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报室
夕岚在听完欧泽的话后, 低头看着桌面上精妙绝伦的设计图稿。
他眉头微皱道:“你是说这个是今天那个少年提出来的方案?”
眼前的方案精妙绝伦,可以说看不出任何破绽。
仿佛一个经过无数次实战的高手, 以自己绝佳的感知力和最高超的技术水平研制而成,完美的惊人。
甚至……在某方面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
欧泽点头:“夕岚长官,他说……还认识您。”
夕岚微怔。
“他叫什么名字?”
欧泽想了一下:“若云,他叫若云。”
夕岚漆黑的眸子动了动,他拿住纸张的手指微微用力,在纸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夕岚长官?”欧泽奇怪于夕岚长官的失态,忍不住说道,“您不认识他吗?”
夕岚猛地回神, 他看着手中的设计稿,双唇紧抿。
“他现在在哪?”
欧泽怔愣住了:“?”
房间
许云平躺在床上, 他的双目放空,神色平静。
过了一会,许云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剂营养液,仰头喝下。
风吹动着窗帘,扬起弧度。
少年的眸色一凝, 迅速转身看向窗外。
眸光一怔,手中的空瓶顷刻间掉落在地面,发出“咚”的一声。
相对无言, 皆是沉默。
夕岚长腿一迈,从窗外跨入室内。
曾经青涩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大,变成一个俊美清秀的青年人。
只是夕岚还是夕岚, 他的气质依旧是沉稳稳重。
“你是他吗?”夕岚的目光死死看着许云,一动不动。
而许云也是这么看着夕岚, 没有挪动分毫。
喉咙梗塞着,许云越过夕岚的身形向外面望去。
高空上, 那煜煜生辉的天空榜上赫然雕刻着“许云”的名字。
闭了闭眼睛,许云再次睁眸,少年对着夕岚笑了一下,随后抬手拨开自己的刘海。
“唰——”
一瞬间,纯金色的眸子亮的惊人,它就像太阳一样夺目,也像月亮一般柔和。
这璀璨至极的眸子是那样的好看,当你与其对视一眼后,便会忍不住的沉沦。
夕岚的喉结滚动,他看着许云。
就像十五年前的战场上,他与许云最后一次的对视。
“夕岚长官,好久不见。”许云笑了笑,只是眸子中除了温柔的笑意外还带着一层哀伤。
夕岚看着许云,尽管他已经足够的克制,但嘴唇还是颤抖了两下。
眼前这个少年像许云却又不像许云,他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容貌中带着些稚气。
夕岚想说话,可是又像失声一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直直地站在那里并没有出声。
过了很久,久到天色都暗了几分,夕岚的声音沙哑道:“你还活着。”
许云看着夕岚,垂眸微微一笑:“是啊,我还活着……”
“在时空的隧道中我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再次醒来便是十五年后。”
“战争结束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连……”
声音戛然而止,许云的双眸睁大。
“夕、夕岚长官?”
许云被夕岚抱住了,但是很快,夕岚便松开了手。
在许云的印象中,夕岚长官一直是少年老成,喜怒不形于色,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许云,欢迎回来。”夕岚说。
许云的眸光怔愣,随后,他轻笑了一声。
“夕岚长官,很高兴可以再次见到你。”
四目相对,许云请夕岚坐下,他们之间有很多可以说的,可到了最后却没有人开口。
最后,夕岚看着许云:“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夕岚看着许云金黄色的眸子,心中隐约感到一些不安。
“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异能无法控制住。”许云低头道。
夕岚听后瞳孔猛地一缩,他皱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云抿唇看着夕岚,最后妥协般轻叹了一口气。
“当年我的异能力本就超出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只是那个时候我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活着,但十五年后……而我无法控制住它,甚至我的身体也在受到异能力的冲击而发生了变化,为今之计,只能先抑制住我的异能,然后再寻找灵星。”
“……”
夕岚的眉头一直皱眉:“也就是说,如果找不到灵星,那你…… ”
“那我就会死亡。”许云微笑着接过夕岚的话,“所以夕岚长官,不要把我的存在告诉其他人,比起接受再一次的死亡,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知道。”
就这样静悄悄的,静悄悄的。
……
“许云,组长呢?”夕岚的长睫颤抖,声音低沉,“那组长呢?”
许云笑了一下,声音带着安抚:“组长已经忘记了,不是吗?”
而下一刻,原本安静的夕岚却忽然站了起来:“许云,是不是你做的?组长的失忆是不是你做的?”
许云愣了一下,他缓缓抬眸看向夕岚。
“夕岚长官,你觉得呢?”
夕岚抿唇看着许云,漆黑的眸子中满是严肃。
“我曾猜想是你清除了组长有关于你的记忆。当时,组长想要牺牲自己去关闭世界通道,这是谁都不能够阻止的,因为没有其他任何选择,而即便有了选择,组长也绝不会同意。所以……你是否在最后利用时间异能使得组长遗忘,并在最后关闭了世界通道。而后来的事情,大家便都知道了。”
许云看着夕岚,他弯了弯唇角:“夕岚长官,你现在依旧这么认为吗?”
夕岚的眸色深沉:“是。”
静了三秒,许云收回了笑容。
少年的神色平静,眼眸冷淡。
“夕岚长官,你猜的没错,就是这样。”
夕岚往后退了一步,他呼吸乱了一瞬,看向许云的神情更是复杂无比。
“我做了这一切,我利用组长对我的信任进入他的精神海,用时间异能封锁了组长所有关于我的记忆,这就是我做的。”许云平静道。
偌大的房间里一片安静,连针掉了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夕岚看着少年,他喉结滚动道:“许云,你有没有考虑过组长真正的感受。”
“组长那样骄傲的人,他真的想要这样遗忘吗——!”
而此刻,许云的情绪也终于绷不住了,他抬头看着夕岚:“可是、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他不想看着组长死去,也无法阻止组长关闭通道,他所能想到的,当时能够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遗忘!
遗忘他,
这样,即便他不在了,萧子濯依旧是萧子濯,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体会自己想要体会的生活,这样不是很好吗,对吧。
“不对——!”夕岚看向许云,他漆黑的眸子中带着些赤红,“许云,如果是你,你会选择遗忘吗?遗忘与组长的一切,遗忘你们曾经的情谊,遗忘所有的所有,你会吗?你会吗!”
“滴答”
“滴答”
少年耷垂着脑袋,将头转到了一边。
很久,许云擦了擦脸颊道:“夕岚长官,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回吧。”
“……”
夕岚并没有离开,他看着许云,轻声开口道:“许云,当你对上组长陌生的眼光,你真的可以接受吗?”
夕岚话音落下,许云只觉得心中骤然一疼,无与伦比的酸涩让他想要哭泣,当初在学院看到萧子濯的记忆瞬间浮现,那难以掩盖的情绪再次扑面而来。
许云的嗓音发颤:“如果不见,就不会陌生。”
夕岚看着许云,他垂在两侧手指骤然蜷握成拳。
“许云,如果有人拿走我与你们的记忆,不论是欢乐还是痛苦,我都不会原谅他。”
“……”
许云低垂着脑袋,让人无法看清神色。
少许,夕岚像是放弃了,他舒了一口气,开口道:“我陪你去最北之地,去寻找灵星。”
“许云,谢谢你,而你,也一定要活下去。”
夕岚的声音在风中消失,只留下一阵波澜。
许云缓缓走到床边,他看着褶皱的床单,抬起将其铺平。
我好像很会掩耳盗铃,许云笑了笑,泪水顺着笑容流淌进雪白的被褥,顷刻间便被融化。
办事处
柔和的灯光下,夕岚俊美清秀的眉眼冷峻而严肃。
夕岚就这样坐着,坐了一整夜。
夕岚其实明白,他明白许云的意思,明白许云的想法,同时他也明白许云那被迫的选择。
不过……夕岚还是无法接受,或者说他不想接受!
如今许云还活着,他怎么能接受组长那样的遗忘!
他不想接受组长完全遗忘了许云,不想接受组长看向许云那陌生的眼光,这!让他无法接受!
作为记得一切的人,夕岚无法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而许云,又真的能够受得了吗?
夕岚与许云朝夕相处过,他了解许云,他同样看的到许云坚强硬壳下的软肋。
明明两个人都那么好……又为什么要遗忘。
笔尖狠狠地刺入纸张,夕岚的眉头蹙着,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内力量的流动。
夕岚想,组长也一定不会愿意忘记许云。
而许云,也知道这个答案。
几日后
秦回慌慌张张地来找许云,刚见面,秦回便说:“不好了,不好了!梁老师说你的档案记录被调走了!没办法去最北之地了。”
许云手中的动作一顿,抬眸道:“被谁调走了?”
秦回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梁老师让我告诉你,去武器研发中心的办事处一趟。”
许云的长睫垂落,夕岚……
“喂,你不担心吗?!”秦回着急道,“就快出发了,结果竟然出了这种事情。”
许云看着秦回:“不用担心,我知道是谁了。”
“是谁啊?”秦回问。
能够从梁老师那里直接调档案的人,可没有几个!
“是一个长官。”许云一笑,“秦回谢谢你,最北之地的旅程取消了,感谢你的帮忙。”
秦回一愣:“若云,你在说什么?”
许云垂眸:“还记得你曾告诉你自己是联邦防卫军的人吗?”
秦回呆呆点头。
许云道:“现在,我有新的秘密任务要去执行,谢谢你之前的安排。”
秦回这次彻底听懂许云的意思了,他张了张口:“任务?这么突然吗?”
许云点头:“是啊,有时候就是这么突然。”
秦回哑声看着许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当许云想要转身时,秦回忽然道:“若云,那我以后还能找你吗?”
许云一愣,随后笑了一下:“当然,如果我在的话,随时欢迎。”
……
办事处
夕岚一直在这里等着,他抽出了一整天的时间只在等着一个人。
桌上的茶水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直到雕木门终于被人推开。
“夕岚长官。”少年站在门口,平静地望着夕岚。
夕岚抿唇,紧接着站了起来。
“你知道我的意思。”夕岚开口说。
许云轻笑了一声:“嗯。”
夕岚抬眸:“如果时间紧迫,那我们今日便去最北之地寻找灵星。”
有他在,许云不会有任何顾虑。
“……好。”许云垂眸,只是声音里带着落寂。
许云想要去最北之地,却又对那最北之地有着迟疑与敬畏。
如果,
没有找到灵星。
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再也不需要回来了……
许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迟疑什么,可心中就像有道裂纹一般,透露着冰雪的刺骨。
明明已经想好了,也已经决定好了。
但在来到首都星,在见到……故人后,那道裂缝仿佛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让他多出了那么几分贪心。
深吸了一口气,许云决定快刀斩乱麻。
“夕岚长官,那我们今日便去吧。”许云道。
夕岚看着许云:“好。”
转身拿起许云的资料,夕岚起身道:“这次事情我会全部保密,而我们也必须要找到它!”
夕岚的语气里带着坚定,许云已经回来了,他绝不让许云再次错过。
而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打开了。
夕岚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错愕,能够不经过汇报直接进入他汇报室的,只有组长。
“夕岚。”萧子濯看着夕岚手中的资料,视线微微转移,继而又看到一旁的少年。
少年的身材高挑修长,他的肤色很白,看起来俊秀清朗。
长长的刘海盖住少年的眉眼,只留下干净的皮肤和红色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