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冷的气息弥漫在地铁站内。

  两面宿傩的威压极盛, 附近已然没有任何咒灵或改造人胆敢接近。

  “我再问一遍。”他的嗓音如同来自无间地狱,“她是因为救你才变成那样的?”

  七海建人单手抱着降谷雪,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缠有咒符的短砍刀。

  “我绝不会让你伤害她。”

  虎杖悠仁的身体已经完全失控, 现如今完全被宿傩占据了控制权……

  七海建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他紧紧地盯着两面宿傩的行动, 无暇去思考他那句话究竟代表着什么。

  两面宿傩的耐心到此为止。

  数记轻描淡写的斩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名金发男人袭击过去。

  破空声接连响起。

  这些斩击完全避开了那名昏睡不醒的少女,尽数往七海建人的身上袭去。

  “嗖嗖”几声过后。

  七海建人的身体上直接多出数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殷红的血液汩汩地往外流淌。

  血花四溅。

  他横在面前的短砍刀, 竟没能挡住任何一道攻击,两面宿傩究竟有多强?

  然而宿傩似乎并没有一击将他击杀的意思。

  七海建人能感觉到, 那些斩击命中的地方, 基本都是避开了自己的要害部位。

  两面宿傩究竟要干什么?

  七海建人的单条手臂依然环在降谷雪的腰侧,在这种姿势下, 她的脸贴在他的肩膀处。

  她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要轻很多。

  透明得如同玻璃冰水般的身体, 仿佛在诉说着, 构成她身体的咒力即将消耗殆尽。

  “即使是这样也不放手吗?”

  两面宿傩淡漠地走来, 他的眼里只有当年大雪纷飞里的那一抹永不磨灭的白影。

  他的暗红色双眸微微闭合,脑海里浮现出往昔的种种,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当这双冷冽的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

  两面宿傩的眼里, 已经充满了果决的杀意。

  够了, 这世上除了他之外──

  没有人可以那样,触碰她。

  如果说她是因为救那个人才变成那个虚弱的样子, 那么他就应该死, 应该永堕地狱。

  “领域……展开!”

  七海建人忽然双手结印, 他的目光坚决, 他是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保护一个人。

  在短短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间里, 他的如浪潮般的回忆里,倏然闪过无数昔时的碎片。

  他究竟为什么要选择回来?

  明明已经逃走了,不愿再担任游离于生死之间的咒术师一职了,但是他为什么还是回来了?

  他总是在想,自己已经很努力了,这样就够了吧,真的,已经很累了……

  但是真的已经到极限了吗?

  其实并没有吧。

  在大脑高速运转的时刻,他极为短暂地捕捉到那一丝灵感,他觉得──

  或许他也是可以做到的。

  咒术师其实根本没有上限,唯一禁锢了往上攀爬的渠道的,其实就是自己的思维本身。

  七海建人原地踏步已经很久了。

  他以为自己终身就要止步不前,但在这一时刻却又重新燃起了未来的希望。

  咒术界增添了一员能够展开领域的术师。

  新诞生的领域以七海建人为中心,刹那间将地铁站内的实体情景一概抹除──

  替换成了独属于他的三七分领域!

  这是建立在他的十划咒法「瓦落瓦落」上的,范围内绝对命中对手的空间。

  两面宿傩明显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七海建人横立在领域的中心,他微低着头,金碧色的瞳孔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

  那道光不同于虎杖悠仁对生活的热情,不同于真人对战斗的渴望,它是深沉而又内敛的。

  然而当领域展开,在那一刻。

  七海建人感觉到自己沉寂已久的心,忽然如同热血少年般,被瞬间点燃了光芒万丈的火焰。

  他终于发现自己也是活着的。

  在此之前,无论是上班族还是咒术师,无论是少年还是成年,他总也寻找不到生命的意义。

  终日营营碌碌,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总是麻木的,脸色冷淡而忧郁,就像生活在寒冷国度而对任何事提不起多少干劲。

  眼下,他重新体会到了生命的鲜活。

  两面宿傩伫立在七海建人的领域之中,他甚至没有释放出自己的「伏魔御厨子」进行对抗。

  没有必要。

  就让他看看,这个金发男人究竟能够达到什么程度吧。

  尽管身处于他人领域,但两面宿傩周身的气势从未消减半分,反而在这别人的地盘上──

  如同王者亲临!

  七海建人微垂着头,眸色渐深,他手里缠满咒符的短砍刀,已然脱出。

  现在是加班时间。

  今天的加班时间已经太多了,多到他甚至觉得这一刻咒力上涨的幅度更为庞大。

  [黑闪]

  充盈着咒力的暗光涌现。

  领域内咒符短砍刀曲折向前射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带有残影的弧线。

  十划咒法已经将两面宿傩的身体按长度等份划分,在他“7:3”的位置上强行制造出弱点。

  这种术式的特性就是──

  即使对手的实力比七海建人强悍出许多,也绝对能够对他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

  再加上黑闪,也就是打击与咒力的冲击之间留出0000001秒的误差,将空间扭曲──

  七海建人可是黑闪记录的最高保持者。

  在领域内的绝对命中效果之下,两面宿傩的七三分部位被七海建人的黑闪命中。

  上身为三,下身为七。

  飞射的咒符短砍刀,击打的是两面宿傩的上半身位置,这里的要害部位显然更多。

  “咔嗒”

  寒光乍现的刀锋从两面宿傩的身体上划过,旋即重新折返回半空中,蓄势进行下一轮攻击。

  咒符短砍刀急速地旋转了一圈。

  与此同时,两面宿傩的身前果真多出一道殷红的痕迹,被刀划出的伤口,仿佛有血的味道。

  但那些将要喷薄而出的血液很快就凝固住了。

  两面宿傩勾起笑意。

  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起来。数秒钟后,如若毫发无损。

  [领域展开]

  [伏魔御厨子]

  两面宿傩的领域森冷如同炼狱,佛龛乍现,其下堆积着无数牛头枯骨。

  领域一出,此消彼长。

  七海建人的领域被「伏魔御厨子」迅速覆盖,这是巨大的无需封闭的具现化领域……

  “宿傩。”

  两面宿傩忽然听见那一声熟悉的音色,他寒冽的眼神忽然缓和下来。

  七海建人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如约而至。

  他也听见怀里护着的人忽然喊了对面敌人的名字,那是在深度的睡梦中的呓语。

  七海建人怎么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诅咒之王在看向那名白发少女的时候──

  在那充满杀戮与冰冷的眼神里,竟然出现一丝未曾掩饰的温情。

  “她在喊我,她想我了。”

  两面宿傩心情愉悦地对七海建人说道。

  七海建人还是不明白,以两面宿傩那种性格,他真的会对小雪付出真心吗?

  不可能的。

  他绝对不能将小雪交到那个人手里。

  当七海建人紧紧地握着咒符短砍刀,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两面宿傩的时候──

  他忽然发现宿傩消失了。

  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他怀里抱着的降谷雪。

  周围的景象一点也没有改变,这里仍然是两面宿傩的领域空间,名为「伏魔御厨子」的地界。

  四下里幽暗冰冷,尽是残酷的气息。

  然而在某个似为虚幻的空间之中,两面宿傩站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厨房里。

  降谷雪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房间里开门出来,听见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

  她穿过客厅迷迷糊糊走过去,看见两面宿傩围着一件围裙的高大背影。

  旁边还有油花在煎锅里四溅的声音。

  电饭煲的盖子是打开的,米饭粒粒晶莹饱满,饭香四溢飘散在整个空间里。

  “到里面坐着,饭马上就好了。”

  两面宿傩察觉到背后的动静,微微侧过身来,手里切菜的动作未停。

  降谷雪点点头感觉一切都理所当然。

  她眨着迷糊的眼睛坐到餐桌旁,那里有宿傩给她准备好的饭前开胃小菜。

  “宿傩,做饭的时候要把上衣穿起来。”

  降谷雪隔着玻璃门对厨房里面的人说道。她已经提醒过他很多遍了,否则会被热油溅到的。

  两面宿傩点点头,连声:“知道啦。”

  他轻轻地笑。她总是这样在意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但是偏偏又给了他没来由的温暖。

  姑且先应下来吧,不过下次还敢这样。

  降谷雪拖着朦胧的思绪,用筷子夹起中华海藻塞入口中,一面看着厨房里的两面宿傩。

  他背对着她,忽然边切菜边说:

  “如果有一天,很多人觊觎你,我就把那些人全部杀光,这样可以吗?”

  两面宿傩的言语十分平淡,就好像在说「接下来这道菜多放点盐」可以吗?

  降谷雪手中握着的筷子掉了。

  她摆好筷子后直接走到他背后,等到他转过来时,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当然不可以了,宿傩。”

  两面宿傩的手在围裙边擦了擦,倾身下压距离凑得很近:“为什么呢?”

  他的手伸过来,将她睡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降谷雪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她莹白的细眉微微蹙起,语气不容反驳:“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深沉的暗红色双眸久久凝视着她的那双绯红色,在短暂的对视之后,两面宿傩忽然问道:

  “那如果我觊觎你,可以吗?”

  降谷雪听完,眨着那双摄人心魄的绯红眼睛,陷入了久久的思考。

  恍惚间如同一场梦境。

  当她开始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周围的如雾似幻的朦胧场景,忽然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