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城堡中窗户很少, 每一扇都是奇怪的枣核形状,两头尖而中间稍宽,面积狭小。可想而知透光能力之差, 到了午夜时分更是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

  悄无声息的, 沙罗沿着楼梯一路上行,老旧剥落的木质楼梯偶尔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阁楼位于城堡的四楼,由三楼通往四楼的最后一段楼梯, 显得格外漫长。

  沙罗最终在一扇厚重又布满灰尘的木门前停下,有灰尘黏在她的银发上,但咒灵并不在意这些。

  她缓缓伸出一只白皙纤瘦、几乎看不见血管的手,慢慢推开了眼前的门。

  一个透明的, 白色的灵坐在布满灰尘蛛网的房间里, 警觉地看向她。

  【你是人?】灵惊异地说道。

  【为什么骂我?】

  沙罗感到非常无辜且莫名其妙。

  看着灵模糊一片的面容朝向她的方向静止不动,像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沙罗突然想起来:

  不对, 她现在确实是人。

  【我是人。】沙罗有点别扭地改口道。

  【可你的力量……我还以为你是来这里补充能量的,怪不得他们能看见你。】

  沙罗了然地点头,这里确实能量充沛。

  眼前的灵通体透明,发着乳白色的浑浊光芒, 虽然身材瘦小,但从沙罗的角度看起来,它已经是这个世界里沙罗见过的力量最强大的灵了。

  【这里真是好地方。】沙罗赞叹道。

  那个灵听到这句话,突然沉默了一瞬, 然后声音含着渴望, 它低声问道: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在这里吗?】

  闻言, 沙罗低头认真思考着:这里咒力充沛,有一个看起来没有她强的灵,也没有咒术师存在的痕迹。

  说实话,她有点心动。

  米花町那个地方积累不了多少恶意,也就只有从凶杀案嫌疑犯的身上,沙罗才能获得一些力量。

  但终于是打工人的灵魂战胜了一切,沙罗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拒绝:【我还有工作。】

  那个灵思索片刻,歪着头问道:【工作?工作是为了赚钱对吧,你不用工作,留在这里陪我玩,我给你钱。】

  沙罗被问住了:【工作是为了钱?】

  灵也没想到沙罗会反过来问它,困惑地和沙罗对视:【不是吗,我听他们是这么说的。】

  实际上,沙罗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她要工作。

  良好的同事关系,可观的薪酬,快速的晋升……可这些对于沙罗来说有什么用呢?虽然有了一具人类的身体,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就是人类了。

  她只是习惯性地按照大叔的行为模式去做一个“人”而已,对社会和人类都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更不用提归属感和认同感。

  所以,留在这里吗,似乎也可以。

  但是……

  她摇了摇头:【这里离东京很远。】

  离萩原研二和彦上京华都太远了,而在这两个人身边,沙罗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这是她从有意识以来感受到的,最真实的东西。

  尤其是当萩原研二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沙罗会产生一种她似乎真的变成人的错觉,体内似乎有奇怪的东西在搏动。

  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

  那个灵不说话了。

  但沙罗没有走。

  她不喜欢睡觉,那种失去意识的感觉,会让没有睡眠习惯的咒灵感到不安全。所以人形咒灵只习惯于断断续续的浅眠,以支撑这具肉身的运行。

  她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平静地注视着看起来情绪不高的灵。

  听到拒绝的话之后,这只灵周身的力量波动很剧烈,已经算是具有攻击性了。

  但这点力量,前特级咒灵沙罗还不放在眼里,完全没有感觉到威胁性,她好言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会常来看你。】

  顺便吸收这里的能量。

  给萩原研二的那枚咒力结晶用了她三分之一的咒力,出于惜命目的,沙罗十分珍惜自己的咒力,现在急需补充。

  灵呆坐了一会儿,慢慢开口道:【不用了,也好,反正那个男孩已经答应了——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对于同类,沙罗通常都非常好说话,闻言一口答应下来。

  但还没等灵说出自己的要求,两个人不人灵不灵的家伙,同时听见了楼下传来的一声尖叫。

  那是属于女性的尖叫,但沙罗认出这不是佐藤美和子的声音。于是她平静地坐在地板上,继续等待灵说出自己的要求。

  白色的灵却没有她这么镇定。

  它小小的身形一抖,疑惑地问道:【下面发生什么事了?】

  作为力量更加强大的前辈,沙罗觉得这个灵作为灵的态度不够端正,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你已经是一个恶灵了,不要这么关心人类。】

  【恶灵?】

  白色的灵困惑地重复道。

  【可我是人类。】

  沙罗皱眉看它,不认同地摇摇头:【不要妄自菲薄。】

  【……】

  灵突然有点庆幸刚才她没有答应自己留下来。

  即使是短暂的相处,它也能看出来这个能看见自己的女人,好像脑回路不太流畅的样子。

  【我真的是人类,你白天的时候再过来,把阳光照到的那一块地板移开,就知道了。】

  接着,白色的灵说出他的请求。

  【......】

  这间阁楼极其狭窄逼仄,墙角挂满蛛网,一侧的天花板明显高于另一侧。在最长的那一面墙壁上,开了一个小小的孔,有一扇椭圆形的小窗隔绝了室内与室外的空气。

  看得出来,那面小窗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也从没有人来清理,已经被雨水和尘土糊上一层厚厚的污物。

  沙罗抬头看看那扇椭圆小窗,眨了眨眼,点头。

  她银色的卷发垂落在地上,被白色的灵发出的浅光映出一圈幽幽光晕。头发的末梢垂落在地上,裹上一层灰尘;头发上方蹭在墙壁周围,破坏了几张蛛网。

  沙罗对这一切都不在意,她继续坐在地上,挨着那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白色的灵,一双浅透的眼睛无神地注视着阁楼上老旧剥落的墙灰,思绪陷入熟悉的空茫。

  直到过了一段时间,楼下隐隐传来萩原研二带着焦急的喊声:“小沙罗,你在哪里?”

  !

  沙罗像是一个听到指令的小机器人,倏然站起来,朝那只灵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有阳光之后来帮你掀地板。】

  灵呆呆抬起头,看着她匆匆的背影,产生了巨大的疑问:

  是谁刚才说的,“你已经是一个恶灵了,不要这么关心人类”?

  ————

  沙罗感应到自己的咒力结晶,便顺着那个方向走去。

  然后她茫然地站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房间里,发现房间中空无一人。

  两张床上的被子保持着被骤然掀开的凌乱模样,显然两人是惊醒之后,就立刻顺着尖叫的方向跑出去了。而沙罗的咒力结晶正安静地躺在萩原研二的包中,并没有被主人带走。

  沙罗呆愣片刻,走出房间,往离她最近的咒力残秽的方向走过去。

  果然,不是萩原研二,而是那个没有带墨镜的卷毛。

  沙罗郁闷地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朝他挥挥手。

  正在焦急地找人的松田阵平抬头,突然发现,他们正在找的人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走廊的灯已经被管家柴宫打开,接着光亮,松田阵平看到沙罗虽然挂着一身可疑的尘土蛛网,但她本人看起来镇定自若,毫发无损。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嘴上却是没好气地说道:“大半夜的,你跑哪去了。”

  “喂,hagi,”卷发青年扯着嗓子喊道,“那家伙在这里,不用找了。”

  松田阵平不知道沙罗的姓氏,又觉得直接喊女孩子的名字很别扭,所以大多都用“这家伙”来代指沙罗,萩原研二也知道这一点。

  “萩原——”

  看见萩原研二的身影,沙罗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下一秒,却发现自己被萩原研二抱住了。

  她身体一瞬间绷紧,随即因为意识到是萩原研二而松下防备。

  虽然不知道萩原研二在做什么,但沙罗一向很喜欢他的触碰。她只是愣了愣,然后平静地把下巴放在萩原研二的肩膀上,不动了。

  倒是萩原研二几秒钟后迅速反应过来,略显不好意思地放开沙罗,有点尴尬地挠了挠下巴,笑道:“抱歉,我只是有些担心,幸好你没事。”

  沙罗眨了眨眼:“担心?”

  松田阵平神情凝重道:“有人被杀了。”

  “哦。”

  沙罗无动于衷地应了一声,脸上没有表情。

  “……”

  “你就不问问谁死了?”

  两秒的沉默后,松田阵平忍不住问道。

  沙罗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复读一样地重复道:“谁死了?”

  萩原研二不解地打量着沙罗脏兮兮的外表,刚才情绪激动,只庆幸于沙罗没事,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同时,他回答道:“吉木一郎。吉木太太说有一个白衣服的鬼影在窗边拿着一把刀杀了他。”

  为了不让沙罗害怕,萩原研二刻意掩盖了一些事实。

  不久前,吉木百合的母亲在惊恐和落泪之余,词句破碎地告诉他们:

  有一个白衣服的鬼影闪现在窗户附近,用一把镰刀整个割下了齐木一郎的头颅。

  白衣服的鬼影?

  沙罗摇头:“不会有这样的幽灵。”

  “哦?”

  松田阵平有些惊奇地上下打量她,对沙罗的印象有所改观。

  “没想到你还挺——”

  重视科学的。

  他没能说完这句难得的夸奖,因为沙罗已经郑重其事地补充道:“幽灵都是不穿衣服的。”

  “……”

  松田阵平感到一阵熟悉的无语。

  在闹鬼的城堡里,你这家伙都在说什么啊。

  就不怕被鬼找上门吗?

  ————

  找到沙罗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人便带着沙罗一起来到吉木百合父亲出事的房间。

  这座城堡实在是太大,在已经有人被杀害的情况下,一个人独处是非常不安全且不明智的行为。况且,身为警察,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自觉有责任保护城堡中其他人的安全。

  吉木百合父母的卧室是城堡三楼正中央的一个房间,四楼便是储物间与阁楼。房间的空间非常大,现在容纳了不下十个人,依旧绰绰有余。

  吉木家族的所有人以及姓柴宫的那名管家,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出事的房间。

  他们都是被吉木百合母亲的凄厉的尖叫声惊醒,跌跌撞撞的跑来这个房间,然后震惊地发现,靠近窗户的位置躺倒着一具缺失头颅的男性尸体。

  据吉木百合的母亲说,午夜时分他们还没有睡,窗边闪过一道衣角翻飞的诡异白影。

  吉木百合的父亲鼓起勇气来到窗边查看,而下一个瞬间,在一道闪电划过的同时,那个穿白色斗篷的人影再次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窗边迅速闪过镰刀的光影。

  吉木百合父亲的头颅应声掉到了窗外。

  而躺在房间内的,就只剩下他那具已经毫无生命体征却还带着血肉温热的无头尸体。

  松田阵平来到窗前,开始检查那扇据说出现了白衣鬼影的窗户。

  吉木父母所在的这间房间是城堡的主卧,也是唯一一间有较大窗户的房间。窗户此时已经被敲碎了,玻璃碎片散落在尸体周围。

  松田阵平目测窗框横竖都有一米二左右的长度,这意味着在白天,应该会有大面积的阳光通过这扇窗投进来,让这六十平米左右的卧室成为这栋阴森古堡中唯一能沐浴阳光的房间。

  在进入房间的时候,卷发警察注意到门上挂着一把锁,锁的上方和锁孔处,有着很严重的磨损痕迹。

  这让他不禁怀疑,这间卧室是否是因为藏有秘密,才需要如此频繁地被锁起来,以至于留下了如此深的痕迹。

  而在他不远处,就职于东京都警察厅搜查一课的女警佐藤美和子拦在尸体前,神情严肃地劝慰着想要扑在尸体上痛哭的吉木百合的母亲。

  偶尔不经意间抬头,她却发现,除了吉木百合的母亲,在场的这栋古堡的居民都是只有恐慌而毫无哀意。

  甚至包括死者的亲生妹妹和女儿,也没有为男人惨烈的死状掉一滴眼泪。

  样貌阴沉的中年女子紧皱双眉,站在进门的位置,仿佛不想靠近自己哥哥的尸体和那扇已经被击破的窗户。

  之前在惊慌之中,没人注意到她和管家站的有些过分的近。

  两人的臂膀紧紧挨在一起。管家低头和她说着什么,古板冰冷到不近人情的面色此时稍稍柔和,像是在安慰中年女子。

  作为女儿的吉木百合,也只是低垂着长长的眼睫。

  她面色复杂的凝视着这个被自己称为父亲的男人,自从那次诡异的高烧之后,他在自己的生命中从没有扮演过任何父亲的角色。

  而他却死了,死在自己的妹妹之后。

  “抱歉夫人,我们需要保护现场。”

  佐藤美和子轻柔却坚定的阻止着吉木百合母亲对尸体的靠近。

  ——保护现场

  这不像是来借宿的普通人发现命案时会有的第一反应。

  隐隐意识到了什么,除了吉木百合,吉木家族的人和管家柴宫,都惊疑不定地看向佐藤美和子。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来到佐藤美和子身边,向吉木家族的所有人出示了各自随身携带着的警官证。

  “……”

  前一秒刚发生了一起惨不忍睹的诡异命案,后一秒就发现同住的人里有三个警察。

  吉木家族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当场。

  反应最奇怪的却要数中年女子和管家。他们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面色一变。

  ————

  在一定程度上赢得了众人的信任后,佐藤美和子开始隔着手帕,使用卧室中的座机报警。

  那个褐发青年在佐藤美和子拿起电话的那一刹那,表现得很是紧张,在发现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面对松田阵平投来的锐利目光,他无所谓地耸耸肩,用调笑的语气说道:“我怕电话线被人剪了,那叫什么,暴风雪山庄?动画片都是这么演的。”

  松田阵平无语地摇头,懒得和他争辩什么“现实世界不是动画片”之类的废话。

  他重新返回窗户旁,搜集可能存在的证据。并不是不信任长野县的警察,现在外面下着大雨,如果不及时查看现场状况,可能等到警察赶来的时候,有些线索已经被雨水冲刷殆尽。

  而且,他已经发现了一丝异样。

  窗户外侧台面有轻微的刮蹭痕迹,不像是虚无缥缈的幽灵,倒像是某种看得见摸得着的留下的。

  卷发青年不动声色的朝佐藤美和子使了一个眼色,招呼女警过来看。

  那是极其细微的一道凹痕,在外侧窗台的棱角处,不细看的话完全没办法辨认。

  痕迹非常新,附近的墙体表面已经变色;而在凹痕的地方,表面一层变色的位置被蹭掉,露出了本来的颜色。

  佐藤美和子仔细打量片刻,给出一个迟疑的假设:“像是某种线造成的。”

  两人对视一眼:可以肯定的是,人不是死于“幽灵”之手。

  凶手是个真是存在的人,而且大概率就在他们当中。

  ————

  萩原研二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对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另有疑惑之处。

  “小沙罗到底去哪里了?”

  年轻的警察一边帮沙罗摘着头上的蜘蛛网,一边费解地问道。

  沙罗对此并不在意,但看见萩原研二的手伸过来,她还是乖乖把头往青年的方向低了低,方便萩原研二看得更清楚。

  “阁楼。”她回答道。

  “阁楼?”

  “——阁楼?!”

  与萩原研二一并出声的,还有脸上尚挂着泪痕,表情愈发恐惧的吉木夫人。她一个箭步冲过来,想要抓住沙罗的肩膀,却被萩原研二侧过身挡住了。

  女人瞪大眼睛,惊疑不定地问道:“你都看见什么了?”

  这个问题很奇怪。萩原研二顿了顿,按下安抚吉木百合母亲的想法,凝神去听吉木太太与沙罗接下来的对话,准备静观其变。

  “没什么。”沙罗轻飘飘地回答。

  吉木百合的母亲将信将疑。

  她语气不善地说道:“我之前已经和你们说过了,不能去阁楼。”

  沙罗歪头想了想:“可我答应他了。”

  所有竖着耳朵偷听她们对话的人,包括吉木百合和其他姓吉木的人,全都陷入奇怪的寂静。

  片刻后,吉木百合的母亲缓缓问出了所有人的心中所想:

  “你答应……谁?”

  沙罗随意地回答道:“一个好心的灵。”

  的确好心,留她在这里住,还允许她吸收这里的怨气。

  沙罗现在感到身体中重新充盈着咒力,连不远处的那个人身上的杀意恶念都不怎么吸引她了。

  “......”

  随着她的回答,又是一片毛骨悚然的死寂。

  萩原研二僵硬地冲所有人笑了笑,然后众人的凝视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动作迅速地把沙罗拽到房间外,小声问道:“小沙罗,你在说什么?!”

  沙罗不解道:“她问我,我就回答。不对吗?”

  “你说的‘灵’……”

  望向年轻警察的青绿色双眼十分无辜,剔透得一眼就能望到底。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

  虽然对鬼谈和试胆大会一向敬而远之,但青年其实对灵异鬼怪这件事半信半疑。

  此时骤然听到确切的回答,正大脑一片空白,却突然感受到脸颊上出现了一丝与自己体温不符的凉意。

  他吓的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却发现沙罗正歪头盯着他,面无表情,只有眼神中透出一丝不解。

  她的一只手悬在空中,正是这只手刚才触碰到了萩原研二的脸颊。

  人形壳子的咒灵向来随心所欲,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哪里不对,反而声音平静地问道:“你怎么了,表情很奇怪。”

  萩原研二干咳一声,勉强稳住声音:“我没事小沙罗——他没有伤害你吧?”

  沙罗摇头:“他很好,还邀请我留在这里。”

  萩原研二:!

  留?

  萩原研二骤然间想起了小时候姐姐为了捉弄他讲的怪谈,他紧张地一把抓住沙罗的手:

  “小沙罗没有答应他吧?”

  在那些怪谈中,答应精怪们的挽留,往往意味着一个人与人类社会的永别。

  他们无一例外地,以神隐(消失)或死亡为结局。

  沙罗摇头的动作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

  萩原研二机械地笑了笑,下意识地安抚碰见幽灵的沙罗——虽然对于这件事,她表现得好像就只是在大街上随便遇到了一个熟人一样随意。

  至少比他自在多了。

  即使世界观被打破,萩原研二觉得现在更要紧的还是先搞清楚——

  “那小沙罗答应他什么了?”

  沙罗眨了眨眼,她的手还被萩原研二攥在手里,不过那里的触感很新奇,又很暖和,所以她不打算拿出来。

  不过萩原研二好像不太喜欢和她肢体接触,沙罗希望他晚一些再发现。

  为了转移萩原研二的注意力,人形咒灵把自己和那个白色的灵之间的约定和盘托出。

  举手之劳而已,反正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大事,沙罗心想到。

  “他希望我能把他的尸体挖出来,他说阁楼的地板下面太挤了,不舒服。”

  “……”

  池面警察僵硬了,几乎维持不住脸上惯式的笑容。

  “尸体?”他干巴巴地重复道。

  沙罗点头。

  “……挤?”

  沙罗又点头。

  要素太多,对于一个怕鬼又没看过几部恐怖电影的二十四岁年轻人来说,银发女孩的这句话还是为时过早了。

  一时间,萩原研二陷入茫然。

  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车里睡着了,而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沙罗愉快地发现,萩原研二的眼神放空了。

  而他的手还和她贴在一起。

  萩原好像很喜欢幽灵欸,咒灵乐观地想着,得出了离谱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