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几分钟前。

  沢口一脸阴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目光移动, 只见十几米之外的地方总是缀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他面色不虞,声音冷硬阴森,看起来格外有黑手党大佬的凶悍气势:“怎么, 我验个货也要被密不透风地监视吗?”

  ——这一个个的都揣着枪,他真的很害怕啊!

  外表强硬冷酷,实则瑟瑟发抖的沢口欲哭无泪:就他那烂枪法破体术, 一会要是打起来, 他岂不是当场成为活靶子,直接被打成筛子?

  沢口(惊恐):silver先生,救命!

  负责人点头哈腰地道歉,看起来战战兢兢、恭恭敬敬, 可真正触及关键时就坚决不松口, 含含糊糊地遮掩过去:“先生您也知道, 干咱们这行的谨慎为先,这也是为了保障先生您的货物安全。”

  放屁!

  沢在心里不无悲愤地怒骂。

  同时,负责人朝不远处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几人会意, 分散开来, 往暗处躲了躲。

  沢口再次看去,人影确实是找不见了, 可钉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压根没少。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更让他忐忑不安。

  负责人一脸谄媚, 殷勤地为沢口指引方向:“现在太晚了, 孩子们都睡了, 要是我们提前知道您要来,肯定准备好一切欢迎您。”

  沢口佯作冷嗤:“提前告诉你, 你恐怕是打算准备好武器和吐真剂‘欢迎’我吧?”

  负责人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给面子,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笑脸相迎:“哈哈哈, 先生说的哪里话,您是贵宾,我们怎么会准备那些东西。”

  秉持着要将表演一以贯之的原则,沢口继续冷笑。

  尽管他的嘴角都快抽搐了。

  “您看,这就是孩子们的寝室。”

  穿过长廊,在一层的奇特布局中七拐八拐后,负责人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几间寝室。

  “九个寝室,总共住了三十五个孩子,已经给您送去了五个,还有三十个在这。”

  他带着沢口边走边说:“这些孩子都四肢健全,智力正常,尤其有几个孩子长得还挺不错,是好苗子。”

  “只是不知道先生您需要这些孩子要做什么,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不妨告诉我们,我们对这些孩子还是很了解的,包括谁更聪明,谁反应快,这样不就可以给您节省一些之后审核的时间了?”

  “比如,您看,您如果是想要让这些孩子当‘骆驼’运送一些东西,那我首推七号寝室三号床位的那个,小东西个子矮小,不起眼,也挺机灵的。”负责人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对这当面十分了解,喋喋不休,“当然,最重要的是年纪偏小,随便打一巴掌再给颗枣就会乖乖听话,比较容易控制。”

  “啊还有,如果您想要找乞讨的孩子的话,三号寝室一床的小女孩最适合。”负责人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愈发阴沉的气氛,“这孩子长得可爱,还嘴甜,最受这里的志愿者喜欢,您到时候找人把她腿轧断,带到合适的地方,一天下来肯定能讨到不少钱。”

  沢口原本伪装出来的不善的目光此刻越来越真情实感。

  负责人滔滔不绝,遍数所有能够利用这些孩子做的事情,话语中完全没有把这些孩子当做活生生的人,正相反,他似乎觉得这些不幸沦落岛津福利院的孩子们只是无生命的物品,且是一次性消耗品,用过就扔,毫不犹豫。

  揣在衣兜里握着枪的手越攥越紧,手掌上青筋暴起,他几乎是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贸然行事才勉强压下来掏枪射杀对方的冲动。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渣!

  怒火越烧越旺,几乎要涌出来。

  他的怒意太强烈,终于引起了负责人的注意。

  负责人发觉身后已经许久没人回应,不要说答复自己“交换这些孩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连脚步声都逐渐消失、变淡。

  心中警铃大作,他乍一回头,发现对方竟然早就停在了五六米外的地方。

  而对方身上的愤怒隔着这几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数年前的事情突兀地涌在他脑海中,瞳孔微微放大,但此刻有的只是猜测,他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立刻用枪口对着对方。

  毕竟证据确凿,信息也都恰好吻合,万一此刻只是他的主观臆断,出现了误判,事后死得惨烈的只能是他自己。

  他试探着走向对方,询问:“川一先生?是发生了什么吗?”

  然而没走几步,尖锐的警铃鸣叫骤然拉响。

  沢口猛地掏枪,毫无章法地对着负责人连开几枪。

  硝烟从枪口漫出,沢口透过白烟向对方看去。

  五枚子弹,只中了两枪,其余全部因为后座力的缘故弹道偏移,嵌入门框和墙上。

  而剩下那两枪只有一枪打中了大腿,另外一枪擦着肩膀划过去,只破了衣服,甚至连皮都没擦破。

  沢口(瞳孔地震):怎会如此。

  负责人显然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枪法烂成这个样子,在相距不到四米的地方近距离射击竟然也能打偏到这种离谱程度。

  不过感谢对方的烂枪法,不然他现在恐怕早就成为筛子了。

  沢口回过神来,大惊失色,拔腿就跑,唰地一下就窜到了遮掩物后,厚重的墙看起来完全不会被区区手/枪射穿,带来十足的安全感。

  负责人虽然被打中大腿,但他依旧忍着痛,拖着一条腿,迅速躲到架子后遮掩自己。同时上膛、拨开保险,时刻聆听着对面的动静。

  警报声,代表有人闯入了三楼。

  负责人撕下衬衫,简易地包扎大腿。

  岛津福利院只有第一层和第二层对外开放,第一层是活动室、寝室和食堂,二楼则是图书房、电脑房和其他各类诸如机器人、航模一类的专业活动室。

  他们在表面工作上下了血本,媒体一度评价岛津福利院是“当代条件最优越、设备最完善的福利院”。

  但没人知道三楼和四楼到底有什么。

  三楼和四楼是禁止他们的人员进入的,只偶尔会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会步行前往四楼。而三楼哪怕是这些人也不曾停留。

  连带着他在内的防守组主要负责的就是“阻止任何没有证明、想要前往三楼四楼的无关人员,生死不论”。

  至于地下区域,他只会在每个月规定的时间,通过电梯进入隐匿在地下进行圈养的地方,依照安排运走几个,然后再返回地面。在电梯上只有负一层的按钮,但他总觉得福利院地下应该还有几层,而入口可能就和三四楼有关。

  他终于包扎好伤口,蓄势待发,准备还击。

  抱歉,但他的枪法,可不会像川一先生一样糟糕。

  架子后剑拔弩张,墙面后一片焦灼。

  这警报声怎么提前了啊?!计划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沢口不敢探头,生怕自己一探头就被子弹击中,脑袋瞬间变成炸裂的西瓜。

  好在方才的几个持枪的保镖似乎都冲去了楼上,而就像青年提前交代的一样,这里确实没有多少人手,此时这一片区域居然只有他和那个谄媚的负责人。

  警报声提前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意味着silver那边发生了意外,这对沢口来说仿佛晴天霹雳。

  全程他都是在依照着silver的计划在做,要是突然对方那边发生了变故,他可怎么办?

  沢口哭丧着脸,深觉这一天简直是自己十九年里除了躲避组织追杀外最波澜起伏的一天。

  他双手合十,祈祷:silver先生,请务必要活着,不然仅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从这里逃出去?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真挚祈祷,那警报声响了不到两分钟,忽然停了。

  沢口/负责人:这么快就解决了?!

  等等!

  沢口/负责人(大惊失色):被解决的是那一边的人?

  警报声骤然停下,喧杂刺耳的声音消失,整片区域就又一次寂静下来。

  负责人瞄准了很久,可对方就是不冒头,而自己大腿受伤一时没有移动能力,一时间局势就这样胶着下来。

  得想个办法让对方出来。

  这时,离他最近的寝室门中忽然穿来童声,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像是抽泣。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直人他们不会在外面吧?”

  “呜呜呜我好害怕……我想景光哥哥了……!”

  负责人眼神一亮,一个想法在脑中诞生。他笑着开口,声音回荡在长廊中:“说起来,川一先生……啊不,您应该不是川一先生吧?”

  沢口紧紧攥着枪,神经紧绷,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总之,先生您今晚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负责人藏身的架子就在寝室门边上,他的声音没有刻意放大,但在空旷的走廊中就显得格外明显。

  受警报声惊吓的孩子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本能地跑出来。

  屋里一个孩子惊呼,试图阻止:“不要出去——”

  然而晚了。

  寝室房门打开的瞬间,孩子眼前一晃,一只大手猛地将他拽起来,再回过神时,冷冰冰的枪口正怼在孩子的额头上。

  负责人笑眯眯地自问自答:“是为了……这些孩子吗?”

  孩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感受到危险,吓得连哭声都变得细微,只有时不时的抽噎声回荡在四周。

  沢口瞳孔骤然放大。

  ——糟糕!

  他脑海里瞬间只剩下这两个大字。

  焦急的情绪瞬间占据心脏,脑子还没开始运转就先自己乱成一锅粥。

  手指都在发抖。

  因为一个鲜活年幼的生命正悬在他的面前,岌岌可危。

  声音早就没了原先硬装出来的冷漠,他的声线都隐隐发着颤:“你想做什么?”

  负责人脸上瞬间充满戏谑。

  一个能谋划出这样大胆的计划,并且成功伪造证据蒙混过关的人,居然会在一个幼小无用的生命面前屈服发颤。

  不可笑吗?

  他心情愉悦,指尖轻轻点了两下枪管:“不做什么,只是想和您聊聊罢了。”

  话音顿了顿,又接着说,语气却和“聊天”完全不相符:

  “十秒内,把你身上的所有武器扔出来。否则——”

  他收声,食指放在扳机上,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

  随着原本的攻击程序终止,警报声也瞬间消失。

  四楼整层构造复杂,但江舟川渡却格外熟稔地在其中穿梭。他一边走,一边还在安慰系统。

  “真没事,这个最开始就是在我们那一批实验体上进行实验的,对我的危害性不大,致幻已经是最严重的后果了。”

  他摸索着下巴:“比起这个,我更好奇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沾上那玩意的。”

  按理来说,他跑得那么快,又对这种气体有抗性,不应该那么容易中招啊?

  【肯定是组织对这种毒气进行改良了啊!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江舟川渡(捧读):有道理,系统君好聪明啊!

  现实中的四层终于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实验人员,他们都被江舟川渡抛上去的麻醉弹迷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再次转弯,他远远就看到了降谷零的身影。

  “降谷君!”他面露欣喜,三步并做两步跨到对方面前,“干得不错!很靠谱嘛降谷君!我就知道把这件事交给你是最佳选择!”

  降谷零却没像江舟川渡那样高兴,他上上下下扫视了好几遍,最终才狐疑问道:“……你没受伤吧?”

  “当然没有!”江舟川渡眉眼弯弯,声音愉悦,“这些人怎么能是我的对手呢?”

  降谷零皱眉:“那你站得那么远干嘛?”

  说着就要伸手去够他。

  江舟川渡连忙错开一步,他身上恐怕还有毒气残余,绝对不能传给降谷零。

  毕竟他自己有抗性,怎么作都不会死,降谷零可不一样。

  这一躲太刻意,降谷零又皱起眉:“你是不是又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