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随便走走没骗你,我不知道该去哪,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只能随便走走,”他说,“走着走着,听了不少你的事,都几年了,你还是老样子啊,帮人老把自己搭进去。江湖好名声都已经口耳相传了。”

  “我一路走,一路听,听得越来越多,你的事也听得越清楚,后来反应过来,原来我一路一直沿着你的旅途路线走。”

  “莫名其妙地当了你的跟屁虫。”

  “你这些年走的很快,也走的很远,我本该跟不上你的,可是,我这回怎么不知不觉走到你前头了,”张楚岚就着那只受伤的手握住了我的手,往我身边靠近,“王也,对不起,我好像不知不觉又开始算计你了。”

  那一刻,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眼睛有点酸,心里更酸,看着张楚岚坦然又平静的模样,我懂了他那些模模糊糊了那么多年不曾说出口的话。

  他握着我的手,紧紧靠着我,那双眼睛是纯净的黑,像幽深的潭水,可潭水起了波澜,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王也,我可以抱抱你吗?”

  没等到下一秒,我就紧紧拥抱了他。

  我们错过太多年了。

  我做人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却在张楚岚这里总是曲曲折折,以至于无意之中伤害了他,让他在迷惘之中独自一人蹉跎了那么多年。

  我想,我不能再把他一个人留下来了,我跟他说,我要带你走。

  张楚岚问我要去哪。

  我说任何地方。

  大漠,雪山,戈壁,海滩……

  去任何我们能去的地方。

  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

  去天涯海角。

  至此终年

  我和张楚岚在一起很多年。

  所有的朋友和家人都知道我们关系,尽管我们谁都没有说。

  过年的时候,我会回家,也会带张楚岚去我家,张楚岚七窍玲珑心只要用心讨好人,没人会不喜欢他,只除了面对我母亲时会表现地格外无措。

  他生下来就没有母亲,长大了除了冯宝宝也没有亲近的女性朋友,不晓得该怎么跟女性相处,面对她们或活泼或细腻,总之真诚又充满善意的问候时会表现的格外无措。

  嘴像锯了木头一样,对着母亲的好,就只会说谢谢。

  但守夜时,拿着母亲给的“压岁钱”在我的怀里睡得格外熟。

  我们除了过年回北京,其他时间都在外面游荡,在草原待过几年,腻了,就又往雪山跑,不喜欢了,又跑到大漠里去,我觉得入世得跟人多多接触,不能老在没人的地方晃荡,于是我们又去了繁华的人间。

  张楚岚兴趣爱好一个也没有,努力培养了,也是三分钟热度,他聪明,学什么都快,但比一般人更少有所谓的成就感,所以一但学会了什么就不再爱碰了。

  就像他明明什么菜都会做,但根本懒得动手,就算饿死了也要等我回家做饭。

  仗着我不会真让他饿死。

  我们没有工作,没有任务,更没有恩怨需要解决,人生清单上除了彼此是一片空白。

  所以,两人时常手牵手在街边慢悠悠地晃荡,看着人来人往,看着车水马龙,看着形色匆匆,感觉时间被放的无限地慢,岁月悠长。

  说话做事随心所欲。

  常常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张楚岚跟我有一回回家路过一个公园,闲来无聊跑去跟别的大爷下棋,我下几局就不太行了,干脆利落地认输,溜达到张楚岚身边当他的狗头军师。

  张楚岚不听我指挥,手里一边转棋子,一边跟我闲聊今晚要吃什么。

  我说他没追求,与其想迟早发生的事,不如想想眼下这局棋。

  他反驳我没眼光。

  “比起未知的晚餐,眼下的这局棋才是既定的事。”说着,跳了一子,将了对面人的军。

  我目瞪口呆。

  他得意洋洋。

  我瞧他那个样子,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损道:“就知道瞎嘚瑟。”

  张楚岚笑嘻嘻地问我:“所以晚上到底吃什么?”

  自然是他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张楚岚那阵下棋下的小半个城都出名了,协会的人推着他要他去参加省里的比赛。

  张楚岚一看奖金,乐颠颠地就把我拉上去参加比赛,然后得了第一,站在台上一通胡说,编造根本就没有的事,把下面的人忽悠的信以为真。

  但我习惯了他这样,甚至觉得他这样特别可爱,非常配合地跟着鼓掌。

  主持人问他:“今天,你朋友也跟着你一起来了,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我以为他又会胡扯一通,笑着等着听他胡编乱造,结果他倒不瞎说了,他接过话筒,认认真真地说:“谢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今天来参加这个就是为了我们家老王,想着赢了拿奖金给他买个最好的耳机,免得晚上为了避着我熬夜玩手机戴耳机把耳朵给听坏了。”

  “年纪轻轻的,别熬坏了眼睛,再熬坏耳朵。”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主持人听了他的话,大概是惊讶于他与我亲昵的关系,职业素养忘得一干二净,追问张楚岚:“你和你朋友为什么这么亲密呢?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张楚岚毫不犹豫地说:“他是我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