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永生香>第86章 定局15

  屋内重新陷入安静后,石明寿忽然一拍脑门,站起身来:“你看我这记性,我来是有东西给你,你帮我转交给之逸。”

  时鸣看着对方起身走到办公桌旁的保险柜,正弯着腰准备打开,办公室的门被叩开,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说:“石主任,院长找您。”

  石明寿听了这句话,居然抬头看向了时鸣。

  时鸣以为这个抱歉的眼神,是在示意他离开:“那您先忙,我去接阿逸下课了。”

  石明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站直身子一直望着时鸣。

  “那要不我明天送他来的时候,问您取东西,不着急吧!”时鸣问他。

  石明寿摆摆手:“不急,你先去吧!”

  从石明寿办公室出来之后,他也没有选择坐电梯,走在刚刚走过的台阶上,时鸣第一次对于那种怀疑的滋味有了真切的感受。

  它就像是一个梦魇,一旦产生会一寸寸地深入人的灵魂,难以摆脱,但就是不得不去想。

  时鸣不愿去想,可那些有关石明寿的画面就一帧一帧的在脑海里的放映。

  “鸣哥!”

  时鸣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也是这个声音算是把他从这样的“梦魇”里拯救出来了。

  周衍舟跑下楼和他并排站立:“鸣哥,来见恩师,还是来查案子啊?”

  时鸣本来想说“都有”,看到他那双蓝色的眼睛,不自觉地就想起程之逸醉酒那晚和自己歇斯底里时地话。

  他笑着说:“来接阿逸下课。”

  周衍舟没料到是这个回答,两人并肩走着,他忽然说:“我是喜欢你,但你也没必要老把我当成程老师的情敌。我知道先来后到,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淡了的,我们也可以做朋友啊!”

  时鸣倒是喜欢他这种直白的表示,而不是拐弯抹角地挑拨。

  “嗯,可以做朋友。我救下的很多受害人最后都成我了我的朋友。”

  两人走到办公楼大厅的时候,时鸣隔着玻璃门就看到了门外站着的程之逸。

  现在外头的雪已经下的很大了,他快走几步想去和程之逸汇合,周衍舟忽然说:“鸣哥,下周六我生日,来吃个饭吗?”

  时鸣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周衍舟眼神的光芒像掬着他所能给予的全部温柔,期待着时鸣的回答。

  见时鸣犹豫不决,周衍舟又说:“别误会,不是单独请你的,主要都是警校今年认识的几个老师,也有程老师,我昨天和他说的时候,他答应了。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我不喜欢藏着掖着,我最想邀请的人的确是你。”

  时鸣轻笑了一声:“别这样,我去与不去都和阿逸没多大关系,我这人看起来随和,很好相处,但其实慢热得很,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关系还到不了生日宴席上,你觉得呢?”

  “可你刚刚不是说可以做朋友吗?”周衍舟的语速很慢,他还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时鸣不想程之逸一直在门外冻着,他看了看手表,随口答道:“那好,下周六只要没啥大要案件,我准时出现。”

  周衍舟笑着要和他道谢,时鸣已经跑着离开了。

  隔着厚厚的玻璃门,周衍舟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像不放过自己一般。

  时鸣跑到程之逸身边,担心地问:“等了多久了?怎么不进去?”说着,拉起他的手轻搓捂热。

  程之逸把手抽了出来,一瘸一拐地要离开:“我没这么矫情。”

  他说得有些冷漠,时鸣以为他又在生气。程之逸察觉到对方没跟着自己,他扭头去看他,笑着说:“愣着干什么?过来背我回家!”

  踩在软软的雪地里,时鸣仿佛回到了大学时每次初雪来临的激动,他是男生,自然不会允许自己表露什么,但他就是觉得下雪,雪是带着浪漫的可见光,即使在冬夜,也会亮如白昼。

  “大三那年,也是这么大的雪天,我约你去雪山上看烟花,我前一晚以为你不去了,第二天怎么都不想出门,但又害怕舍友笑话,只好硬着头皮出去,谁知你和今天一样,就站在校门口,身上的雪已经堆了好多,像个瘦瘦的雪人,我过去给你围上我的围巾,给你捂手,我说你为什么不早喊我,你当时说一句话,我差点儿跪下。”时鸣把人往上颠了颠,继续慢慢地向前走着。

  程之逸听着他的话,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他问:“什么话?”

  “你说,‘我以为你不来了’,很平常的一句话,可我就是腿软。也是从那天我暗暗发誓,在我的有限时间里永远为你留一片无限的空白,就等着你随意支配,再也不会让你等我。可好像,”他自嘲地笑道,“好像我又食言了。”

  时鸣背着他走出了校门,站在了当初俩人相约去雪山公园的地方。

  程之逸主动下来站在他对面,认真地望着这个伤心的人。

  “何伯伯和我说,你之所以会忘了我,是因为在那场大火给你造成的恐惧里,你只能想到我。阿逸,对不起,我又迟到了。”

  程之逸像他当年无赖地勾着自己的腰那样,把眼前的人抱进怀里。

  天地浑然素白间,只有热泪和激吻能融化所有的风雪和遗憾。

  唇齿交错的呼吸升腾出雾气蒙蒙,两人分开之后,程之逸又给了他一个真切的拥抱:“而我还在这里等你。”

  时鸣觉得自己满足又感动,他哪里配得上程之逸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原谅。

  “咳咳——”

  几声干涩的咳嗽打破了俩人的温馨。

  严宋和陈廷策尴尬地走过来,互相推着对方,严宋只好开口:“头儿,真不是我俩非要煞风景,是,是监控调出来了,想问问您接下来的意思。”

  陈廷策附和地“嘿嘿”两声。

  这句话顿时让时鸣想起那双“皮鞋”,他眉眼冷了几分:“先回队里,我马上到。”

  四个人,两辆车,同时驶离了省警校。

  上了车,时鸣忽然问程之逸:“你说那天推你下楼的事,让我别管,剩下的事你处理,所以有怀疑对象了吗?”

  程之逸把头扭到窗外,淡淡地答:“没有。”

  时鸣点头:“嗯,再去办公楼的时候注意一下。哦对了,周衍舟下周六生日也约你去?”

  “他其实是想约你,怕你不去,所以才随便喊了几个学校的老师。”

  “知道,你还答应?”

  “我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程之逸嘴角微勾,“他这个人,城府很深,和他的年龄外表,完全不符。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带着很强的目的性,所以他想约你,不是单纯的想约你。”

  时鸣又想起严宋查到关于周衍舟这三年的变化,像是一个归来的复仇者,平等地报复着世界上每一个人。

  三年前,侵犯他的老师就是看上他过于媚丽的长相,过于纤弱的身材,三年后,他把自己打造成侵害者喜欢的样子,出入当初案发的地方,就展示在那些饿狼般的凶神面前,等着这些人咬勾,他享受的就是最后一刻把铁钩从鱼的嘴里抽出之后,血可以溅满鱼塘的快感。

  时鸣着急回单位,抱着程之逸进门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程之逸没让他关门:“我看着你走。”

  就这样,望着那个背影,脑海里回忆着唐烬和自己说的话:“那双皮鞋,按照您画出来的样子比对过了,是澳康的,我传给秦欣之后,她给的反馈是,石明寿。”

  这是他在见过石明寿穿着那双皮鞋之后,主动去确认的事。

  怀疑的滋味并不好受,程之逸不想让时鸣去背负着这种情绪去工作。

  回到队里的时候,严宋和陈廷策已经把监控投放到大荧幕上,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工位上,就等着时鸣回来了。

  天台的监控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因为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个圆弧型办公楼的外貌。

  陈廷策在一旁提示:“现在视频右上方显示九点二十三,这个时间点正好是郝乐言离开教学楼去办公楼的路上。”

  几双眼睛都紧盯着办公楼的窗户,右上角的时间在一秒一秒的变化,时鸣撑靠着办公桌,回忆起这栋楼近期接二连三的事。

  他总有一种不那么舒服的感觉,像身后有人拿着鞭子在驱赶着他,不得不站在这里盯着这个庞然大物。

  “郝乐言!”认出这个身形的人,同时惊呼起来,屏幕上的画面已被禁止。

  只见画面里的郝乐言一间办公室中间停留了几秒,随后朝房间里面走去,到了监控盲区。

  陈廷策一帧一帧地递进,直到五分钟后,这间办公室的百叶窗忽然被人放了下来。

  当这扇窗把所有的窥探挡在外面时,那个起身关窗的模糊身影,时鸣刻在了脑子里。

  他,刚从那间办公室走出来。

  严宋立马掏出手机:“我联系省警校,马上让人来辨认这是谁的办公室。”

  “不用了。”时鸣阻止道,他指着窗户旁那个模糊的身影,“把这个图截下来,拿给技术,和石明寿做个比对。”

  他说得太过平常了,都让陈廷策和严宋有些错愕,跟不上他的思路。

  “头儿,你是说,是说石主任?”

  他们都是省警校毕业,石明寿都是他们的系主任。

  严宋拉过一旁的转椅,坐下之后迅速滑到时鸣面前,他拿过桌上的一张A4纸,开始在上面写:“不是,头儿,你看啊,这起案子最开始的起因是郝乐东飞车伤人,正好伤到了你和程专家的案件,这才引出了我们现在主办郝乐言被强奸案。但这个案子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和受害人直接对话过,一直都是通过别人转述。”

  他写下“董荇”的名字:“说出郝乐言被周衍舟强奸的第一个人就是她,郝乐言的舍友。”

  陈廷策在一旁插话道:“我问过郝乐言其他的两个舍友,对方说郝乐言从一开始就对周衍舟有一种敌意,所以有没有可能,她是在借机报复周衍舟呢?”

  严宋说:“我去过市人民医院,查过郝乐言就诊的案例,和董荇的证词基本一致。”

  张盼接话:“那天我和沁彤去看守所提讯郝乐东的时候,对方情绪很激动,他铁定认为是我们在包庇周衍舟。”

  “所以,”温沁彤站起来看着时鸣,“头儿,这件事里有人在说谎,对吗?”

  时鸣拿起严宋的这种纸,看着上面的名字:“或许,是谎言套着谎言,是每个人都在说谎,从头到尾,这就是一场虚假的表演!”

  几个人面面相觑,没听懂时鸣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