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七七猛地支起身子向后望去。
是爸爸！
七七的眼神顿时就亮了，她开心地从夏油杰的怀中爬起，奔向五条悟的方向。
夏油杰倒是想拦,奈何唯一能动的手臂一只被七七压久了,麻了,身体又动不了,于是他——
只能抬起剩下一只抓空了的手，眼睁睁看着七七投向他人怀抱……
这画面有点怪。
便见七七猛地扑到五条悟怀里，然后激动地喊道：“爸爸！”
——其实是五条悟脑补出来的激动，毕竟僵尸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但多少比以往有了些许变化。
七七抬起头望向高高的五条悟，脸上写满了认真：“我没有看笔记就认出爸爸了。”
说的是之前的约定。
本来五条悟的视线还一直放在夏油杰身上，有戒备有怀念,眼中充满复杂的情绪。
他其实到这边有一段时间了,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走出来。
但此刻七七提起约定,他的心也莫名柔软了下来。
于是他的嘴角漾起了笑容：“啊，七七真棒！”
五条悟上前一步,两手穿过七七腋下,将她高高举起：“作为奖励,七七想要什么爸爸都会给你哦！”
奖励！
七七更激动了,虽然她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虽然五条悟和七七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但他莫名就从那细微的变化中察觉出七七的情绪。
小僵尸不同于正常的女孩,连笑容都不是那么柔软，此刻却说出了无比柔软的话语。
“想要爸爸更爱我一点。”
说完,她又有些犹豫,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七七……会不会太贪心了？”
爸爸的爱,是“小丑”要的东西，这样的东西必然无比珍贵，才会做出那样好吃的糖果。
此刻她直接开口要，确实有些过于贪心了。
可这样的话听到五条悟的耳朵里，却莫名刺耳。
小僵尸是要有多缺爱，才会觉得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是“贪心”呢？
回想七七到来之后，无论是谁都给予了七七善意，在这样温柔的环境中，就算是培养出一个熊孩子，五条悟也不会觉得奇怪。
毕竟当年，作为五条家大少爷的他，就长成了一个熊孩子。
当然，五条悟并不承认这一点，他只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而已。
可在这样长时间的温柔对待下，七七却仍旧觉得自己索要父爱是贪心的事，不难想象她的过去……
五条悟想起，在七七的日记中，并没有提及“父亲”这个存在。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提起最多的就是旅行者了，但既然是旅行者，便是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长久停留之人。
喜爱上这样一个存在，并不是什么好事。
注定漂泊的旅者无法给出固定的允诺，所以七七这孩子才会那样小心翼翼吗？
因为属于她的“爱”实在是太少太少了，所以才造就了现在的她吗？
五条悟为自己的脑补，感到痛了！
他有些怜爱地看向七七，揉了揉她的发，柔软的银紫色发丝在手下被捏成弯曲的弧度，像极了她柔软的性格。
“不会。”五条悟柔声允诺道，“给你再多的爱，也不算贪心。”
另一边的夏油杰简直快yue出来了。
要不是躺着会吐到自己身上，他绝对已经开口放闸了。
他何曾见过五条悟这样！
什么柔声说话，什么轻轻抚摸！呕！这是能发生在五条悟身上的事吗？什么猎奇同人小说啊！
这个世界要毁灭了吧！
简直是超级ooc的程度！比他的脸上忽然安上一双大眼睛还要怪！
夏油杰闭上双眼，努力压下想要呕吐的恶心感，在心中细细地思索着。
眼前这玩意儿无疑就是五条悟，也没人敢冒充五条悟出来恶心他，所以——果然是五条悟疯了。
得出结论后，夏油杰斜倚在草地上——多亏了他的手，帮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没有之前那么狼狈了。
甚至在风中多了一丝飘逸的苍凉感，勉强维持住了盘星教主的风度。
随即，夏油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自己的女儿喊我妈妈，这就是你的恶作剧吗？悟。”
背道而驰多年，唤起对方名字的时候仍有一种震颤灵魂的感觉，那名字在舌间翻滚，莫名滚烫。
夏油杰刚刚复活，很多情况还没搞明白，但他新生的大脑已然足以支持他思考眼下的局面。
复活自己的女孩称呼自己为妈妈，一开始他还以为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不过如果是五条悟的话，那应该是没有阴谋了。
毕竟是……最强呐。
夏油杰的情绪复杂，五条悟也没好到哪去。
早在七七第一次说夏油杰是“妈妈”的时候，五条悟就差点笑厥过去了，现在突然看到夏油杰，他也只是愣怔了一瞬。
虽然记忆跟走马灯一样走过了他们的青葱岁月，但好歹不会让五条悟愣神太久。
因为当他想要愣神的时候，七七的那声“妈妈”就会冲进他的脑海，让他满肚子的复杂感情化为——
笑意。
不，不行。
现在看到本人更想笑了。
五条悟抱着七七转过了身。
看到这一动作的夏油杰脸顿时有些黑。
心想着五条悟你这是瞧不起我吗？居然在我面前背对着我？这就是最强的傲慢吗？
被小瞧的愤怒感还没来得及升起，夏油杰忽然注意到……五条悟的肩，在微微抖动？
一种奇异的情绪顿时袭上夏油杰的心头。
自己是死而复生，死后毫无时间观念，可距离自己死去过去了多久呢？
亲手杀死自己的五条悟……又是怎样的想法呢？
而相隔生死的这段时间，五条悟又是否，从他熟悉的样子变成了不熟悉的样子？
比如……在看到他的时候，会忍不住落泪，又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于是选择转过身……遮掩自己难得脆弱的一面。
唉……即便是最强，内心也还是……
“噗。”
漏气的声音从五条悟的方向传来，几乎是瞬间，夏油杰便明白了。
他没有哭。
他在笑，甚至笑得很大声。
“噗哈哈哈！抱歉啊杰！七七这边真不是我教的！她是真的打心眼里觉得你是妈妈啊！”
复活的第一天，夏油杰想着，要么五条悟死，要么他不要复活了。
复什么活？复活不如躺板板。
嘲笑了夏油杰一阵，五条悟也发现不对了，毕竟以夏油杰的脾气，可不会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任他嘲讽。
于是他仔细向夏油杰的方向看去，六眼注意到夏油杰此刻的状态，五条悟顿时……笑得更凶了。
“哈哈哈夏油杰你拉了啊！怎么复活半天还动不了啊！我学生一复活就活蹦乱跳了哈哈哈！”
夏油杰：……
真的，复活或许是个坎儿，能让人的脾气变得更好。
嘲笑这种事情，如果对方一直不接茬儿，嘲笑的人也会觉得无趣，五条悟笑了一会儿也渐渐止住了笑意，蹲在了夏油杰的面前。
他甚至还记得将七七放到一边，多少算是成为一个合格的“爸爸”了。
“好久不见，杰。”
这句话多少带了些意味深长。
但也确实是五条悟想要说出口的话语。
看着自己曾经的挚友与自己渐行渐远，甚至最后还要自己亲手杀死对方，五条悟不可能毫无触动。
如今以这种形式再见，难得中透露着一丝丝搞笑，悲伤中夹杂着一阵阵笑意。
难得和悲伤是属于夏油杰的，笑的只有五条悟，他还笑得很大声。
但笑完之后呢？
他还要再杀一次夏油杰吗？将七七刚刚复活的，他曾经的挚友，再一次杀死吗？
于是五条悟笑不出来了。
他静静地望着夏油杰，像是穿透了这十年，看着无数个过去的岁月。
最终，他站起身，拍了拍完全没沾灰的衣角：“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复活的夏油杰会干什么呢？他会继续当他的诅咒师吗？
然后……再次走到之前的结局？
夏油杰的目光从五条悟身上掠过，看向无垠的天空。
“谁知道呢。”他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或许会回去？”
说完，又有些好笑地看向五条悟：“总不能跟你回去？”
五条悟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我可是已死之人。”夏油杰指出，“我跟你回去，让别人看见了，你是想说你当初没杀我，还是想让别人知道这个小僵尸有复活的能力？”
哪个都不是好答案。
高层对五条悟有意见很久了，只是五条悟身为咒术界最强，没人能对他做什么，因此有什么不满也只能压着。
可一旦爆出五条悟瞒下夏油杰活着的事情，性质又不一样了。
咒术界高层动不了五条悟，却能动和五条悟有关的东西。
他五条悟再强，也是他自己强，他真的保住所有自己在乎的东西吗？
至少高层就敢在五条悟眼皮子底下动虎杖悠仁。
那么，选择暴露七七就是一件好事吗？
显然不是。
五条悟可以不在乎复活，因为他就是最强，他不需要复活，可别人呢？
那可是复活！
尤其在那群老不死眼里，这可是和长生不死等同的诱惑！
可是放夏油杰回去？
五条悟觉得有些累了，他可以打败无数个特级咒灵，可面对执拗的挚友，却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忽然，七七拉了拉他的袖子，一瞬间，五条悟灵光一闪，一个恐怖而大胆的想法在他的心中诞生。
于是他猛地抓住夏油杰伸出的那只手，深情道：“孩子她妈！孩子不能没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