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蛙怔愣了一瞬, 刚刚扬起的笑容缓缓落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魈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而且看起来魈似乎不太高兴。
原本老实置于身前的爪子,也因此而无所适从。
“对不起。”
蛙蛙不知道怎么解释, 只能先道歉。
魈没有丝毫动容,只是目光冷淡地看着他。
蛙蛙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在魈清冷的目光下, 蛙蛙大概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他捉弄了言笑,还装仙人骗人。
“对不起。”
蛙蛙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魈终于动了, 他扫了眼蛙蛙, 从怀中拿出几枚日落果,递到蛙蛙爪边。
蛙蛙看着放在爪边, 滴溜溜转的日落果, 没忍住, 用爪子按住,害怕这些果子顺着地板滚落到下面去。
但是这样的动作看起来有点像护食的仓鼠,蛙蛙又害怕因为这样让魈对自己的印象更不好了,又想松手。
这样一来一回,本来就圆滚滚的日落果反而被推的更远。
最后还是魈伸手,用手指抵住要滚走的果子。
“呱~”
“我不是贪吃, 我就是……怕它们掉。”
蛙蛙解释道。
“嗯。”魈把果子丢进了蛙蛙的怀里,“吃吧。”
“诶?”
蛙蛙瞪大了双眼, 不可置信地看着魈。
“抱歉,这几日比较忙, 忘记了。”
蛙蛙很惊讶,他居然从魈的声音里听到了几分歉疚。
他赶紧摇摇头。
“不不不, 是我的错, 因为犯懒就不去自己摘果子吃,而是去厨房偷拿果子。”
蛙蛙垂头丧气, 就连怀里的日落果闻起来都不香了。
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蛙蛙。
蛙蛙视线漂移,好一会才重新鼓起勇气开口。
“我其实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对不起。”
魈叹了口气,眼神忽然黯淡,好像是陷入到某种不太好的回忆当中。
蛙蛙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虽然他如今是待罪之身,但是他总觉得眼前的魈似乎有点……伤心?
他有点想摸一摸对方,告诉对方不要难过了。
魈闭了下眼,又恢复正常。
金色的眼睛向下轻轻一瞥,很轻松就能看到爪子半抬的蛙蛙。
“我没事。”
蛙蛙看着魈失神的模样,觉得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他想了想,联系之前两人聊的话题,忍不住问道:
“魈以前,也用力量做过不对的事吗?”
魈面色更加沉郁,良久,他才很轻微地点了下头。
“嗯。”
“是像呱一样,捉弄了其他人了嘛?”
魈缓缓摇头。
“没有,是比这还要严重,还要十恶不赦的事情。”
咦?
蛙蛙看着魈,不敢想象他口中十恶不赦的事情是什么。
总不至于害人性命吧?
魈看起来不像是会这样做的人。
他是璃月人敬仰的仙人,是护佑百姓安康的夜叉。
是会因为自己乱用力量而不赞同的好人。
蛙蛙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却得到魈的反对。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有的有的。”蛙蛙猛猛点头,可魈还是意兴不高。
蛙蛙思考一番,觉得自己说这个话,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呐,假如魈以前做了不好的事,那指出来的人有没有惩罚你啊?”
“惩罚……不,帝君,帝君没有罚我。”
魈摇着头,脑中的回忆似乎又闪回到被帝君救下的那一刻。
帝君并没有因为他被驱使造了许多杀业而将他伏诛,而是为他改换姓名,收在麾下。
如今他能够安稳地在望舒客栈,也多是帝君的仁慈。
“是那位岩之神吗?”蛙蛙听着魈口中念叨着帝君,想着璃月人对于岩神的称呼,似乎能联系起来。“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放过你吗?”
“嗯。”魈点点头,看向窗外。“我知道。”
刚刚除了想起帝君,其实他也突然明白帝君当时为何放过自己。
因为现在的他,看到懵懵懂懂的蛙蛙,忽然有种当年帝君看自己的感觉。
没有人教导,野蛮长大的孩子,突然有了强大的力量,难免会被滥用,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
教一教,总会好的。
也许帝君也是这样觉得的。
而且,这个看起来不算太智慧的蛙,似乎不需要太费力去教导,他自己就能领悟。
“魈,我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会滥用力量了。”
蛙蛙扯了扯魈的衣角,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魈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把他从地上捞起来,放回小窝里。
窝里塞着三颗圆滚滚的日落果,淡淡的清香把蛙蛙环绕,肚子没忍住叫了起来。
蛙蛙瞅着魈,没第一时间吃。
魈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转头要离开。
蛙蛙却蹦上来,把一颗果子递到魈手边。
“好吃的,要和朋友分享。”
魈愣住。
“朋友?”
“嗯嗯。”蛙蛙点头,看到魈犹犹豫豫接过去,这才开心。
开心不到一秒,他又两爪相对,在身前轻碰。
“我在言笑他们面前装仙人,会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啊?”
魈摇摇头,走到没有遮挡的天台上。
远处的璃月港灯火通明,黄昏下的璃月繁华无边,从璃月港能蔓延到望舒客栈,而在看不见的北面,还有山野农家亮着同样温暖的灯光。
这是璃月的人间烟火。
“多一个人守护这片土地,并不会带来麻烦,反而会给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带来幸福。”
沉凝的声音自后方响起,一个男子从黑暗中步出。
他穿着繁复的衣袍,纹饰是传统的璃月纹样,衣摆处隐隐若显有金线绣成的麟纹,好像是龙的鳞片。
长发在后方束起,安静地垂落。
出现的时候背着手,看起来不怒自威。
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蛙蛙感受到一股岩石的厚重。
那是一种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感觉。
蛙蛙对于眼前人的身份有了模糊的猜测,而在他还没有确定的时候,旁边的魈却愣了一下,然后同样惊讶地看着对方。
“帝君?”
果然,眼前的来人,就是璃月的岩神,岩王帝君。
来璃月之前,蛙蛙通过温迪,知道这位岩神并没有真的逝去,如今看来,这位“已逝”的岩神过的似乎还不错。
“不必多礼。”岩神对着魈摆摆手。“我只是路过。”
路过……
蛙蛙没忍住,微微扬了一下嘴角。
这两个人,怎么借口都用同一个。
之前魈去地中之盐井底救自己的时候,也用着同样的借口。
他可不相信,这位岩神会有闲情逸致散步到望舒客栈这边,还上到天台这边。
“这位,是我那故人的朋友吧。”
岩神,看着蛙蛙,视线下移了一点,接着恍然。
蛙蛙愣住。
啊?
故人?
他在这提瓦特就没认识几个人,能被岩神称为故人的……大概只有那一位了。
蛙蛙抓起脖颈处飘来飘去的羽毛,这根羽毛一直安静得很,也就是刚刚,好像是遇见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晃来晃去,似乎很开心。
难道是见到故人,所以想要吸引对方注意?
蛙蛙不懂。
岩神点点头,眼睛微眯。
“这根羽毛上,有着那个诗人的气息,还带着酒气,他大概是喝醉了给你带上的。”
魈在旁边,听着岩神的话语,视线也落在了羽毛上面。
“这个,有点眼熟,是?!”
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岩神。
“是你想的那样,我的那位故人,邻国的风神。”
岩神目光悠远,透过这团羽毛好像看到了曾经。
羽毛也一样,在空中无风自动,似乎在回应岩神。
“啊,抱歉。”
良久,岩神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看到故人的东西,忍不住怀念了一会过去。”
“现在才想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
“我叫钟离,现在是往生堂的一名客卿,如果有事,可以去往生堂找我。”
钟离?
往生堂客卿?
唔。
呱明白了!
“这是你给自己的人间身份吗?”蛙蛙问道。
“行走在世间,还是有个合适的身份才好行事。”钟离解释着。
钟离和蛙蛙交流的时候,魈一直安静地在一旁立着,像一根笔挺的翠竹。
无声地守护。
蛙蛙偏过头看向他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疑惑,接着才意识到是在看他,抿着唇微微挪开视线。
有些慌张的模样。
帝君也同样看着魈,脸上的笑容浅淡地近乎消失。
“你好像有些不对劲。”
蛙蛙看着魈,时间长了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不知道缘由,却想要靠近去看一看,究竟是哪里出错。
魈突然厉声拒绝:“别靠近我。”
蛙蛙被魈着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愣愣地半晌,爪子也没能立刻收回去。
“怎么了?”
钟离拧眉,让蛙蛙先回去。
“这里有我。”
蛙蛙觉得气氛此刻有些凝重,不敢多耽搁,先跳回了屋内。
但是他还是担心魈的情况,在屋里探着头,朝这边瞅着。
钟离回身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像是有天星从中划过,蛙蛙吓得不敢再冒头。
虽然钟离说话做事都很温和,但蛙蛙觉得对方有种不可侵犯的壁垒,所以,根本无法像面对魈那样,胆子大到第一次见面就敢去摸对方的枪尖。
蛙蛙背靠着木板墙,那边的声音隐隐约约能够透过来。
他听见钟离说:“你身上的恶念我只能帮你压制,接下来还是要靠你自己。”
恶念……
听说恶念是杀人太多残留下来的,会时时刻刻侵扰着人的心神。
所以,魈曾经真的杀了很多人,所以才会身负如此庞大的恶念吗?
蛙蛙不知道。
他只是有那么一点心疼魈。
背负着那么沉重的东西,活的一定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