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12日

  正是深秋,气温骤降,武当山上比山下还冷,清早的晨露早早就结起了冰霜。

  王也拿着扫帚,一边打喷嚏一边打瞌睡,手上的扫帚机械地舞动着,沿着武当山上山必经的台阶一路从乌鸦岭扫到金顶。

  六千五百多级台阶,他扫了一上午,把太阳都扫出来了,也才将将扫到一半而已。

  站在狭窄陡峭的台阶上,靠在刻着精美浮雕的石栏上,仰头向上望着山顶云雾缭绕,正午正盛的日头未曾将朦胧的云雾吹散分毫,反倒折射出奇异的金光,给云雾间错落有致的房屋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

  国庆节刚过,武当山旅游业歇停了几天,山下来的游客少了好多,他扫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生人,望着山顶如仙般的美景,心安理得地开始偷懒。

  天空中南归的大雁,发出清脆的鸟鸣,石阶两旁林木幽幽,山间静的只听得到秋风扫过落叶的飒飒声。

  真是难得的清净啊。

  王也心底忽然冒出这个想法,他伸了个懒腰,拿起扫帚,趁着没人,两步并三步快步跑起来,不过几分钟,就跳到了道观附近。

  路过的师兄见了他热情地打招呼:“哟,地终于扫完了?”

  其实还有一半。

  王也心态良好,摆摆手,叹道:“哎,这哪扫的完啊,还是先吃饭吧。”

  话音刚落,就见面色轻松的师兄骤然间脸色一变,瞪着王也,撒腿就跑。

  王也挠了挠头,奇道:“这是撞见鬼了?”

  身后忽然响起冷笑声,王也身子一僵,跟卡带了似的,一点点转过身,就见云龙道长双手抱胸,面色青黑,掷地有声:“是撞见我了。”

  王也跟随师兄的脚步拔腿就跑,却不想,云龙道长太极起势,反手一掌就把他拍到几十米远。

  王也脸着地,摔了个狗啃屎,顶了一脑袋包,狼狈地爬起来,抖了抖一身的灰尘,赶紧赔笑:“师父,今天遇上什么事儿啦?”

  火气这么大?

  云龙道长冷道:“地扫完了?”

  王也一噎,小心翼翼地将扫帚就近放到墙边,搓了搓手和他打商量:“您看这大中午的,还是吃饭要紧不是?”

  云龙道长闻言冷哼一声,从头到尾审视他一遭,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又踹他一脚,烦躁地甩开宽大的衣摆,眼不见心不烦,让他赶紧滚。

  王也得了便宜不卖乖,就坡下驴,应了一声:“得嘞。”

  滚得得心应手。

  他滚到食堂,师兄见他来了,热情地分了他一个白面馒头,跟他道歉:“对不住啊,小也,咱师父那脾气你是知道的……”

  王也拍拍师兄的背,同病相怜:“我懂。”

  他啃了一口馒头,向武当山的百事通师兄请教:“感觉师父最近心情一直不好,是为什么啊?”

  “你不知道?”

  “我知道?”

  他一天到晚就知道趁着云龙道长没发现,搁自己屋子里睡大觉,能知道这些?

  “山下出事了。”师兄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边,拉着王也低声说,“还不是山下那些人闹得,甲申之乱的时候就说八奇技的事儿,还在说,这不出事了。”

  王也表情凝重起来,他捏着馒头,听师兄继续说:“江湖出了大乱子,十佬会决定各门各派各自出人处置此次霍乱的魁首。”

  “谁啊?”

  师兄奇怪地看着王也,问道:“小也,你难道不知道全性的张楚岚吗?”

  “他是继无根生之后,全性几十年来唯一一个真正的掌门。”

  王也心头猛地一跳,尚且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被他捏的不成样子,恰在此时,山顶传来一阵钟声,苍茫的钟声遥远悠长,蒙着自明以来的古味,由山顶从山外铺散开来。

  身边的师兄站起来,奇道:“怎么会忽然敲钟?”

  武当非必要不会敲那口明朝传下来的古钟。

  王也也跟着站起来,同宗的师兄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还没得及喘口气,便喊道:“小也,师祖急召,让你快去见他。”

  王也点点头,跟着来找他的师兄去了师祖的住处。

  师祖周蒙正是现任武当的掌门,他年岁已大,骨骼也缩水到了孩童大小,但精神矍铄,见了王也,笑容和煦,招呼他过来。

  王也没过来,反而跪在周蒙面前,给他磕了一个头。

  周蒙半睁开眼,眼神锋锐,见王也如此,叹道:“小也,你是个聪明人,心胸也最是宽广的。”

  他跳到地上,走到王也面前,拉住他,让他起来。

  “只是眼下,这把火已经烧到武当山了,身为风后奇门传人的你,想要如何做呢?”怕王也因为担心连累师门而做出冲动的选择,补充道,“你得明白我能护得住我的师兄师弟,就能护得住你。”

  “你可以一辈子呆在武当,安然无恙。”

  王也认真地看着周蒙,掷地有声:“我会出山。”

  “师爷,你别听小也胡说,”云龙道长站在周蒙身后,面色一黑,转而看向王也,骂道:“你当我是死的吗?!”

  他跑上前,想要在他再将那句话说出口之前,打他一顿,堵住他的嘴,却被周蒙轻轻拉住了衣袖。

  王也明白自己师父想要护住自己的心思,但他头一次忤逆师命,表现的异常坚决。

  “师父,我得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