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中的枪械早在江舟川渡最先接触他时就被打掉,钢制的外壳坠地向门口滑去,短短几十公分的距离磕磕绊绊,和杂物碰撞的声音接连不断。

  狭小房屋内,两方对峙。

  被劫持人的同伴举着枪,准星正对着江舟川渡:“你想怎样?”

  “放我走,保证我的安全。”江舟川渡冷冷道,“我手上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异能特务科。”

  话音一出,江舟川渡明显感觉到正被自己挟持的男人身体一僵。

  “港口Mafia已经找过我了,一无所得。难道你觉得相较于正统黑手党,隶属于官方组织的你们更擅长拷问审讯?”

  他讥讽:“一群被SILVER遛着跑的蠢货。”

  同伴的脸色瞬间难看,手将枪攥得更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对方至少还有一个狙击手,从原先位置赶过来顶多十分钟,拖下去对江舟川渡极其不利。

  他需要尽快脱身。

  而且,从他刚才跃下一瞬,他就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密密麻麻的弹痕在脑中一闪而过,想法飞逝快到来不及捕捉。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彻底抛开奇怪的感觉,将注意完全集中到眼下火燎眉毛的局面上。

  同伴:“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

  没工夫听对方掰扯,江舟川渡猛地踹开被挟持的人,将钢管狠狠掷向对方,金属锋锐的截面刺入□□,男人闷哼一声。

  男人的同伴眼见着自己的队友砸过来,慌乱中撤去枪械,扶住对方。

  而江舟川渡利落地拿出手机,按下外置的某个按键,手机瞬间格式化。随后他再次按下另一个按钮,倏地将手机抛出去。

  然后人向后撤,在手机冒烟前冲出杂物间,并一把将门锁上。

  屋内陡然一声巨响!

  江舟川渡秉持着乐于助人的优良美德,一冲出来就左拐几步砸碎消防玻璃,将防火毯铺到门口,顺带着放了罐灭火器。

  随后便开始狂奔。

  系统目瞪口呆:【你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武器?!】

  江舟川渡跑得飞快,到拐角出刹不住车,侧身向前滑几步方调整过方向:“我是黑手党啊!黑手党不多装点武器迟早要去阎王殿和前同事团建!”

  他在医院里七拐八拐,专挑人少的地方钻,最后从一楼某扇半掩着的窗户跃出,粼粼月光瞬间包裹住他。

  距离不高,离地顶多两米,外面是医院后院,草色荒芜,零零散散堆叠着报废器材。

  他调整方向,侧滚翻缓冲落地。

  长久无人踏足的草坪上留下一道拖曳的长痕,草屑翻飞。

  四下寂静。

  系统飘着,惯性向前飞了好一会,猛然发现身边少了点什么。

  系统(猛回头):我那么大一个宿主呢???

  十来米开外,江舟川渡定定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冻在月光下。

  它于是又飘回去。

  【宿主,你在干嘛?】

  碧蓝色的眸子垂着,睫毛拢着月光。

  江舟川渡正色:“我在思考。”

  【……思考个屁!赶快走,再不走人追来了!】

  江舟川渡叹气:“不,不用跑了。”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系统:?

  想通之后,江舟川渡步伐放缓,朝出口走去。脚踏在草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系统等着宿主解释,然而它跟着对方飘了老远,江舟川渡也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向。

  系统只好飘到青年面前,屏幕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怼在青年面前。

  江舟川渡无奈,提示:“管道弹痕。”

  系统沉默两秒后,一连串小问号代替了原先的巨大问号。

  他只好解释:“弹痕,为什么不直接从底部射击?”

  如果从底部射击,击杀概率会大幅提升。

  【……因为被杂物挡住了?】

  江舟川渡无语:“那也可以靠着管道下方射击啊。”

  “他们的任务应该至少有两个要求,杀死我只是其次,并非硬性要求。”他的声音泛着冷意,“拿到一件我的贴身物品才是最重要的目标。”

  比如,手机残骸。

  因为——

  [姓名:坂口安吾]

  [隶属:不明(疑似异能特务科)]

  [能力:堕落论]

  系统闻言沉默两秒,随后发出深刻的质疑:

  【你的情报到底从哪来的?】

  江舟川渡漫不经心:“一部分是我自己搞来的,还有一些是一位好心的俄罗斯人提供的。”

  【?】

  “嗐。”他摆手,“等价交换罢了。”

  后院的雕花大门被手臂粗的锁链拴着,巴掌大的锁遍布铁锈,锁眼也被锈死,完全打不开。

  江舟川渡扒着门晃一下,确定大门钢架稳固后,踩着最下方的镂空钢架向上攀爬。他动作很利落,一眨眼的功夫,就见青年越过顶部尖刺,翻越而下。

  尘土飞扬,呛得人直咳嗽。

  亮堂堂的大马路肯定是不能去了,他拐进狭窄昏暗的小巷,抄小道。

  【你接下来要去哪?】

  “去找给咱们带来SSR任务的小朋友。”

  黑黢黢的小巷中,脚步声沙沙。

  =

  米花町某公寓中。

  沢口紧张地拨通了一个一直以来刻在他脑中的电话号码。

  数次“嘟嘟——”后,忙音又一次从听筒中传出。

  他啪地将手机摔在桌上,焦躁不安地抓挠头发。

  怎么会突然打不通了?!

  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出现!

  正对着沢口,一张泛着银光的名片在刺目的白炽灯光下忽闪忽闪,正是江舟川渡递给沢口的那张名片。

  他已经按照司先生说的做了,计划的第三步已经完成,就等着司先生通知他接下来的行动。以往都是他这边一完成,当晚就能打通司先生的电话得到下一步指示,而这次,他已经连着打了三四十个电话,居然一次都没能接通。

  石沉大海。

  这种失去指引的状态瞬间剥夺了沢口的安全感,原本信誓旦旦的底气烟消云散,惶惶然如惊弓之鸟。

  门铃声响起,在沉静的凌晨极其突兀。

  他惊了一跳,汗毛倒竖。

  见无人开门,门铃声接连不断地响起,频率愈发快,门外人的不耐顺着门铃声透出来。

  沢口战战兢兢,一时不知该不该开门,只能悄无声息地挪到门口,小心翼翼地透过猫眼往外看。

  恰好对上一只碧蓝色圆瞪的眸子!

  这堪称经典恐怖片剧情给沢口来了个当头一棒,吓得他无意识就往后倒退好几步,惊魂未定间,熟悉的声音忽然顺着门缝传进来。

  “沢口君!你在磨叽什么呢?赶快开门!”

  *[痛觉屏蔽]对寒冷无效,八月将近中旬,已经是夏日的末尾,凌晨的夜风足以把只穿着单薄病号服,趿着拖鞋的江舟川渡冻感冒。

  他在门外冻得发抖,里面的人还是跟死了似的不开门,这谁遇上了不得咬牙切齿。

  被吓得倒退的沢口回过神来,意识到了门外人的身份。

  对方白天提出来的条件本就诱人,更何况现在的他失去了信赖的司先生的指引,江舟川渡抛出的橄榄枝立刻被他视为救命稻草,紧紧扒上不肯松手。

  他当即打开门。

  结果看见,穿着被弹片割破的病号服、肩膀胳膊全是血的江舟川渡,带着一身尘土,面色不善地站在门口。

  他瞳孔地震。

  怎么白天还活蹦乱跳恐吓自己的人,短短十来个小时后就狼狈至此?

  “啧。”江舟川渡皱眉,“能不能别堵着门,请客人进屋难道不是人类基本礼仪吗?”

  沢口回过神,赶忙向后让开几步。

  江舟川渡毫不客气地迈入大门,顺手拉上门锁。

  他一进屋,迅速扫过,对于方才屋子里发生的事情便有了大概的猜测。

  江舟川渡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坦然,顺手捞过沙发上的毛毯裹在身上,盘腿坐好。

  “乌丸司不搭理你了,是不是?”

  外表俊朗到咄咄逼人的青年掀起眼皮,从夜晚中带回的风霜未消,一时使得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寒意呛人。

  原本就心神不宁的沢口被这股凌冽的气势震慑住,呆愣愣回答:“……是。”

  江舟川渡冷嗤一声,收回目光,拿起茶几上的茶具给自己烧水泡茶。

  电水壶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白雾氤氲、

  而二人短暂的对话没头没尾,刚一开始就消融在雾气中。

  寂静蔓延,只偶尔听见倒水洗茶的声音。

  沢口莫名沉浸下来,呆愣愣地看着对方。

  忽然间疑惑,这人怎么一举一动都那么好看,简直……

  摄人心魄。

  这四个字一出,刚刚成年的沢口被吓了一跳,连忙甩头,妄图忘记这奇怪的想法。

  江舟川渡听到声响,侧目看过来:“乌丸司利用完你就随手扔掉,你被刺激傻了?”

  青年提起乌丸司时,眉眼间不自觉就裹上一层寒霜,彻骨寒气乍放,又恍惚间和白天的那个身影重合。

  一下子把沢口所有该想的不该想的全驱逐出去。

  他战战兢兢,开口要说话,却突然发觉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那个,请问怎么称呼您?”

  江舟川渡斜斜睨过来,轻笑。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他声音轻快,笑意却不达眼底,眸色沉沉。

  “我叫——”

  “sil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