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 既然有人报警,就应该进行该有的流程。白鸟任三郎和各位同事简单说了几句,就开始例行的搜查程序。

  在所有人中, 他和佐藤美和子、以及宫本由美,是就职履历最浅的。虽然是他作为警察在搜查, 却莫名有种被前辈检验能力的感觉,一阵阵背后发凉,导致精神不自觉紧绷。

  由于各位“嫌疑人”对搜查流程极其了解且万分配合,结果硬生生把搜查时间压缩到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一。

  工作完成的快,白鸟任三郎却高兴不起来,他略显疲惫地向同事们道别, 转身准备回警视厅重新接个“正常”一点的案子。

  就在这时,一道尖叫声传来。

  ————

  卡拉OK的店员一脸惊异地看到,在那声不妙的尖叫声出现后, 13号包厢的客人们几乎倾巢而出, 一路人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浩浩荡荡地赶过去——

  中间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个男性磁性的声音,透着几分生无可恋:“现在在上班的警察只有我,你们能不能——”

  沙罗看着随其他人一起冲出去的萩原研二, 没怎么犹豫,也跟着跑出去。

  萩原研二偏了偏头看着跟在他身边的女孩, 奇道:“沙罗?你怎么也出来了。”

  沙罗淡定地“嗯”了一声:“你在这里。”

  “……”萩原研二几乎无奈地感受着突然加速的心跳。

  算了, 还是查看卡拉OK里发生了什么比较重要。在越重要的抉择上就会产生越多犹豫考量的萩原研二,逃避一般地想道。

  假装没有察觉到最近面对沙罗时,自己愈发明显的心动。

  反正沙罗就在这里, 他们有的是时间。

  ————

  洗手间一块挂着“请勿打扰”牌子的隔间被打开, 因为发现人惊慌失措的动作, 那块牌子不小心被扯到地上。

  本来就因为发现了尸体而无比惊恐的发现人, 看到十几个人陆续抵达男洗手间门前却不进来半步,其中有男有女。

  那个人不禁害怕地向后缩了缩,无措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刘海有些卷的年轻男人,无奈地安抚他道:“先生请不要害怕,我们是警察,听到您的呼救过来查看情况。”

  发现人用手指了指他身后的某个人,惊魂未定地问道:“他也是警察?”

  松田阵平左看右看,发现他指的是自己。

  虽然穿着黑色皮夹克,带着墨镜,嘴角习惯性地冷冷下撇,卷发警察依旧缺乏足够的自我认知。

  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不爽地回答:“是啊,不行嘛——啊,佐藤你干嘛打我。”

  佐藤美和子忍无可忍地把他拽到后面。

  白鸟任三郎强忍住叹气的冲动:“是的,他是警备部的松田警官。”

  发现人看他出示警官证,信了大半,嘟囔道:“我就叫了一声居然来了这么多警察,东京的治安有好到这种程度吗?我去年丢了的手机又怎么说——”

  虽然嘴里嘟嘟囔囔,但这个发出尖叫的黄发青年还是退了两步,示意白鸟任三郎看向隔间里面。

  “没救了。”

  他在白鸟任三郎冲上去检查生命体征的时候说道,感受到来自警察的疑惑和审视目光,黄发青年赶紧摊开双掌向上举起,表示自己的无辜。

  “我是在医院太平间工作的,尸体什么样我心里有数,估计已经死了挺久的了。”

  白鸟任三郎:这家卡拉OK的顾客职业构成是不是有点奇怪?

  门后的警察们谨慎地没有进来以免破坏现场,但仍是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听青年这么说,宫本由美奇道:“那你看到尸体还尖叫?”

  黄发青年已经镇定下来,他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一把抓下自己的假发套露出里面的黑发,回嘴道:“吃猪肉和看别人杀猪是一样的吗?”

  白鸟任三郎: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沉下声音说:“佐藤警官,请通知卡拉OK店员,不要再让人进来了,大家麻烦注意控制店内的人员流动,这可能是一起他杀案件。”

  隔间内,一地的鲜血正在朝着外面蔓延。

  一个男人的脖子上插着一把刀,半躺半坐在马桶旁边,临终前的表情定格在惊恐绝望上。

  他的手指在地方上留下几道长长的血痕,像是一个名字,又像是一朵扭曲的花。

  这是一个死亡留言,白鸟任三郎想到。

  ————

  “美和子。”

  “——警部。”

  “宫本。”

  “——警部。”

  “松田。”

  “——警部。”

  “……”

  目暮警官露出豆豆眼,放弃了这种点名式的对话。他无奈地扶住额头,对着面前站成两排的年轻人们,问道: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东京都警视厅一半今天轮休的警察,都出现在我的案发现场?”

  “我们来这里唱卡拉OK。”宫本由美抢答。

  目暮警官回头看了一眼白鸟:“白鸟老弟,我记得之前有人举报这里有犯罪活动……”

  白鸟任三郎沉默一秒:“被举报的就是佐藤她们的包厢。”

  十几个警察被人举报从事犯罪?

  目暮警官一脸问号。

  打破这种尴尬局面的,是走廊处传来的一阵骚动。他们警觉地看向外面,目暮警官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等白鸟任三郎出去查看情况,萩原研二和一个银色长发的混血女孩一起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那个叫沙罗的女孩还抓着一个女人的衣服后领,佐藤美和子和松田阵平同时认出,那个女人就是之前和前台店员争吵的黑裙女人。

  奇怪的是,虽然表情慌张不忿,但女人居然真的老老实实让沙罗攥住自己的衣领,没有丝毫反抗。

  萩原研二劝道:“小沙罗,先把手松开吧。”

  沙罗疑惑地看他一眼:“是你让她不要离开的。”

  听到萩原研二这句话的下一秒,黑裙女人选择转身就跑。要不是这样,沙罗也不会动用了一点咒力,把她控制住再拎回来。

  “谢谢你,小沙罗。不过现在她应该不会跑了。”

  这一届新毕业的警校格斗第一,佐藤美和子,就站在女人旁边。

  萩原研二非常相信,这位人不可貌相的学妹,不会让人跑出超过两米的距离。

  黑裙女人感到自己后颈处的力量消失的一瞬间,自己心中那种恐惧而沉重的不明情感也随之不见了。她原本是打算溜走的,却在瞟了一眼身边站着的几个年轻人之后,身形僵硬住,乖乖站在原地没有动。

  沙罗眨了眨眼:“不愧是萩原,你说的对。”

  萩原研二朝她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打量那个黑裙女人一眼,转身和目暮警官打招呼:“目暮警部。”

  目暮警官:……

  行吧,又多了一个。

  “这位女士在刚才试图离开,被小沙罗制止了。”

  萩原研二简单向目暮警官交代了事情的发生经过。

  目暮警官朝着沙罗点点头。

  这时,黑裙女人看到了地板中央躺着的受害者,她发出了一声恐惧至极的尖叫:“凛?!”

  白鸟任三郎目光一凝:“女士,你认识受害者?”

  黑裙女人半张着嘴,短促地点点头:“他叫原

  田凛,是我,是我以前的,朋友。”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她话中的游移,更何况是接受过专门培训的警察们。白鸟任三郎不动声色地问出了女人的信息。

  她叫吉木百合,以前是一家银行职员,现在在酒店前台工作。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未婚夫渡边胜。

  他们原本是约原田凛一起来这里玩,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原田凛一直都没有现身,他们两人自己玩了一会儿,觉得可能原田凛不来了,就也打算离开。

  所以在被沙罗拦下之前,吉木百合才会试图离开。

  既认识被害人,又对警察有所隐瞒,还是悄悄离开现场。最重要的是,她的名字是吉木百合,百合花细细长长的花瓣特征,与死者用血迹留下的图画中的花朵形状竟然十分吻合。

  因此,对吉木百合的这一番说辞,白鸟任三郎只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你的未婚夫现在在哪里?”

  吉木百合支支吾吾地说,他可能已经离开了。

  在目暮警官的要求下,她拨通了自己未婚夫的电话号码。渡边胜不知道未婚妻这边已经被警察注意到了,在电话中毫无防备,如实交代了自己的行踪。

  吉木百合皱了皱眉:“他说他走错了,在13号包间。”

  在场的警员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不感到蹊跷。

  预约的房间,被举报的房间,以及发生命案依旧有人进去的房间。

  13号房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在众多警察之中,唯有萩原研二的表情不是疑惑,而是介于震惊和不敢置信之间。

  原因在于沙罗的表情,那是一种夹杂着憧憬和恍惚的迷恋,年轻警察顿时联想起了之前面对小野堤和前野优一郎时,沙罗也有着同样的表情。

  这通常代表着她对某个人的明显好感。

  但问题就在于,她现在视线盯住方向的尽头——是躺在房间中央、身体周围已经被画上一圈白色曲线的原田凛。

  一具去世多时,沾满干涸血迹的尸体。

  “.……”

  这就出大问题了。

  萩原研二木然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