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咱们别打了行不行?反正你也进不去,在这和我打架也是浪费时间。”
浑身燃着火焰的深渊咏者语气委屈,行动笨拙, 却每次都能出乎意料地躲过阿帽的风刃,就是看上去有点狼狈。
“废话真多!”
阿帽心中有怒, 手上的风刃也毫不留情。
刚刚他跟着蛙蛙要进屋,还没踏进去就被突然关闭的门堵住了前路, 接着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没办法把这个门打开, 气得他差点没把整个院子毁了。
这个地方太邪乎,又是对方的主场, 对他来说很不利。
不过很快之前带他们来的深渊咏者去而复返, 甚至还傻呆呆地过来想跟他套近乎。
阿帽冷哼一声。
难道说他如今的形象很平易近人吗?
还是说这个深渊咏者胆子太大?
居然敢主动来找他说话。
阿帽自然不客气, 直接动手开始打架。
他倒想知道如果发现自己手下步入生死边缘,那位神秘的家伙会不会现身阻拦?
只是这个深渊咏者虽然武力值不高,但滑不留手,总是能够躲开他的进攻。
逃跑的功夫倒是练得一流。
啧。
真麻烦。
阿帽和深渊咏者打的正酣的时候,原本紧闭的房门开启。
两人立时停手,统统把目光放在了从门洞出来的蛙蛙身上。
看到出来的只有蛙蛙一个人, 阿帽没什么表示,倒是深渊咏者“咦”了一声。
“解决了?”
阿帽收手, 动作优雅地抬了抬斗笠,上前接住蛙蛙。
蛙蛙还在生气, 闻言只是摇头。
“不管他,我们回去。”
阿帽挑了下眉, 微微侧身看了眼蛙蛙身后又重新闭锁的房门, 轻轻“嗯”了一声。
“欸?”深渊咏者看着蛙蛙和阿帽准备离开,顿时傻眼。“你们这就走啊?事情不是还没解决吗?”
“他爱怎么样怎么样, 反正我不管了!”
蛙蛙本来就在气头,深渊咏者这个态度更让他烦躁,于是一叉腰,走的态度更加坚定。
“呜呜呜!”
深渊咏者一个扑通抓着蛙蛙的爪子不放,已经被深渊力量模糊扭曲的面容上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
“不行啊!你不能走,你走了殿下就真的没救了!”
蛙蛙蹬了蹬后腿,没蹬开。
这家伙看着柔软可欺,实际上力气还不小。
“你放开!”
蛙蛙回头,对着不识像的深渊咏者凶道。
“不放!”
彼时极为没有骨气的深渊咏者这个时候变得异常坚定,扒着蛙蛙的后腿就是不松手,宁愿被阿帽的风刃打也不愿意离开。
真是讨厌啊!
果然无论是谁只要沾上深渊就会变得又奇怪又讨厌!
蛙蛙磨牙。
“你松手!有话好好说!”
“那你不许走!”
深渊咏者用着最可怜巴巴的语气,说着强迫的话,加上身上因为阿帽而留下的伤痕,更加没什么威胁力。
蛙蛙万般无奈,点头答应。
“你先说。”
深渊咏者还是不敢松手,只是不再死抓着蛙蛙不放。
“殿下不是故意赶你走的,你不要放弃他啊呜呜……”
蛙蛙郁闷。
他这还不叫故意?
明知道他最讨厌什么,还明晃晃地气他,这不是故意还是什么?
“哦,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走了。”
蛙蛙板着脸,心情不佳,眼皮耷拉着,只露出来半只黑眼珠,看起来不太好惹。
“唉,我知道您和殿下关系特殊,殿下他……他不是那种很坏的人,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你能不能给他一点耐心?”
深渊咏者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能看的出来他真的费尽心思想要挽留蛙蛙,但说的话又不在点子上,并没有起到什么很好的作用。
“是他自己赶我走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蛙蛙抓着脑袋。
他都主动找上门来,结果对方却把他拒之门外,这算什么道理?
“你听说过磨损吗?”
深渊咏者和蛙蛙同款蹲姿,与蛙蛙并排蹲在地上,开始发愁。
蛙蛙摇摇头。
这个词他是第一次听说。
“唉,磨损,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深渊咏者深深叹了口气。
“这世间强如神明,也逃不过磨损的侵蚀,就算是那以坚固著称的岩神,也难免会为磨损而烦恼。”
钟离?
蛙蛙不知道话题怎么拐到钟离身上,但如果连那位一直保持着平和心态,非常稳重可靠的岩神都会被影响,那这个磨损确实挺严重的。
深渊咏者看着属于空的小院,还有那闭锁的房门,无奈摇头。
“殿下也是被磨损的太厉害,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蛙蛙跟着深渊咏者的目光一起落在了房门上。
葱茏的爬墙虎几乎要把整个房门遮盖,这些没有阳光也在茁壮生长的植物像一把大锁,把空的内心牢牢锁住。
所以空变成这种可怕的模样,是因为磨损在作祟吗?
蛙蛙想着,也这样问了。
“不完全是。”
深渊咏者答道。
“你没有出现以前,殿下还是很正常的,但你出现以后,殿下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磨损也越来越严重。”
“殿下本来心思就重,过往的记忆又总是缠在他身上,他也不喜欢和别人诉说,最后只能自己消化,只是现在他已经承受不住了。”
……
合着这事还和他有关系。
如果他没有来提瓦特,那么空是不是就能放下过去了?
蛙蛙不知道。
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不过事已至此,寻找出路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解决方法吗?”蛙蛙问道。
深渊咏者连着叹了好几口气。
“唉,我原本以为你会有什么办法,就想着把你带过来,不过看样子你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所以你果然是故意的吧。
蛙蛙眯起眼睛盯着深渊咏者看了好几眼。
他就说一个挺聪明的深渊咏者,不可能会那么简单就被他们抓住,原来是自投罗网。
“那会死吗?如果一直这样磨损下去?”
“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如果继续下去,肯定会出现不可逆的损伤,殿下……可能会……唉……”
深渊咏者的话没有说的很清楚,这让蛙蛙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
这是什么意思?
会死?还是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深渊咏者摇着头,站起身。
“算了,强留你也没用,还是送你离开吧,省得等会被殿下发现,我又要挨罚。”
蛙蛙看着深渊咏者在他们面前打开熟悉的黑洞门,犹豫了一会,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房子。
房子很安静,孤零零地落在这片焦土之上,和他的主人一样,保守着属于自己的孤独,在灰烬中绽放,然后……凋零。
阿帽这次学了个聪明,把蛙蛙放在自己肩膀上,一起踏入黑洞。
两个人在一块,总不至于再被分开。
之前没感觉,这次行走在黑洞门里,总感觉有点长。
蛙蛙看着走在前面的深渊咏者,有点古怪,于是戳了戳阿帽,示意对方警惕一点。
阿帽挑了下眉,神情淡定,步履从容,和那个深渊咏者不知不觉产生了一段安全距离。
不过黑洞传送速度还是快,没一会就重新打开,再出来就是须弥的地界。
“啊呀,抱歉,遇上了一个故人,不得已绕了点路,现在才安全。”
深渊咏者有些苦恼地歪了下头,解释道。
蛙蛙敷衍地点头。
他们也不知道深渊咏者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反正能把他们送回来就可以,计较太多反而影响大局。
“那个,我能不能和你单独说两句话?就一会!”
深渊咏者瞟了眼阿帽,悄声对蛙蛙道。
阿帽冷哼一声,自己主动向别的地方走了两步。
蛙蛙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转。
看来在阿帽的判断下,深渊咏者应该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所以才可以放心。
“说吧。”
“还是想请你帮忙,殿下他真的很需要你,如果你能有新的方法,还希望你可以不要计较殿下之前所做,真的拜托你了!”
深渊咏者语气诚恳,姿态也放的很低。
在深渊这种邪恶的环境下还能有这样为他操心的属下,空的个人魅力实际上还是很强的。
“主要是他自己不愿意,我又能做什么?”
蛙蛙叹口气。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空不愿意配合,其余说什么都不管用。
深渊咏者知道恳求没什么用,只能不甘心地东张西望,最后叹了口气。
“如果你有什么新的办法,可以来之前遇见我的地方找我,我这几天都会在那边等着,拜托你了!”
深渊咏者最后那句话说的非常郑重,甚至带了点孤注一掷。
看来他们深渊内部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去处理空的事情,只好把渺茫的希望放在自己身上。
蛙蛙目送着深渊咏者从新开的传送门离开,心里有些茫然。
“关于磨损……我可能知道点东西。”
送走了深渊咏者,阿帽突然开口。
“嗯?”
蛙蛙不解。
“虽然很不爽,但那位不可一世的雷电将军制造我确实有对抗磨损的想法。”
阿帽压低了点帽檐,神色恹恹,不疾不徐地跟蛙蛙说着往事。
“你知道的,稻妻神明是永恒的忠实信徒,但永恒很难实现,所以她是个胆小鬼,选择把自我意识藏起来,于是就制作了人偶……包括我在内的两个人偶。”
“只不过我是个失败品,最后被她抛弃,她现在展露在人前的,就是那个新制作的人偶。”
蛙蛙听着关于雷神的隐秘过往,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原来阿帽和雷神还有这样一段往事,这也难怪最开始阿帽对于雷神的不屑一顾和耿耿于怀。
被制作者厌弃什么的,想想都觉得难受。
“那她实现永恒了吗?”
“哼,怎么可能。”阿帽冷笑一声。
“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如今的稻妻恐怕就是一座永恒的废土了。”
额,真犀利啊。
蛙蛙挠挠脑袋。
阿帽抬起脚,朝着须弥城的方向开始返回。
“你的哥哥,只怕磨损程度要远超于那位雷电将军,甚至于那位活的最久的岩神,论磨损都比不上你哥哥,也难为他支撑那么多年。”
听着阿帽的话,蛙蛙停下脚步。
神明都无法抵抗的磨损,一点一滴地侵蚀着空的全部。
难以想象在无数孤独的岁月中,空是如何支撑下来,又是如何度过的?
“怎么?心疼了?”
阿帽看到蛙蛙停下来,回头有些嘲弄地问道。
蛙蛙没有否认。
他缓缓开口,向阿帽讲述自己和空的过往。
“我和他,曾经关系很好,我们彼此依靠,亲密无间。”
“无论是作为兄弟,作为主人和宠物。”
哪怕在作为对方豢养的电子宠物期间,其实他们的关系都很不错。
就算是空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虽然没有实体,他都一直在陪伴着对方。
“他对我真的很好,所做远超一个哥哥的责任,我也很笃定,我们之间的羁绊永远不会消散。”
蛙蛙回忆起过往,除了车祸,能留在他记忆里的几乎都是快乐。
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对方虽然年纪也不大,却总能作为他的依靠,让他拥有最大的安全感。
小时候在学校被人欺负,空是不会管对方多有势力,看起来多魁梧,都会站在他面前,帮他挡住所有的风霜刀剑。
在家里被父母训斥,空也总是会帮他说好话,就算被责罚也要陪着他一起。
那些记忆中的点点滴滴,都是足够让他想起就能笑出来的感动。
“他对我真的很好。”
蛙蛙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抬头看向阿帽,黑色的眼睛里闪烁出一点亮晶晶的东西。
阿帽别过头,双手抱臂,不再看他。
蛙蛙怔忪,慢吞吞地收回目光。
阿帽……是不是不开心了?
蛙蛙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在阿帽面前说这些是不合时宜的。
刚刚听完阿帽对于雷电将军的锐评,知道对方和自己的制造者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充满怨怼,而他却自顾自地描述自己和空的关系有多好,两人之前的过往有多快乐。
这不是戳阿帽的心窝嘛。
就算对方是人偶,也不能这样欺负呀。
“抱歉……”
蛙蛙赶紧为自己的过错道歉,可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听见阿帽很轻地开口。
“如果你真的想,那就去做吧。”
诶?
蛙蛙瞪大眼睛。
阿帽见不得蛙蛙这样傻乎乎的模样,不耐烦地回头。
“你不是想帮他吗?还不赶紧想办法,难道还要我帮你想?”
蛙蛙收紧自己因为惊讶而长大的嘴巴,老实点头,只不过目光还放在阿帽身上,眼神里的惊讶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啧。”阿帽对于蛙蛙的目光有些接受不能,强硬地捂住蛙蛙的眼睛,让他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蛙蛙为了保住自己的大眼睛,非常顺从地收回目光,不敢让对方发现。
难得一见保有以往记忆的阿帽能够又如此温柔的时候,虽然只是那一瞬间,也足够蛙蛙惊讶很久了。
阿帽看着一路上一会开心一会犯愁的蛙蛙,知道这个什么情绪都表露出来的小家伙估计正在想解决自己哥哥问题的办法。
他扯扯嘴角,无声哂笑。
罢了。
在有选择的时候,不要让自己后悔。
不要……像他一样,失去了才知道对方对自己有多重要。
他的心已经痛过恨过,不要让这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偶再遭遇一次了。
阿帽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胸口。
他曾经为了追求填补这空洞内心的事物太久,已经忘记他早就不是无心的人偶。
蛙蛙沉溺在自己的头脑风暴中,难得没有注意到阿帽此刻心情的变化。
他蹲在阿帽的肩头,希冀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