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君, 你确定?”

  佐藤美和子看向那个邻座客人的方向,狐疑地问道。

  “只是一种预感,如果没事当然好了。”

  即使萩原研二已经隐约知道沙罗的不同寻常,但各种意义上来说, 特殊都不一定是好事, 于是他慎重地没有把沙罗对凶手有“特别感应”的事情说出来。

  面对佐藤美和子的疑问,年轻警察只是表情如常地耸了耸肩:“只是一种预感, 如果没事当然好了。”

  “确实不太寻常, 这家餐厅也不便宜,他进来之后就拿了两样熟食, 然后就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

  宫本由美摸了摸下巴,把餐盘放下, 兴致勃勃地加入了推理的队伍。

  松田阵平赞同地点点头:“没错,而且他也没吃盘子里的东西,很像是用来掩人耳目。”

  萩原研二回头一看, 发现现在他们一桌子的警察,不管是属于刑事部、交通科、还是爆/炸/物处理班, 全都饶有兴趣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完全没有人在吃饭啊。

  ……果然不管什么科的警察, 都有一颗干刑侦的心吗?

  只有沙罗丝毫不受桌子上的氛围影响,平静地开口问道:“萩原, 我们要去拿吃的吗?”

  她并不饿, 但在餐厅里不就是要吃饭吗?

  虽然很难真正被人类同化,但咒灵一直有意识地恪守着人类社会的规则。

  “小沙罗先去吧, 我们这边有点事。”萩原研二告诉她。

  沙罗点头,起身离开了。

  当她回来的时候, 却发现这边的情况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佐藤美和子把邻座的男人牢牢按倒在地上, 宫本由美站在一边讲着电话。

  “是的,在米花町四街目,炸弹被安装在黑木自助餐厅对面的车库中,尚未启动。现在嫌疑人已经被制服,我们拿到了引/爆器,爆/炸/物处理班的松田阵平以及萩原研二刚才赶过去了……”

  挂了电话后,宫本由美看到沙罗迷茫的目光,向她解释:“我们发现那个人手里藏了一个引爆器,不过不用担心,美和子已经解决了。”

  沙罗眨了眨眼,问道:“萩原呢?”

  宫本由美顿了顿:“他和松田君一起去拆弹了。”

  她安慰道:“不用担心,炸弹没有被引爆,而且萩原君和松田君的技术很好,他们两个不会有危险的。”

  沙罗平静地点头。

  宫本由美看她一眼,犹豫道:“那,呃,我去帮美和子了?”

  沙罗没有任何意见。

  拆/弹警察的工作很危险,在工作方面,萩原研二确实很优秀不假,但俗话说关心则乱,然而,交通科女警却没有在沙罗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担心表情。

  之前宫本由美还很确定,沙罗和萩原研二之间,绝对是马上就会在一起的那种暧昧。

  不提其他方面,单单是他们对彼此的关注,包括下意识看向另一个人的次数,就让她能极其肯定这一点。

  但现在,女警倒是开始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可能比她想的还要更加复杂一些。

  ————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拆除了车库中被安装在车上的那枚小型简易制作的炸弹。

  在萩原研二意料之中的是,他们还在车里的驾驶座上发现了一具后脑勺被敲击致死的尸体。

  一开始,两人都以为嫌疑人在车上安装炸弹的目的,是想将自己的杀人现场,伪装成意外爆炸导致的死亡。

  但后续发生的一切推翻了他们的想法。

  当佐藤美和子将嫌疑人当场擒住,把引爆器拿走的时候,嫌疑

  人并没有做出激烈的反抗,而是几近顺从地带上了手铐。

  他的嘴角甚至噙着一丝笑意。

  在和后续赶来的同事对接的时候,萩原研二听说,被害者是半年前一起车祸的肇事者,被判了缓刑入狱。

  而犯人则正是那一起事故中,因为车祸而身亡的女人的丈夫。

  那个女子被撞落山崖,听说尸体几乎看不出人形。

  所以她的丈夫选择报复的方式,是将肇事者的尸体炸得血肉模糊。

  而之所以进自助餐厅关注窗外的情况,是因为他在等一个人少的时机,以免车库的小型爆炸伤到过路的行人。

  自从听到事情的原委后,萩原研二就陷入了思考中。

  在他们从车库的现场往回走的时候,松田阵平不住地瞟了几眼异常沉默的萩原研二。稍微想了想,结合他们十几年一起成长的经历,松田阵平隐隐猜到萩原研二反常的原因。

  卷发警察简单地舒展身躯,两只手臂交叉着背在后脑,随意地说道:“在想关于沙罗的事情?”

  萩原研二挑眉:“原来小阵平知道小沙罗的名字啊。”

  松田阵平哼笑一声:“别转移话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hagi,你这家伙又开始打退堂鼓了吧?”

  “……小阵平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呢。”

  “谁让你总是喜欢想的太多,我早就和你说过,只要一直往前冲就好了。”

  萩原研二好笑地摇了摇头:“真是典型的小阵平会说的话。”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的直率呢。”

  松田阵平瞟他一眼:“那家伙喜欢的是你又不是我——没错,我听到你说的话了。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把我和她凑在一起,光是听见就觉得恐怖了。”

  萩原研二叹了口气:“小沙罗很可爱的。”

  卷发青年皱了皱鼻子。

  呕。

  ......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街上人比平时少一些,也许是因为听说这边出了事,所以有意避开了这条街。

  萩原研二仰头看了看二楼自助餐厅的灯光,在楼下停住,转头看向自己的幼驯染,坦诚地说道:“小阵平说的对,我确实有害怕。”

  他的分寸感一向很强,这种心里话,就只会和自小一起长大的松田阵平倾吐几分。

  表面上的游刃有余,与人交往时恰到好处的距离,包括面对重要事物时的瞻前顾后,这些都是组成萩原研二的一部分。

  松田阵平奇道:“你怕什么,那家伙唯一顾忌的人就是你了。”

  萩原研二往后捋了捋自己的额发,露出富有棱角的面容,眼睛中充满了复杂。

  不是的,他不是害怕沙罗会伤害自己。他害怕的是,自己会伤害沙罗,或者说,这段关系会伤害沙罗。

  警察做得久了,生离死别也看的多。

  看到那些被留下的人有多么痛苦,萩原研二渐渐意识到,深刻美好的感情也可以伤人至深。

  就像这个案子里的丈夫一样,妻子死后就活成了行尸走肉,直到断送自己的前途将肇事的人亲手杀/死,才露出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小沙罗那样没有感情的状态,未免是什么坏事,起码不会经受那样的痛苦。

  不过,他想的大概有点多了。

  小沙罗还未必喜欢他呢,萩原研二想道。

  最终,面对幼驯染不解的目光,他只是把双手插进口袋,故作轻松地笑道:“没什么,我们上去吧。小阵平的外套还在餐厅里没有拿,不是吗?”

  ————

  令萩原研二感到惊讶的是,沙罗也还留在餐厅里。急匆匆和松田阵平去拆弹的时候,萩原

  研二曾经拜托留在餐厅中的宫本由美,让她和沙罗说一声先回去。

  他还以为沙罗这个时候已经到家了,正想着打电话过去。

  “萩原。”沙罗看到萩原研二进门,眼睛亮了亮。

  萩原研二清了清嗓子:“小沙罗怎么没回去?”

  沙罗站起来,眨了眨眼:“等你。”

  萩原研二顿了顿,微笑道:“我很高兴。”

  松田阵平:……

  这两个人是怎么说出这么肉麻的话的,而且居然还不是恋爱关系,骗谁呢。

  亏他刚才还觉得萩原研二的状态不对,还好心安慰发小几句。

  ——就多余,让这两个人自己琢磨吧。

  松田阵平一脸难以直视地看看他们,打了个哆嗦试图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他一把抓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

  “我先回去了。”

  卷发青年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楼下。

  沙罗皱起眉:“他怎么回事?”

  萩原研二耸了耸肩。

  ————

  萩原研二把沙罗送到最近的电车站,然后和银发女孩在电车站口告别。

  当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沙罗抓住了他的手。

  冰冷、光滑、坚实。

  手的触感就像一块玉石,又像是那天她送给萩原研二的,印有奇怪图案的水晶。

  萩原研二愣了愣,回身微笑道:“怎么了,小沙罗?”

  他看见沙罗青绿色的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犹豫,不仅对沙罗接下来要说的话更加好奇。

  “你今天本来要去干什么?”她最终问道。

  原来是要问这个,萩原研二莫名松了一口气。

  沙罗一向不喜欢提问,一是因为她本身就没有什么好奇心,而且她也担心被别人反问后,需要思考怎么回答。

  银发女孩会问萩原研二,这本身就是他专有的特殊待遇,因为她知道,年轻警察会直接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无须言明的默契。

  “这个啊,”

  萩原研二摸了摸自己的发尾,罕见地有点不好意思。

  “我要去买鱼缸。”

  “你养金鱼了?”

  “不是金鱼,是……是你钓上来之后送我的那些鱼。”

  萩原研二终于略带尴尬承认道。

  沙罗不解地看了看萩原研二,平静地告诉他:“你弄错了,那些鱼是用来吃的,没必要花钱去养。”

  “我知道,之前死掉的那几条,都被小阵平和我吃掉了。”

  “……卷毛?!卷毛吃了我的鱼?!”

  好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沙罗的情绪出现了少见的波动,她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给你钓的鱼,怎么可以给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