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殊木安静地待着,一动不动,任由腰间的手臂越环越紧。
力度有些失控,都把他箍疼了。
凌夙屿半直起身子,靠近了他,将额头抵在Omega后背靠肩的位置。
温殊木垂下纤长的睫毛,抬起右手,似是安抚地拍了拍凌夙屿的手臂。
“以前,我想过很多次,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后来再长大点,看了些书,我就不再质疑自己了,我开始怨恨,恨温家的每一个人,折磨我的,鄙夷我的,冷眼旁观的……”
温殊木自嘲地笑了笑:“这些痕迹,对那时的我来说,反而是一种活下去的动力。只有活着,我才能有机会报复回去,将这些带给我伤痛的人送进地狱。”
他突然动了,挣扎着想要转过身:“哥哥,让我看着你,好不好?”
静默中,凌夙屿撤了些力度。
温殊木艰难地挪动着双腿,转过身来。
在看到 Alpha 的那一刻,他的眼底涌上翻滚的水汽。
凌夙屿眼尾微红,眸中更是充满了血丝,脸上残留着一丝极浅的泪痕。
温殊木颤颤抬手,双手抚上他的脸,眼神蕴着缱绻深情,拇指温柔地擦掉泪痕。
"我现在已经找到新的动力了。"温殊木泪光闪现,却笑了起来,“我还要学机甲方面的知识,阿道弗斯大师还问我想不想读大学,我想帮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凌夙屿抿紧了唇,望着他的冰蓝眼瞳黯淡无光:“当时,我以为你离开荒芜星、回归原有的生活是一件好事,你可以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用跟着我受苦。”
“我甚至压抑自己,刻意地不去寻找,怕我的出现会打扰你的人生。”凌夙屿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是我太想当然了。”
他的心脏无助地抽痛,恨不得那一道道鞭痕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凌夙屿低下了头,小心翼翼地凑近他,直到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小木,哥哥来得太晚了,对不起……”
平日里叱咤风云、威风凛凛的元帅,此时却显得无比脆弱,仿佛只要温殊木说一句稍重的话,他就会碎得彻底。
温殊木不想让凌夙屿发现这些痕迹,就是怕看到他这种神情。
再也无法忍耐,泪水从浅棕色的眸子里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挂到下巴上,再滴落到腿上。
借着这个姿势,温殊木微微仰头,吻上Alpha毫无血色的唇。
和刚才炙热疯狂的吻不同,这个吻无比轻柔,更像两个互相舔舐伤口的流亡者。
似乎过了许久,两人才缓缓分开。
温殊木缩进凌夙屿的怀里,柔声道:“你不要责怪自己,我身上的伤又不是你造成的。而且,都已经过去了。兴许是上天也怜惜我们,绕了这么一大圈,我们还是重逢了。”
凌夙屿轻轻“嗯”了一声,将他揽进臂弯,紧紧拥在怀中。
窗外月色渐沉,风却大了起来,搅弄着黑暗的云层。
怀中的Omega早就闭上了眼睛,睡着了,眼皮还泛着哭过的红,嘴角却微微上扬,可能是了却了一桩心事,睡得格外沉。
寂静的夜里,凌夙屿就这么抱着人看了许久。
直到清晨的一缕微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照在脸上,映出一道金色的光痕。
凌夙屿抬眼看向窗户的位置,他的表情很平静,眼神却阴沉至极,犹如潜伏在深海中的巨兽,时刻准备把世界搅个天翻地覆。
*
艾利森等到快半夜,也没等来庄园的两位主人享用晚餐的通知,麻利收拾收拾下班睡觉了。
第二天一来上班,他就被元帅叫进了书房。
凌夙屿换上了带着单肩披风的大元帅礼服,站在窗边,背光而立,有如天神。
觉察力惊人的管家一眼就看出元帅情绪不高。
“元帅,您这是要进宫?”
凌夙屿转过身来,说:“嗯,夫人醒了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早餐加上草莓慕斯,他喜欢吃。”
艾利森笑着应下。
凌夙屿突然微眯起眼,冰冷锐利的视线穿透了艾利森:“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
艾利森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脑中飞速开始回忆自己最近做过的所有事。
他眼珠微颤,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夫人让他保密的那件事。
不能对元帅撒谎,但他又答应夫人了,必须守口如瓶。
“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艾利森尴尬笑着,想糊弄过去。
凌夙屿目光幽幽,带着审视犯人的锐意,看得艾利森腿都软了。
“你在调查美容医院。”
这是一个肯定句。
艾利森知道元帅有自己的情报网络,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他依然沉默,并未急着肯定或否定。
见他不语,凌夙屿坐回了豪华的办公椅上,敛眸收回视线,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小木让你保密,你做的不错。”
艾利森这才长出一口气,耸着的肩膀放松下来。
既然已经被元帅知道了,艾利森憋了老半天的怒火一下子燃了起来。
“我半夜不睡觉都在诅咒温彬不得好死。”管家先生以往的沉稳彻底没了,当着元帅的面骂骂咧咧了半天。
凌夙屿静静听着他把各种凄惨的死法都说了一遍。
见艾利森终于说累了,凌夙屿站了起来。
艾利森立刻有眼色地上前帮他整理披风。
临走前,凌夙屿对艾利森交代道:“我很晚才能回来,照顾好他。”
艾利森面露难色,想到夫人现在的情况,犹豫着上前:“这……我怕夫人这个时期不能离开您太久。”
“我知道,所以我会速战速决。”
凌夙屿俯身坐进悬浮车里,艾利森微微躬身,直到车驶离庄园才直起腰。
他突然打了个寒颤。
局势暂稳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从元帅身上感受到这种恐怖的气息了。
这一次,甚至比驱逐贵族的混乱夜晚尤甚。
一个小时后,羿颢看着对面半个月没见的Alpha,神情凝重。
他端起茶杯润了润发干的喉咙,随即道:“朕知道了。”
凌夙屿礼貌颔首,起身离开。
望着凌夙屿离去的背影,羿颢揉了揉眉心。
夙屿,真是疯了。
殿内除了皇帝再没有别人,他斜歪回座椅,手指随意地点在正方形的棋盘上。
棋盘上,黑白双方僵持,似乎陷入了死局。
蓦地,羿颢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他的手伸向黑棋,王车易位,局势瞬间扭转。
解杀还杀。
这虚假的和平,终究需要有一方先来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