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凝滞了。
时间似乎也随着他的动作, 停止在了此刻。
直到那可怜的沙发再也承受不住,嘎吱一声带着他们两个倒在地上,顾小宝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他把沈确糟蹋了。
他糟蹋了沈确。
沈确被他糟蹋了。
遭了遭了, 他命不久矣——这是顾小宝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则是:沈确的嘴唇和他那张冷冰冰的脸一点都不一样,好软、触感好棒哦!
大概是看弟弟、弟婿亲的如此激烈,怕接下来发生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事看了长针眼, 顾乘月把“千里眼”收了回去。
顾小宝用余光偷偷观察,发现小奸细已经撤退。一个驴打滚翻坐起来, 又蹭着往后退了两米。
看到他的动作,沈确无奈:“明明受害者是我, 怎么表现的好像你被我强吻了似的。”
强吻……顾小宝太阳穴一跳——沈确居然会用这种赤裸裸、毫不掩饰的词汇!
吻……吻……顾小宝脑子被挤得又满又乱。本来觉得没什么, 可听到这个字眼,他心脏居然越跳越快,难受地捂住胸口:“那不算吻, 只是嘴对嘴, 嘴对嘴而已。”
他答非所问,沈确也懒得纠结,闭了闭眼。
看到他的动作,顾小宝慌得一批。刚才亲人家的时候胆子多大, 现在就有多慌。
——沈确可是有洁癖的, 被他糟蹋了肯定很生气, 该不会动手打他吧?
哎不对, 以沈确的性格,估计不会自己动手, 十有八九得找保镖打他, 甚至于……直接一木仓崩了他!
不行,现在还不能死, 挨打总比挨木仓子儿好。顾小宝抬起胸脯,闭上眼:“对不起,刚才我脑子抽了,做了混账事,你打我吧!”
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可等了半天,想象中拳头却没落在自己脸上。
他睁开眼,发现沈确居然已经把沙发抬回原位了,正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确这是……原谅他了?
居然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了?
能不挨打,肯定没人想受那皮肉之苦。顾小宝见好就收,赶紧爬起来,直接奔卫生间。
他把脸伸到冷水龙头下面,冲了三四十秒,关掉水龙头,向后耙了把刘海,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脸没那么红了,但依然能看出颜色不正常。
真是要命。
可人不能总藏在卫生间里,会被腌臭的。又缓了会儿,他扯下条毛巾,边假装擦脸,边走了出去。
他觉得该跟沈确说几句话,把气氛调和回正常的状态。可没等张嘴,沈确从他手中抽出毛巾,直接洗澡去了。
行吧。
那就当今晚的事从来没发生过。
嗯。
.
叕是一个不眠夜。
顾小宝几乎是睁着眼到了天亮。
不过有个好消息,姐姐那种鬼鬼祟祟、总是在他们之间流连的眼神终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担忧。
不管谁在上面,也不该这么折腾啊。
她刚开始还不懂弟弟为什么总是眼圈黑黑、无精打采的,看完昨晚的天雷勾地火之后,她算是明白了。
这小两口,可没轻折腾。
不过……她默默叹了口气,好在弟弟看起来只是精力不济,没到肾虚的地步。要么她肯定得好好教育教育弟婿!
不过这次来的目的倒是达到了,看小两口感情浓烈到如此地步,她安心不少。
那也没必要在这边继续多待。
“阿确,”她问沈确,“叔叔和爷爷在滨城吗,我想去看看他们。”
亲家嘛,都到门口了,出于礼貌肯定得登门拜访的。沈确点点头:“爷爷正巧也让我邀你去老宅吃饭。”
人情世故上,沈确做事一向妥帖,顾乘月来的第一天他便告诉家人了,并提前安排好了饭局。
“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怎么样?”
临近春节,顾乘月怕机票不好买。
沈确应了声,通知老宅那边安排家宴。
因为只有大姨子一个人过来,沈建国便只叫了两个亲近的小辈过来作陪,就当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顿温馨的家常菜了。
开始的时间也没什么讲究,等顾小宝陪姐姐逛完街、到老宅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这是穿过来之后第二次来老宅,顾小宝的心境与上次相比,发生了许多变化。
唯一没变的是,跟沈建业接触时,他依旧生不出任何好感。
他用阴恻恻的眼神看着沈建业:“爸,您身体最近怎么样?正好我和姐姐学了些医术,如果身体不舒服,我可以试着给您看一看。”
在顾小宝那儿看病,那没病都得被治出病来。
沈建业道:“小宝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和你爷爷身体状况都不错。”
顾小宝又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两句,沈建业一一接招。不多时,菜齐了,顾小宝知道这顿饭的主角是顾乘月,终于闭上嘴,时不时搭几句该自己搭的话。
好在除了沈建业,沈家其他人给他的感觉都不错,尤其是沈爷爷。
如公司同事所说,老沈董笑眯眯的,性格温和又和蔼,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用完餐,顾乘月和沈建业继续喝酒聊天,沈老爷子招呼道:“小宝,陪爷爷去外面遛遛弯。”
顾小宝连忙拿起毯子,把沈老爷子腿盖的严严实实,推着轮椅出了门。
沁合园年代久远,建筑形式属于传统的中式园林,以山水结构为主,大量运用湖泊、瀑布、廊桥等元素,布局清晰统一,空间构建有序。
正值深冬,修剪整齐的树枝上生出一层树挂,配上凝成冰的小湖泊,别有一番风味。
顾小宝推着沈爷爷,边遛弯儿边看风景,美的不断咋舌。
沈爷爷忍不住笑道:“小宝,你和两年前进沈家时变化大太多了,但有些东西一直没变。”
比如说还是一样单纯。
“……谢谢爷爷,”顾小宝怕露馅,甜言蜜语大放送,“因为爷爷一直宠着我嘛。”
沈爷爷叹了口气:“当初我怕你年纪小,不适应,没想到在婚姻上,你比阿确要成熟得多。”
“小宝,”他顿了顿,“谢谢你愿意纵容阿确。”
纵容,说的应该是婚后出国吧。顾小宝没亲身经历过绝望的那两年,自然也没资格替原主去原谅或者怎么样,抿紧嘴唇,不说话。
好在沈老爷子也没想从他口中听到什么,继续细数孙子的混蛋之处。
越听,他越觉得有意思,原来站在不同立场,对于一个人的评价真的会大相径庭。
“……不过小宝,阿确混蛋归混蛋,我还是要为他说两句话。阿确他……成长到现在,不容易。”
“不容易?”
顾小宝没懂,壕如沈家,普通人最在意的育儿成本问题根本不在话下,谈何不易?
“沈家表面上看起来像一股绳,但内部派系斗争极其严重。尤其是阿确小时候,为了争夺家业,经常有人向他下手。偏偏他年幼丧母,除了我们,他身边根本没有真正可信的人。”
“小小的人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一次次挺过去的。反正每次事情结束,我们问他时,他只会用三个字敷衍我们——'过去了'。”
“他告诉我们'过去了',可能是因为不想我们担心,也可能不想再回忆一次当时的惊险,我们为他自豪,但同样的,我们也能听出他的失望和不满。”
“我们对他的关爱……确实不够细致。”
怪不得,听到沈爷爷的话,顾小宝彻底懂了。
为什么去瓮那前一晚,他指挥蛾子害沈确时,沈确能如此警觉——是因为他生活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稍有不慎,便会成为家族争夺战的牺牲者。他甚至能想象到,少年沈确是怎么一边成长,一边提心吊胆提防着被人弄死的。
也终于明白了豪门继承人、小说里最容易平面化的霸总,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手木仓这种违和的东西了。
因为它曾无数次带着他逃出生天。
至于为什么沈确婚后会出国,顾小宝突然也能理解了,面对这样的环境,家里还硬要塞给他一个陌生男人,任谁都接受不了。
没想到沉稳如沈确,也有意气用事的时候呢。
看到顾小宝的表情,沈老爷子欣慰地笑了笑:“好了,时间不早了,爷爷该休息咯。推爷爷回去吧,正好顺便带你去阿确的房间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