹是个怎么样的人?”

  “好好的怎么提起她?”

  在亲儿子面前,皇后卸下了平时伪装的慈爱面孔。

  上次尤听从她的宫里带走宋窈姿的事,皇后本就烦她,经过这事后更加觉得心烦。

  她难掩厌恶地道:“不过是个和她娘一路货色的狐媚子罢了。”

  贺长思想了想,还是没将今日在御书房发生的事说出来。

  他看着皇后,神色认真地又问:“那母后觉得,儿臣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后语噎了一下。

  片刻后,她笑起来,目光慈祥地说:“思儿,当然是本宫的好儿子了。只要思儿乖乖地听母后的话,我们这一脉才能长久。”

  贺长思垂下眸,唇边笑意微苦。

  他低声道:“儿臣知道了。”

  原来在母后心里,他甚至都没有个全然的形象。

  她需要的是个乖巧听话的儿子,是哥哥的替身。

  从来不是贺长思。

  ……

  ……

  “殿下!”看见尤听出来以后,青粟立马迎了上去。

  她左看看右瞧瞧,生怕尤听受伤:“殿下,您没有出事吧?”

  尤听摇头:“别担心,我没事。”

  “反而,”她拖长了尾音,“还有件好事。”

  尤听将宁景帝让自己担任副考官的事情说出,青粟惊讶地睁大了眼。

  她下意识震惊地说:“皇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随后惶恐地捂住了嘴。

  好在四下无人,没人听见她的失言。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尤听说。

  宁景帝不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

  让她担任副考官这事更是诡异,可以选择的人选有很多,偏偏选了她这个一直被漠视的女儿。

  难道真的就因为她是长女?

  这理由实在薄弱得可怜。

  尤听想了想,吩咐青粟:“去打听打听,在此之前都有谁进宫找过父皇。”

  青粟性子活泼,在宫里有不少的小姐妹。

  尤听平时足不出户,全靠青粟去打听各宫的情报。

  那些小宫女太监们,在贵人的眼中只是毫不起眼的奴才。但如果用得好,也能成为帮尤听打开视野的钉子。

  就是因为他们太不起眼,才足够安全,压根没有想到青粟可能是在套话,听来的闲言碎语都当成了饭后闲聊。

  青粟爽快地应下,动作很快地跑去找自己认识的人。

  尤听则在端阳殿中独自等待。

  片刻之后,青粟小跑着回到了端阳殿。

  “殿下,殿下!”

  她停下,微微喘息着,因为太急头发都乱了一些。

  “我打听到了,”青粟说,“这些天来只有一位大人进宫和陛下商讨事情,是宋太傅。”

  宋太傅?

  尤听短暂的怔了下后,更加疑惑。

  她和宋太傅从来没见过,宋太傅为什么要帮她?

  思来想去,尤听发现和宋府唯一的联系就是宋窈姿。

  她莫名地心头一紧。

  该不会……她和宋窈姿的事被宋太傅知道了吧?

  -

  太傅府。

  夜已经深了,宋太傅依然还伏在书桌前,认真地看着公文。

  看得时间太长,眼睛酸涩,他有些受不住地揉了揉眼。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宋太傅抬起头看去,是宋窈姿。

  宋窈姿端着一碗汤药,唤道:“阿翁。”

  瞥了眼宋太傅面前堆叠的公文,她眉头皱起:“已经很晚了,阿翁喝过药就歇息吧,明日再看。”

  “我这身子,过一日就少一日,”宋太傅说,“趁现在还能看得了,能够尽量看就多看些。”

  宋窈姿将汤药端过去放下,不赞同地轻声道:“阿翁一定会长命百岁。”

  宋太傅笑着摇了摇头,“好好好,我这就喝药,不看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生死之事已然看淡。

  他不害怕,只是还有些放心不下。

  没处理完的事情太多了,还有宋窈姿。

  现在的宋窈姿是太傅孙女,人人都都要敬她一头。

  但若是他突然离世,这个太傅孙女的名号便会变得薄弱起来。

  俗语说,树倒猢狲散。

  一个小姑娘,到那时又该如何面对这风雨飘摇的宋府?

  宋太傅抬起药碗送到嘴边,张开嘴喝了一口。

  苦味弥漫在唇舌之间,他的心里像是也被染上了一丝苦涩。

  “窈姿,”宋太傅问,“这次科举可有把握?”

  宋窈姿微笑应道:“阿翁放心,我自当会竭尽全力。”

  语气柔弱,那双眼里却有明焰灼亮。

  宋太傅颔首:“尽力就好,莫要勉强自己。无论怎么样,阿翁都会支持你。”

  默了默,他忽然问:“你同那位顺安公主是否是好友?”

  宋窈姿没想到会从宋太傅这里听见尤听的名号。

  那些秘密的记忆瞬间翻涌,她紧张地攥紧了手指。

  稍微思虑了下,宋窈姿神色如常地点头:“是。”

  宋太傅既然会这么问,说明已经对她和尤听认识且见面的事知道了几分。

  瞒着没有意义,反而会显得做贼心虚。

  宋窈姿大方承认后,看宋太傅半天没说话,她心里升起隐隐的不安。

  阿翁是因为公主的名声不好而感到不悦了么?

  不知为什么,宋窈姿并不希望别人误会公主。

  她忽然开口柔声说:“阿翁,殿下并非如传言之中那般不堪。”

  “我知道,阿翁放心你的眼光。”

  宋太傅笑了笑,“能让你当成朋友的人,一定不会是个一无是处之人。”

  如此,他做的事才有意义。

  宋窈姿犹豫地问:“那阿翁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宋太傅并没有回答。

  他伸出手,慈爱地摸了摸宋窈姿的脑袋。

  “窈姿,如果有一日,阿翁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低声,如叹息般地道:“这条路,就得你一个人走下去了。”

  “路会很难走,你要坚强一点。”

  宋窈姿眼眶湿润,咬紧了唇才忍住哽咽。

  她点头,郑重地应下:“我会的。”

  宋太傅没再说什么,让宋窈姿下去休息,自己则盯着药碗出了很久的神。

  他很了解他自己的身体。

  大概人到了一定岁数,冥冥之中总是能够猜测到既定的命运。

  他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竭尽所能的,让宋窈姿未来的路好走一些。

  先前尤听的帖子送到太傅府的事,宋太傅才知道宋窈姿和顺安公主有相交。

  他找来莺儿问了问。

  莺儿藏不住事,三两下就透露出来宋窈姿和尤听的关系颇近。

  知道这事以后,宋太傅若有所思地在房里待了一个下午。

  隔天一早,宋太傅就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宋窈姿想要入朝为官,本就不是易事。

  宋太傅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那些他的门生,会有多少人能继续支持宋窈姿。

  他需要给宋窈姿再找到一个可以相信的依靠。

  那就是顺安公主。

  女子之间,应该最懂女子的不易。

  虽然顺安公主一直传说不被宁景帝喜欢,但那毕竟也是宁景帝的骨肉血脉。

  是皇室之人。

  顺安公主的身份地权势小,宋太傅就帮她一把,推向更高处去。

  水涨而船高,顺安公主它日若是能够在朝中拥有一席之地,女子为官参政之事,自然也会变得没那么艰难。

  到那时候宋窈姿的路,亦能好走一些。

  宋太傅只希望,他孙女的眼光没有出错。

  这位顺安公主能够接住这次的机会,成长为一位靠得住的盟友。

  ……

  ……

  翌日。

  尤听让青粟给她换了身简单利落的妆扮,打算按宁景帝的话去翰林院找刘大学士。

  她一出端阳殿的门,发现门外已经立着一道颀长身影。

  见她看过来,那人露出温柔的浅笑:“顺安妹妹。”

  是贺长思。

  尤听诧异:“二皇兄怎么会在这里?”

  “既然父皇有令,”贺长思说,“我便想着,同顺安妹妹结伴而行。”

  他脸上露出抹不太好意思的笑容,声音低了低:“……顺安妹妹,很有安全感。”

  尤听默然。

  可能是昨天当着贺长思的面,把贺止戈和贺廷两人教训了一顿,吓到了这个老实人的小心脏。

  她笑着道:“好,我也喜欢同二皇兄一路走。”

  这话是真的。

  在整个宫里,尤听唯一能够看得过去的人,就是贺长思了。

  以前端阳殿冬日被克扣煤炭的时候,是贺长思悄悄命人送来了些分例。

  他不敢反抗皇后,只能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对宫里的其他人释放善意。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尤听现在没什么能报答他的,只能尽力阻止贺止戈夺嫡,免得贺长思最后落得个不得好死的结局。

  她看了眼贺长思的神色,问道:“二皇兄想清楚了吗?”

  往日里的贺长思,虽是笑着,眉眼间却总是带着淡淡的郁色。

  而今天,他的笑意透出了一股释然。

  贺长思对她微微一笑:“想通了,还要多谢顺安妹妹开解。”

  “这世道,人人都在随波逐流,我亦如此。”

  贺长思说:“自我出生开始,便没有了选择的权力。”

  “就像是一盘棋,棋局已定,”他自嘲地勾勾唇,“而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

  除了接受,他又能够做什么呢。

  尤听笑了下,“不。”

  “落子无悔,但我们还可以选择现在与将来。”

  “不如试试跳出棋盘之外,做那执棋之人。”

  贺长思瞳孔微缩。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心脏跳得飞快。

  而对面的女子却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了怎样惊世骇俗的话,伸出手将吹乱的发丝勾到耳后。

  尤听看向贺长思,“还是莫让刘大学士等久了,二皇兄,我们走吧。”

  贺长思余光瞥着身边的人。

  他心叹。

  顺安妹妹果然是个很通透的人,往日里的安静少语,原来只是深藏不露。

  做执棋之人么……

  -

  副监考的任务并不多,翰林院中,刘大学士为两人仔细地介绍着。

  刘大学士神情严肃地道:“在这期间,我们会统一住在考院之中。”

  “还请两位殿下记住最重要的一点,身为监考,千万不能私下见任何一个考试的举子。”

  尤听挑了下眉。

  让她不见宋窈姿?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