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僵持着。
冷风刺骨。
该是喧闹的周遭, 在她耳中都安静得诡异。
是疏离,是冷漠。
“摘月!”一道女声从远处传来。
“可以松开了。”秦摘月掰开叶闻星环抱着她的手。
叶闻星看向朝她们走来的女生。
路遥迢同样也在打量她。
没听见秦摘月介绍,便压住了五味杂陈的心情, 朝她举了举手里的菜。
“今晚吃火锅!”
路遥迢很漂亮,长了双漂亮的小鹿眼睛, 笑起来时整个人很明媚阳光。
秦摘月从她手中接过购物袋, 弯唇嗯了声。
她们看上去很亲密,商量晚上吃食, 甚至对她展颜。
叶闻星声音小了许多。
“月月。”
“走吧。”秦摘月同路遥迢说。
见她不理会叶闻星, 路遥迢也不再打量, 开始开心地介绍起食材。
等离得远了,路遥迢才小心翼翼地问她是谁。
秦摘月似在思考,没说话。
两人在一楼大厅等了一会儿。
“杳杳说还有五分钟就到, 这里好冷啊我们先上去吧。”
“等等。”
秦摘月的离开仿佛抽光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叶闻星蹲在地上,将脑袋埋进胳膊里。
她该怎么办。
那个人是谁, 为什么会去她家。
七年,是她没机会参与的人生。
“你这是干嘛呢?”一道略带耳熟的声音突然响起,叶闻星擦了擦脸,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来人。
脑海里缓缓拼凑出她的名字。
前不久刚在电视台见过,因为对方和秦摘月关系好,所以印象深刻。
“张杳杳?”
“嗯是我,”张杳杳手里提着购物袋,里面装满了东西,她深吸了口气,将袋子放在地上翻找, 从里面拿出一包纸巾, 递给她, “你怎么在哭。”
“谢谢。”
张杳杳好奇,左右打量她,盯着她擦眼泪,又问:“你哭什么?”
“我看你可不像是会哭的人,摔到腿了?胳膊断了?”张杳杳戳了下她的胳膊,“一颗坚强勇敢的心?”
叶闻星:“……”
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却感觉好像是在咒她。
张杳杳上次进密室吓个半死,午饭都没吃进去多少,只告诉她要有颗坚强勇敢的心,但是也没告诉她里面有虫子啊,她都被吓出阴影了。
“开玩笑,开玩笑。”见她不吱声,张杳杳倏地笑,“你干嘛蹲这儿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跳广场舞的阿姨感动得哭了呢。”
距离她们十几米外的地坝上就是广场舞区域,跳舞的人都带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我丢钱了。”叶闻星低头随意扒拉着起地上的青草,泪珠子砸落在地上。
“多少?我帮你找到能分我多少?”
说着话,张杳杳便开始帮她扒拉。
“分不了。”
“你这就没意思了,好歹我也给了你一包纸对不对,多少分我点。”
叶闻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信了,在帮她认真翻找草地。
她擦了擦眼泪,不像方才那么难过了。
“你住这儿吗?”
张杳杳摇头:“非也非也。”
“我是来秦摘月家吃火锅的。”
“你一个人?”叶闻星想起刚刚那个女生。
“那倒不是,还有个朋友。”
原来她们是一起的。
“找到了,”张杳杳身子后倾,拇指和食指捏着硬币,满脸诧异,又了然,“确实没法分。”
也就五毛钱,她分多少都不合适。
叶闻星没接,弯唇说了声谢谢,让她自己留着。
“是不是不止丢了五毛钱?”张杳杳猜测,“十块?一百块?一千?不会是一行银行卡吧?”
这句话似乎又戳到了叶闻星的心,刚刚已经停止哭泣的人这会儿又一抽抽地落泪。
“诶,你别哭呀,丢了钱我们再赚不就好了,你这样哭它也回不来啊,你说是吧。”张杳杳无措了,怎么哭得比刚刚还惨了,她就纳闷。
“难不成整个身家都丢了?”她小声嘀咕。
叶闻星也不想哭,只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再想到现在,她就很难过,也恨自己,为什么会把生活变成这样。
上次见面的时候多活泼开朗的一姑娘,这会儿因为丢钱哭成这个模样,也是真惨。
想想她要是把整个身家都丢了,她怕是哭得比叶闻星还惨。
“别哭了别哭了,我请你吃火锅。”张杳杳拍拍她肩膀。
“你住这儿吗?”
“那倒不是,”张杳杳笑着指了指被她搁置在地上的购物袋,“我们去秦摘月家吃,你不是认识她吗?多带你一个她肯定不介意。”
叶闻星摇头:“不了。”
这会儿再去,她肯定会生气。
“走吧,没关系的,”张杳杳手劲儿大,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将购物袋塞到她手里。
购物袋沉甸甸的,入她手的那刻,她下意识颠了下。
“她家有人。”
“我知道,”张杳杳不以为意,“我认识。”
“可是我不认识。”
“见了面就认识了。”
叶闻星还想说什么,却被张杳杳打断:“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箱苹果。”
刚走了两步又折返,拉着她胳膊往小超市方向去,嘴里还念着:“我得带上你,免得你跑了,又悄悄哭。”
张杳杳性子好,路上还不停地劝慰她,让她别太伤心,钱丢了还能再赚,别想不开。
叶闻星后知后觉的,觉得张杳杳的话不太对劲,怎么就上升到想不开了。
抵达门口时,她退缩了。
如果这样贸然进去,秦摘月肯定会生气。
“我……我还是不去了。”叶闻星推搡着想将手里的购物袋还到她手中。
都到门口了,张杳杳哪能就这么让她走。
“晚了。”
她一手拉着叶闻星的胳膊,一手抱着苹果,一番动作下来她胳膊都麻了。防盗门被缓缓打开,十分钟前刚见过的那张脸又出现在眼前。
秦摘月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给你带了个朋友来,火锅就要四个人一起吃才更痛快。”张杳杳将叶闻星拉上前,将她挡着脸的购物袋扯下。
叶闻星想起不久前她也曾这样用东西挡住脸。
她出声:“晚上好。”
眸光淡漠平静,似利刃。
她不敢说话。
“进来。”
“诶,你愣着干嘛,进来呀。”见她还杵在门外,张杳杳回头将她拉进屋。
“你怎么来了?”
从厨房出来的路遥迢瞧见叶闻星,神情不友好起来。
张杳杳还以为路遥迢是在说她。
“不是说好一起么,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介绍一下,路遥迢,叶闻星,”说完也不管两人记没记住对方的名字,又推着叶闻星往客厅方向去,将她按坐在沙发上:“你在这儿坐会儿。”
叶闻星哪敢坐。
“我还是……”
“坐好,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儿就活不下去对吧,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吃完火锅再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叶闻星歪头,满脸疑惑不明白她的意思。
是刚刚她哭得太惨了吗?所以给了张杳杳这样的错觉?她有活不下去吗?
“你们对她客气点,她刚丢了钱,可怜着呢,等会她一伤心大哭起来,说不定能将这屋子震碎,倒霉的是我们。”
这又是在说什么?
“我不是……”
“迢迢,走走,我们去洗菜。”
张杳杳根本不让她解释,推拉着路遥迢往厨房走,也不管路遥迢说什么。
客厅里只留下秦摘月和她。
谁都不说话,更显空旷。
半晌。
“丢钱了?”
“没,我撒谎了。”她随口编的理由,没想到对方会发散到这种地步。
“活不下去?”
“她误会了,”叶闻星脑袋垂得更低了,小声说,“我没有这样想。”
沉默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就连呼吸她都努力克制着,久到她快喘不过气来,屋里终于响起了声音。
她抬头,是电视机被打开了,遥控器落在她身旁的位置,是秦摘月扔过来的。
对方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了客厅。
电视上正播着广告。
她将遥控器握在手里,上面还有些许温度,还没来得及按下,就听见一道愤怒的声音——
“你过来洗菜。”
路遥迢正叉着腰怒视着她。
叶闻星被吓得手一抖,遥控器差点从手里掉落,将电视关了然后点头:“来了。”
菜已经被放进洗菜盆中,接的是冷水。刚触碰时,凉得她缩了缩手。
“冷水洗菜,洗得更干净。”路遥迢站在她身旁,冷冰冰地说道。
叶闻星垂眸,嗯了声,然后继续洗。
这两天天气冷,刚碰到冰水的时候被吓到了,过了会儿便没事了。
“她已经很惨了,你别这样,等会她该哭了。”张杳杳在旁边当和事佬。
“冷水洗菜不是很正常吗?你这就心疼了?”路遥迢心情更不好了。
“我是说不要这么冷漠,”张杳杳小声安抚她,“怎么说也是秦摘月的朋友。”
谁知道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路遥迢,她将桌上所有没处理过的青菜,肉菜,一股脑地都倒进旁边的洗菜盆,推到叶闻星面前。
“都洗了,”她咬牙,“反正你也是不请自来。”
是,是朋友。
还是抱在一起的朋友,而且不管她怎么问秦摘月都不回答她的问题。
两人看上去很陌生又很熟悉。
得不到答案,只能胡乱猜测的感觉让她很烦。
张杳杳原还想说话,被路遥迢瞪了眼,立马闭嘴,朝叶闻星递了个抱歉的神色。
叶闻星知道路遥迢说得没错,她笑笑低头处理这些菜。
“你出来。”路遥迢拉着张杳杳离开厨房,离开前还不忘记叮嘱叶闻星,“洗干净。”
叶闻星从小就学着自己生活,独立能力很强,也没那么娇弱,她先将菜品分类好,想找几个空碗,但一时间不知道在哪个柜子里。
在她准备打开上面的柜子时,有只手动作比她快,一摞碗整整齐齐被摆在她面前。
“让开。”
叶闻星以为她挡到了她拿东西,下意识往旁边挪动步子。
等她反应过来时,秦摘月已经在洗菜了。
“我来吧。”
“出去。”秦摘月声音冷淡,头都没抬。
叶闻星顿了顿,抿唇轻声说:“可是这样效率很低呀,要不然我洗菜你切菜行不行?”
可能是因为那句效率低,秦摘月停了下来。她说:“你切菜。”
“我……我怕切到手。”
都是些蔬菜和已经切好分好的肉类,需要切的本来就没多少,反观洗菜麻烦得很。
“呵——”
秦摘月像是被她这话气笑了,洗好的一把菜又被她扔进了盆里,看了眼叶闻星才后退给她腾出位置。
洗个菜洗得叶闻星颤颤巍巍的。
“你要是想洗头就去浴室。”秦摘月语气凉飕飕的,靠着灶台抱着手看着眼前脑袋都快垂到洗菜盆里去的叶闻星。
她晃着脑袋,挺直身子,将洗好的菜递给她。
“用热水,”秦摘月转身冷不丁地说,“凉到我了。”
“洗蔬菜凉水洗得更干净。”叶闻星下意识接了句。
切菜的声音突然停住了。
连带着叶闻星洗菜的动作,她赶忙换成热水。
“换,换,这就换。”
“谁告诉你凉水洗得更干净?”
叶闻星愣,她说是路遥迢说的,会不会有告状的嫌疑,她之前是倾向于热水的。
“我……我猜的。”
在她这句话之后,厨房又响起了切菜声。
叶闻星偷偷看了眼秦摘月。
刚刚发生的事情只过去了半小时,她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清醒之后才明白方才她有多莽撞。
“刚刚的事对不起。”叶闻星收回目光,向她道歉。
“清醒了?”秦摘月动作没停,随意道。
“也不能说是清醒,”叶闻星犹豫道,“我太莽撞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秦摘月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她又说:“要不然你抱回来?”
“……”
“我看你不是想洗头,该抖抖脑子里的水。”秦摘月怼得毫不留情,甚至有些无语。
“怎么骂人。”叶闻星嘟囔,嘴上埋怨心里却欢喜。和以前一样,秦摘月从来不记仇,也不如嘴上说的那般无情。
“我觉得你误会了,”叶闻星手上动作一点没停,她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想和你恢复以前的关系啊?觉得我是因为舍不得你这个朋友。”
秦摘月不理她。
她继续道:“那你真误会了,我本来就没想和你做朋友。”
秦摘月冷冷道:“你可以闭嘴。”
叶闻星做了个封嘴的动作,等她垂眸后,又解开。
“我道的是当时不够勇敢,伤害了你的歉,我是喜欢你,想追你,不是想和你做朋友。”
“嘶——”
秦摘月冷嘶了声。
叶闻星看见她冒着血珠的手指,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抓着她的手,满脸懊恼:“疼吗?”
“……”秦摘月咬牙,“你说呢?”
叶闻星想起偶像剧里的剧情,这种时候都应该含住她手指帮她止血,但她抬头看了眼,她这样做估计会被秦摘月塞进垃圾桶打包扔出去。
于是拉着她走到水龙头前,冲洗。
“抱歉。”不小心忘记是热水了,又才换成凉水。
秦摘月深吸了口气:“我会开水龙头。”
要是不挡着她,她早就清洗完伤口了。
叶闻星怔愣,往后退。
“有创口贴吗?”
“电视柜下面。”
叶闻星将创口贴拿来递给她,看她沉着脸,半分不敢提要帮她的话。
刚刚好像又吓到她了。
“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叶闻星满脸愧疚。
“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秦摘月斜了她一眼。
“我喜欢你。”
“……”秦摘月失语,“把这些菜切了。”
“噢噢——”见她准备离开厨房,叶闻星小声问,“你不监督我吗?万一……”
“啪——”
厨房门被关上了。
外面很安静,没有任何声响,张杳杳和路遥迢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将洗好的菜摆好盘之后叶闻星才打开厨房门,四处寻找秦摘月的身影,终于在餐桌前看见了正不知在发什么呆的她。
“放在这儿吗?都洗好了。”
干净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锅碗餐具。
“嗯。”秦摘月从她手里接过菜碟。
“她们去哪儿了?”叶闻星左顾右盼也没看见两人。
“买饮料去了。”秦摘月进了厨房,端了两碟菜出来。
“噢——”
人还没回来,就她们俩肯定不能开动。坐着也是坐着,她得找个话题聊天。
“你在国外学的什么呀?”
“金融。”
她好像问了个蠢问题。
“那天我看见你好像在看游戏策划书。”
秦摘月瞥了她一眼。叶闻星立马举手解释:“不小心看见的,我就看见这几个字。”
“投资。”
“什么都投吗?”叶闻星眨眼,“投电影或者电视剧吗?”
她记得那天程嘉和她说过听见秦摘月和段落在聊投资的事情。
“或者投导演?”
秦摘月轻笑了声,猜到她想说什么。
“你有什么值得我投的?”
“……”
这话怪伤人的。
“你可以看看短视频市场,快餐时代,拍短视频成本小回报大,也是值得投资的。”
秦摘月点点头,仿佛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在叶闻星期待的目光中,她笑:“没兴趣。”
“……”
“你这人……”叶闻星欲言又止。
还真是阴晴不定,每一秒表情情绪都不同。
秦摘月在给张杳杳发消息。
叶闻星环顾四周。
房子是两室一厅,奶油风装修,陈设简单,客厅中央摆着一张木质小茶几,长形沙发前铺着毛绒地毯,除此之外只有电视机,整体干净明亮。这间房与她的房子朝向不同,视野没有任何阻挡,落地窗外是碧波荡漾的江景,电视台大楼伫立在对岸,霓虹灯和万家灯火明明灭灭。
有种悲寂从心底悄然生长,她以前住的家也是在江旁边,曾经无数个夜里她也这样看着对岸灯火。
她知道这样的感受,偶尔觉得温暖,偶尔觉得孤独。
“咚咚——”
张杳杳和路遥迢提着两袋饮料回来。
“不知道你们想喝什么,就都买了些。”
“你非要拉着我去,哪用得着买这么多!”路遥迢还在生气,她本不想出门,是被张杳杳连拖带拽地拉去的。越想越生气,没忍住踢了她一脚。
“哪用不着,喝不完的就留给秦摘月呗,”张杳杳揉了揉被踢的地方,“怎么你舍不得那点钱?”
路遥迢被她气得龇牙咧嘴:“才不是!”
两人闹成一团。
秦摘月对这场面见怪不怪,瞧了眼还傻站在窗边的叶闻星:“过来。”
食材和器具都已经准备好,就等她们回来入座。
“我放一整包底料?你能吃辣不?”张杳杳知道秦摘月和路遥迢的口味,唯独不知道叶闻星的。
“干嘛,难不成让我们三个将就她一个?”路遥迢不满。
“可以的。”叶闻星入座。
“我买了酒,迢迢拿出来。”
路遥迢还在耿耿于怀:“都买酒了,你还买那么多可乐雪碧干嘛。”
“都说了给她备着,”张杳杳撕着包装,等她将酒放在桌上时又道,“我刚认识秦摘月的时候她可喜欢喝闷酒了,酒量不好但是酒品好,醉了就发会呆然后睡觉不吵不闹。”
叶闻星没见秦摘月醉过,她偏头看向身旁只埋头下菜的人。
“你没和我说过。”路遥迢不满地戳了戳张杳杳。
路遥迢认识秦摘月是通过张杳杳。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从小学到高中都在同个班级,后面又一起出国留学。只不过两人不在同个学校,隔着两条街道,见面机会也少了不少。
起初从她口中听见秦摘月名字时她还十分生气,因为她的朋友有了新朋友,而且还总是支支吾吾的,不敢和她多提起。
像是怕她会针对秦摘月似的,每次她一说一起吃个饭张杳杳就推辞说对方忙。
她们之间的友情在降温。
三年前,她实在忍无可忍悄悄跟踪张杳杳,见到了秦摘月。
那天她突然发现,她好像不是不喜欢女生。
餐厅气氛突然僵滞。
秦摘月面不改色地打开一瓶啤酒递给张杳杳。
“我调调味,只放底料不是很好吃。”
“你还会这。”张杳杳见情况不对也跟着岔开话题。
“以前喜欢弄这些。”叶闻星笑笑。
以前她确实不爱学习,但是在吃上颇有心得,厨艺不错,什么都会做。
秦摘月则和她相反,十分讨厌厨房,做出的东西中规中矩,能勉强饱腹,偶尔也会做出黑暗料理。
于是她就开始钻研怎样将黑暗料理调整回来变成美味。
那时她还将这事当做是缘分,在秦摘月尝试着给她做生日蛋糕失败时安抚她:“说明我们天生互补,你爱学习我爱玩,你爱钢琴我爱跳舞,你不喜欢厨房我喜欢。”
秦摘月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她常常会给她带早餐,有时候是她妈妈做的,有时候是她自己做的糕点。
高中有次她俩因为一块糕点闹矛盾,她起初不知道那是秦摘月亲手做的,将糕点送给了别人,还怪她小气,在超市买了块蓝莓味同款蛋糕就想着当赔礼。
没想到不但没哄好,秦摘月反而更生气了,她们冷战了两天。
知道那是秦摘月亲手做的蛋糕之后万分后悔,和好后她连着做好几天糕点带给她,这事儿才算翻篇。
她做过骄傲的事情就是初三秦摘月住在她家那年,将人喂胖了十多斤。
她想过,如果考不上大学她就去学做甜点,以后开家面包店也不错。
至少秦摘月爱吃。
不过这些年在这方面的兴趣也消失了,若非必要不碰厨房。
“你怎么不喝?”张杳杳惊诧,就她面前有酒,还是秦摘月开的。
“不想喝。”秦摘月淡淡道。
“星星?”
“啊?”叶闻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她喃喃,“我们熟到这种程度了么?”
张杳杳没听清后面的话:“你说什么?”
叶闻星:“没。”
路遥迢瞪她瞪得更狠了。
“那你喝吗?”张杳杳不死心,一定要拉到人和她一起喝酒。
“我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好。”
张杳杳来了兴致:“能有多不好?大哭大闹?砸东西?”
“有次……”叶闻星顿了顿。
她喝醉的次数并不多,她记忆深刻的就三次,一次是毕业聚会,哭闹着撒泼让秦摘月唱歌。
一次在家,一次和卫冬寒。
第二次闹得最大,她踩着高椅趴在天窗上赏月亮,被回家的妈妈看见以为她要跳楼,翌日窗户就被封死了。
“没什么,”叶闻星笑笑,将面前那罐酒推到路遥迢面前,“你瞪我干嘛,你要喝就自己拿啊。”
“哼,我才不喝,我要开车。”路遥迢侧开脸,拿起公筷开始下菜。
张杳杳朝几人翻了个白眼。
经过叶闻星的调味,火锅味道浓郁了许多,张杳杳赞不绝口。
“反正你也被辞退了,不如开家火锅店谋生。”
空间僵滞,只有火锅咕噜噜冒的声音。
哪壶不开提哪壶。
“辞退?这么惨?”路遥迢打量她,“你犯啥事儿了?还是能力太差?”
“要是找不到工作我可以考虑让你来我咨询室打杂。”
说路遥迢友好吧,又总是喜欢瞪她嘲讽她。
说她不友好吧,这人还想着帮她分配工作。
叶闻星诚恳道谢:“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路遥迢:“……”缺心眼,嘲讽都听不出么。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只有秦摘月在认真吃火锅。
“你是不是很会做菜?”闲聊间,张杳杳问叶闻星。
叶闻星如实回答:“以前挺会的。”
这在身为厨房白痴的路遥迢看来就是一种炫耀,她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了不起。”
叶闻星嘀咕:“我还没扔石子,怎么就有人被砸到了。”
“……”路遥迢失语几秒,然后指着她说,“看吧看吧,这才是她的真面目,睚眦必报,面目可憎。”
她就说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话外音。
“好了好了,”张杳杳安抚她,“她不是都说是以前了么。”
叶闻星觉得路遥迢还挺可爱的,动不动就炸毛。
要是她不是喜欢秦摘月那就更可爱了。
“我们就聊这么一会儿,你就消灭了三分之一的毛肚?你是人吗秦摘月。”张杳杳不敢相信地看着已经空出三分之一位置的盘子。
“我让你聊天的?”秦摘月不以为意,手上烫菜的动作半点没停。
“6。”张杳杳也不聊天了,专心烫菜吃。
下午逛街时吃过晚饭,叶闻星不是很饿,象征性地吃了点。
中途她停了会儿筷,肚子有些不舒服,以为是太久没吃辣便也没放在心上。
吃完再收拾完夜已经深了。
“那我们先回去了。”张杳杳和路遥迢往门口走去。
路遥迢看见叶闻星坐在餐椅上没动,生气道:“叶闻星你干嘛呢!回家了!你不会是想赖在摘月家吧?她家可没有多余的床睡,你只能睡地板。”
“我们先回去。”
“诶——”
路遥迢还想说话,门就被张杳杳关上了。
“你干嘛!”她彻底愤怒了,怒视张杳杳,“好好的三人聚餐你带她来什么意思嘛。”
“我不带她来秦摘月怎么好好吃顿饭,”张杳杳同样抱怨,“哪回聚餐你不是缠着秦摘月,让她没办法好好吃饭。”
今天这顿饭路遥迢目光全集中在叶闻星身上了,没怎么缠着秦摘月。
“你说我烦?”路遥迢满眼不敢相信。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我烦?”
“……”
“你说我烦?”
“……”张杳杳拉她胳膊,“先进电梯。”
“我不,我要等叶闻星出来。家里就一张床她睡哪儿。”
“你难道就看不出来秦摘月对她不一样吗?”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想告诉我她们两情相悦吗?”
“我没这个意思,叶闻星也不一定是那种感情。”
路遥迢冷笑:“她眼睛都黏摘月身上了,你说不一定是喜欢,却又说摘月对她不一样,你也太双标了。”
张杳杳也急了:“双标的不是我。”
“你帮她不帮我是吧?”
“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三年了,她要喜欢你早就喜欢了,你何必……”
“我何必?那你又何必。”路遥迢被气得眼眶红,“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带她来了。”
“你怎么能这么坏。”
还拉着她出门给两人腾出空间,又来和她讲这些大道理。
“我这么烦,那你自己坐计程车回去好了。”
路遥迢甩开那只想拉住她的手,跑进了电梯。
张杳杳看着落空的手,开始懊悔。
她该知道的,即便秦摘月每次明里暗里的拒绝都没办法改变路遥迢的想法,而她每次想尽办法的给两人制造机会也早就让秦摘月不满了。
每次就连聚会都不会和路遥迢单独相处,要她在才行。
她不懂为什么路遥迢还不明白。
餐厅灯火通明,火锅的香味弥漫着房间。秦摘月将窗户开大散味。
做完这一切才靠着门框看着垂着脑袋的叶闻星,这才看见她捂着腹部的手。
抱着的手才缓缓放下,她问:“肚子疼?”
“嗯。”
这离她住的楼栋不远,她坚持一下应该可以回到家。
叶闻星撑着桌子试图站起来。
站是站起来了,却不是很稳直直往前倒去。
秦摘月离得近,扶住了她。
这摔下去撞到柜子,至少得留疤。
“例假?”
“嗯。”叶闻星声音都在发颤,她估算的日子不是今天。
“那还碰凉水吃火锅?”
秦摘月严厉得让她心发颤,生怕她觉得自己是故意这样的。
“我……我真不知道,我算的不是今天,可能是最近作息不好失调了。”
起初有点微痛她没太放在心上,也没往这方面想。
叶闻星推开她,想蹲会,这样能够得到片刻缓解。
算错时间这点秦摘月是信的。
以前上学时经常靠她提醒。
叶闻星听见卧室关门声,扶着餐椅想起身。
每次例假头一天她都疼得死去活来,以前是要去医院挂点滴的程度。
过了几秒,卧室门又被打开了。
一个装满东西的购物袋被放在桌上。
秦摘月:“现在布洛芬还有用吗?”
叶闻星摇头,又点头:“有总比没有好。”
很久之前她吃止痛片就没作用了,也用中药调理过一段时间,但都作用不大。
秦摘月却不给她了,又从购物袋里翻出一袋姜糖和暖宝宝。
叶闻星觉得眼熟。
“上次你塞给我的,”秦摘月淡声道,将暖宝宝递给她,“需要什么自己拿。”
秦摘月烧了壶开水,泡了杯姜糖水。
叶闻星从洗手间出来。
“缓缓。”将姜糖水递给她。
“沙发能借我躺会儿吗?我过会自己走。”叶闻星脸色苍白,神情痛苦。
“嗯。”
秦摘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她对叶闻星本身也没有恨意,并没有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只是觉得能各自安好就好,不要再想着重提往事。
至于她刚刚说的话,她自然是不信的。只当她是因为受的刺激还没过。
沙发虽然柔软躺着舒适,但上面只放着床薄毯,天气转凉又还开着窗,薄毯盖不住凉。
秦摘月从房间拿了床被子出来。
“盖这个吧。”
过了几秒,瞧见叶闻星那副难受样,秦摘月顺手随意地将被子盖在她身上。
叶闻星怔愣。
秦摘月转身回了卧室又进了洗浴室。
叶闻星揪着被沿,却没有心思多想。
她蜷缩着身子,整个人藏进被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