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熙能带回“好消息”, 少不了陈康这个新伙伴的周旋。
原以为赔偿给卡恩巨额违约金后,一周的等待时间很快就能熬过去,可那些答应协助生产的小厂子陆陆续续又都毁约了。
因为海帮的人从中作梗, 暴/力威胁小本生意的厂子, 不准他们接安氏的单,造成了安氏孤立无援的局面。
自戮帮和樵帮的争斗拉开序幕后, 新仇旧恨一起算, 两头势均力敌打得不可开交,双方都损失惨重。而坐收渔翁之利的海帮就成了势力最猛的地头蛇,一家独大。
金宝路上了卡恩的贼船后也尝到了甜头,他才不管卡恩是哪国人。只要是能给他带来利益的, 就是盟友。
一连多日, 安镜日夜不停地奔波在生意场上,精疲力竭, 赔了不少钱。
生日后的第五天, 等军/火走私一案的风波稍微平息了,唐韵青才被她父亲解了禁足,安排保镖送她来安家。
蔚音瑕告辞后,她也回了娘家。唐父知她肯定放不下安镜那边, 未免她出去惹祸上身,给家里带来麻烦,便命人二十四小时将其看管起来, 不得外出。
她也没闹,还跟父亲打了商量, 说自己会安分待着, 但需要借点钱。
这日,唐韵青依约给安镜送来了钱, 略带歉意地说道:“这是你要的10万。镜,对不起,希望我来得不算太晚。”
“谢谢你,韵青。”她怎么可能怪她呢?就算唐韵青要插手,她也会阻止她参与进来。
晚云洗了一盘水果端来放在茶几上:“唐小姐要留下用晚饭吗?”
傍晚将至,如果唐韵青要留下,那她们得专门为她做些适合孕妇吃的菜肴。这也是张妈让晚云顺带来问一句的。
“晚饭不用多做。”安镜说着看向唐韵青,“早点回去,别让唐老板、唐夫人担心。”
唐韵青看了看屋外:“嗯,我再坐会儿。”
送她来的保镖一直等在车里,出来前她也向父亲承诺,不会超时逗留。
安镜顺着唐韵青的视线看去,黑压压的天空犹如她的心境,天边没有云彩,而她心里也只有黑白色。
太压抑了。
安镜一边拿起烟盒打开,一边说道:“近期都别来找我了,你不用太担心我。他们想把我、想把安氏逼至绝境,光靠这点手段,也太不成气候了。”
唐韵青能来到她家,能拿来这么多钱,必然不是一无所知。
“你怎知他们没有后手?你被洋商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英华这番操作,显然就是蓄谋已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或许是累的,也或许是急的,安镜的手有点发抖,打了好几次火才点燃了香烟。
“再说了,我这不还有唐小姐的大腿可以抱吗?韵青,你是我的后盾,不是盾牌。我不需要你替我挡在前面,也不需要你为我开路,我只盼着你坐镇后方,加固你的城池堡垒。以后若我穷困潦倒了,还望你念在往日情分上,随便抬手施舍我一餐半饭的……”
“说什么呢你!”唐韵青嫌弃地挥挥手,在烟还没进到安镜嘴里前将其抢走,掐灭了扔进烟灰缸。
“少抽点,我可不想让我肚子里的孩子在你这儿吸二手烟,影响发育。你是不是不想当这个孩子的干妈了?”
“对不起,对不起,韵青,我,是我糊涂了。你的孩子,我都喜欢。”
安镜先是自责地拍拍脑门,语无伦次地道了好几声歉,然后也用双手扇了扇,将空气中残余的烟雾挥开,“最近太累了,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镜,”唐韵青握住安镜的手,试图传递给她一些信心和力量,“安氏企业不是你一个人的,它的盛衰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要学会分享荣辱,也要坦然面对成败。时代变迁的潮流中,我们只是芸芸众生里渺小的一粒尘埃,当然,也可以是一颗明亮的星辰。但你也要认清,一颗星辰的光是有限的,真正照亮夜空的,是我们头顶上的一整片星河。”
听她提到星辰,安镜不由得眼眶发热。
“小时候母亲对我说过,哪天她要是离开人世了,就会化作天上的星星,为我驱散黑暗。后来她走了,我却从没好好看过星空。虽然我知道生老病死由不得自己,但我还是埋怨她狠心丢下我一个人在世上孤苦无依。”
“再到后来被爸妈收养,我以为是母亲在天有灵送了我一个完整的家,可…爸妈也离开了。或许我才是那个不祥之人吧,是我连累他们……”
“不是那样的。”唐韵青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她起身坐到安镜身边,紧紧地抱住她,“我们的命运都是老天安排好的,何时生何时死,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安镜身体僵硬,喃喃道:“天意吗?”
感觉到安镜身体对自己的抗拒,唐韵青挫败地松了手:“对,每个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天意,不可扭转。”
“既然生老病死是天意,那就该活着的时候多做点与天意无关的事,你说对吧,韵青?”
望着安镜眼里的狠戾,唐韵青喉头动了动,说不出那个“对”字。她怕自己说了,安镜就又离疯魔近了一步。
安镜却展颜一笑,伸手拿刀削起了苹果:“宅子外面那片地是爸妈留给我的私产,我抵押给了昌顺洋行。你丈夫不是地产大亨吗?他若有兴趣,可以拿去做开发。”
“空了十几年,抵押就抵押吧,我回头问问他。”对于安镜情绪上的转变,唐韵青一时摸不透,改问道,“躲起来的那个姓何的,找到了吗?”
“没。”安镜手上动作一顿,“要是戮帮没出事,找到他易如反掌。我派出去的人……”
“你少提戮帮。”唐韵青跟安熙一样,一直不太赞成安镜跟帮派走得过近,“祸从口出,当心租界巡捕房落井下石,被某些奸商狗官利用,也来踩你一脚。”
“踩啊,尽管踩。”安镜冷笑道,“你别忘了,我是从什么地方活出来的。只要他们踩不死我,最后死的就一定是他们!”
……
唐韵青走的时候,安熙正好从外面回来。
“我说熙少爷,你姐都焦头烂额成什么样了,你还成天成夜不着家!你多大了都?就不能替你姐分担点压力?”
“韵青姐冤枉啊,我出去也是替我姐办事。”安熙叹气,小声道,“我见诚哥早出晚归鬼鬼祟祟的,就偷摸跟踪了他。结果发现,我姐拿了不少钱去安顿戮帮那些死于非命的兄弟们的家眷了。这件事上,我没法拦,还往里添了些钱。”
“你们姐弟,真是要气死我!”唐韵青也重重地叹了口气,叮嘱道,“这些事让陆诚去做就行了,你少往外面跑,多跟着你姐,把重心放在安氏棉纺厂的复工上。”
“知道了韵青姐。”安熙可不会告诉她们,半小时前他才跟戮帮的柏杨见了面。
“海帮与安氏叫板,是得了谁的好处?”
“还能是谁?英华的老板,卡恩。这人不但处处与安氏作对,结交黑/道,还扬言要拿10万聘礼娶蔚家二小姐为妻。现在他钱也有了,我看不久英华就要跟正清百货沆瀣一气了。”酒会上人多口杂,即便没有登报,外面也早就把这件八卦新闻众说纷纭传开了。
“他一个老外,舍得以个人名义出这么多聘礼娶华人?”唐韵青的消息并不闭塞,10万聘礼的事安镜没说,但她回了唐家后,也已从母亲口中得知。
“关键这10万还是我们赔给他的。”安熙说着,抬头从窗户看了眼客厅的方向,“我姐她…把蔚二小姐当妹妹,不能让她嫁给卡恩。”
“可做主的是蔚正清。”
“嘘!韵青姐,你这话可别让我姐听到。”
“开个玩笑而已。”唐韵青泛起了苦涩,“音音现在也是我妹妹,妹夫再怎么也得让我看得顺眼吧。”
“好了韵青姐,你快回家休息吧,连累你折腾来折腾去的,我都怕了。”安熙盯着唐韵青微微隆起的肚子说道,“小宝宝也受累了,等以后啊,你从小到大的玩具,安熙舅舅都包了。”
“你说的啊,一言为定,安熙舅舅。”唐韵青拍拍他的肩,“男子汉大丈夫,你最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能再让你姐姐一个人辛苦扛起家业了。”
“不会了。”
送唐韵青上了车,安熙也去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了一阵。
昨夜陆诚回来,背着安镜给他递了纸条,说是柏杨请他代为转交的。
上面只写了两个字——福和。
今天他见到了柏杨。
柏杨告诉他:“五年前福和饭店的爆/炸不是意外事故,而是卡恩为了报私仇除掉陈东制造的。五年前安老板安夫人葬身福和饭店也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收卖了小乞丐给他们传递假信息被骗去的。”
安熙出国前,柏杨还没跟着徐伟强,所以他们并不相识。回国后状况连连,安熙也还没跟徐伟强有过往来,跟柏杨就更没交集可言了。
是陆诚跟安熙介绍了柏杨此人的可靠度,外加“福和”二字对他意味重大,他才决意前往和柏杨见这一面。
看着年龄比他小几岁却稳重老成的柏杨,安熙半信半疑:“证据呢?”
“我们抓到了一个跟随陈东多年的手下,他知道强爷对镜老板重情重义,便用这个秘密换了自己一命。多年前卡恩初来沪海不久,在夜总会寻欢作乐时抢了陈东看上的姑娘,被陈东教训,还受了胯下之辱。隐忍一年,卡恩站稳了脚跟,伺机报复,买通福和饭店的副厨师长动了手脚,陈东命大,但他的眼睛和耳朵都是被那场爆/炸所伤。”
“卡恩见势不对,为保命逃离了沪海。巡捕房草草结案,但陈东命人继续追查,找到了也准备出逃的副厨师长,拳脚之下招出了真相。樵帮的人拿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钱财,断了他一条胳膊和一条腿。那人也是命硬,更名改姓苟活至今。”
安熙已知卡恩是元凶,柏杨补充了细节,道出了卡恩的动机,还有了证人。
但他更想知道的,是第二个“意外”:“收卖小乞丐的人,是谁?”
问出这句话时,安熙心里隐约有了一个人选。他不是今天才怀疑那个人,他缺的,是证据。
“你认识的人。”柏杨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安熙,“这是证词。”
安熙取出里面的信和一张纸条。
看完信上的内容,他一拳打在桌面,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蔚正清!”
信里没有提蔚正清的名字,但信里写道——那人戴着眼镜,镜片为黑色,眉骨突出,右边眉峰处有一颗黑痣,鼻头宽而平,唇边留有胡须。
不是蔚正清是谁?!
暗室里只有安熙和柏杨两个人,柏杨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抱歉熙少爷,这封信半年前就到了我手里。写信的人,是我少时的故友,恕我不能将他现在的身份信息告知于你。”
“他被送离沪海后,在火车上遭到贼人抢劫,身无分文之际阴差阳错被一对绸商夫妇收养,去年随养父母来沪海谈生意,故地重游才知福和饭店被炸毁一事。”
“偶然相逢,是他先认出了我。”
“其实当年,他还是小乞丐的时候,那人找他时我也在不远处看见了。但我并不知那人找他所为何事,我以为那个人也同我一样,只是出于善心去给那群流落街头的孩子们送些果腹的食物。”
“那人戴着帽子,我没看到他的正脸,在我走过去前,小乞丐已经跑走了。我把带去的馒头分给其他孩子,并警告他们再饿都不能去偷去抢,直到我听见爆/炸声……就是那声巨响,摧毁了很多家庭,包括你,也,包括我,都失去了至亲的人。”
“没错,当年福和饭店的厨师长,正是我父亲。如果不是他让我给孩子们送吃的,那天我也会葬身废墟之下。父亲死后两年,母亲也病故了。再然后,我跟了强爷。”
“多年不见的小乞丐已经是半个大人了,重逢那日我们一起吃了饭喝了酒,都跟对方讲了这些年的境况。”
“许是受到内心折磨难以安枕,分别后半年他就又来到沪海,将这封信交给了我,让我看了之后再决定是否交予你们。”
“纸条上的字,不是那人的字迹,而是那人让他带去给你父母的口信的原话。这半年里我查过了,口信中提到的蔡先生就是五年前给正清百货注资的台商。”
话已至此,来龙去脉再清楚不过了。
安熙消化着事实,将翻滚的仇恨压了又压:“为何告诉我,而不是我姐?”
“镜老板…你姐姐是个好人,也是个有胆识有魄力的女强人,我很敬佩她。只是有些事,我觉得应当由男人去做。”
卡恩已向安氏发起了攻击,双方争斗在所难免,安镜安熙姐弟也再难置身事外。
他虽不了解安熙,也不看好安熙,但安熙能与工部局那帮老奸巨猾的人完成谈判,必有他的过人之处。
再者,安熙非但没有阻止他姐在安氏艰难时刻往外“撒钱”,还能添钱给陆诚做樵帮的抚恤金,证明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也是个心地纯良之人。
父母无辜枉死的真相,他有权知道,也有责任为父母报仇。
“的确,是该由男人去做。”安熙喝了一口水,心里盘算着怎么对付仇人,“强爷让你来找我的?”
“强爷只知前者,不知后者。强爷的意思,也是不想让镜老板牵涉其中。但过几日,我们会送一份大礼给镜老板。”
安熙一咯噔:“你们是想一枪崩了他?”
这个“他”,指的是卡恩。
“哼,一枪,太便宜他了。”柏杨无意透露计划,拿了帽子戴上,“熙少爷应该结交了不少富家子弟,不妨带他们去海帮在老城区经营的地下赌庄玩玩儿,那些可都是卡恩的手笔,为他吸纳了不少真金白银。好了,此地不宜久留,熙少爷保重,告辞。”
安熙不知道柏杨说的大礼会是什么,他在想该怎么利用那些地下赌庄,又该怎么让蔚正清付出代价。
根据军/事情报,当前国内、国际局势瞬息万变,他能为家人所用的时间不多了。
“怎么不进去?”安镜来到他身旁坐下,“三叔那边什么情况?”
是了,他今天出门的理由是去看望三叔一家:“堂妹和她未婚夫都被释放了,但多所学校罢课,波及甚广,为了不被牵连,三叔和三婶已决定带堂妹举家南下。”
“堂妹未婚夫也跟着走?”
安熙摇头:“男人不走。劝说无果后,堂妹选了尽孝,跟他有缘无分,一别两宽。”
“造化弄人。”
“三叔让我给你带一句,对不起。”
“救人要紧。”
秋日的晚风徐徐吹来,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好似,要下雨了。
安镜抬头望天,唐韵青才走了二十分钟,天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不知她到家了没?
还有音音,不知她在家有没有再受委屈?卡恩的10万聘礼又会何时送去蔚家?
安熙转头看安镜,才一周,她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来,轮廓线条刀削一般,连颧骨都愈加明显了。
他还惊奇的发现,姐姐的头发到肩了。
——姐姐姐姐,你的头发怎么跟我一样短?你是女孩子耶,为什么不留长头发呀?
——姐姐姐姐,你是不是怕头发长虱子,所以才不敢留长呀?
——姐,你短头发的样子真酷!你是所有女孩子中最特别最有个性的一个。
——姐,你看都没人来咱们家说媒,是不是因为你头发太短太没女人样,不招男人喜欢呀?
“姐。”
“嗯?”
“You are so cool!I love you,love daddy and mom so much!I'm proud of you!”
安镜听不懂安熙所讲的英文,但她知道安熙说的肯定是好话。
她笑着抬手揉了揉安熙的头:“不论此时此刻天有多黑,黎明终将到来。你的未来,安氏的未来,还有我的未来,都会越来越好。”
“祖国的未来,我们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憧憬着未来的安熙,心中已有决断,“姐,安家的重担是时候交给我了,把你的股份都给我吧。”
他不是没有事业心,只是他的事业不是生意。他在追寻理想的路上走得战战兢兢,但从未迷失方向。
明知道安镜为安家、为他承担了太多,但有国才有家,他仍然坚持自己的信念。他已经对不起安家对不起安镜了,不能再对不起他所热爱与守卫的国家。
弟弟的郑重其事令安镜一怔。
豆大的雨滴急速坠落,天际划过一道闪电,一声惊雷从天而降,仿佛就炸响在耳边。
手被安熙抓住,给了她对抗恐惧的无穷力量和勇气。
她答了句:“好。”
……
因有海帮捣乱,致使安氏流失的生意大都被英华给挖走了,因为他们有够多的制造机生产货品。
英华的工厂四处张贴招募工人的广告单,还刊登了报纸。
停工数日,安氏棉纺厂人心惶惶。受更高薪酬的吸引,工人们也有按捺不住的,联名要求结清工资,好跳槽。
离约定领取新机器的时间仅剩两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失去领头羊的二厂内部发生了暴/乱。
“英华给的工资比安氏的高。”
“他们有很多新机器,连我们的好些老客户都被抢走了。”
“都停工这么多天了,机器到底能不能送来?安氏的厂子还开得下去吗?”
“厂长都跑了,我们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结工资!”
“对,我们要工资。”
离二厂最近的是一厂,接到女厂长的电话后,安镜临时雇佣了十名保镖赶至,却在混乱中,被不知谁扔出来的石头砸伤了脑袋。
鲜血从耳侧流淌到衣服上,她也没管,只朝天开了一枪。
枪响后,顿时鸦雀无声。
陆诚眼观八方,迅速从人群中拎出来一名神色慌张的妇女:“说,谁让你带头闹事的?”
那妇女当即哭喊着坐到地上撒泼耍混:“冤枉啊救命啊,打人了!你们都看看,看看,就她这样既黑心又残/暴的老板,肯定是不想给我们结这个月的工资了……”
女厂长赶忙拿出帕子给安镜捂住流血的地方:“镜老板,快,你快按住。”
她按住帕子:“你们都看仔细,这人,是我们厂子里的吗?”
女厂长盯着妇人的脸看了又看,眼生得很。三位厂长定期都会到其他两个厂子视察工作,主要是为了技术上的同步。
旁边有几人点了点头,答道:“是厂里的工人,没来多久,也就一个来月。”
闻言,安镜在女厂长耳边说了几句,随后无视撒泼的妇人,转身走向一处高台,扬声道:
“在安氏工厂做工的都是华人,我们发扬的是传统棉纺织技艺,推动的也是华夏的经济。你们要养家糊口,你们要去英华,我不拦,也拦不住,因为那是你们的人权。只要你们在安氏,我安镜就敢拍着胸脯保证你们的人权,但是在英华,你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弱肉强食下的低等工人。为外国人打工卖命,你们将不会拥有选择权和自主权。在场的人都听着,愿意留下来和安氏共渡难关的员工,只要工厂还在,从明年一月起,每人每月工资上涨百分之十。我安镜言出必行,说话算话!如果坚持要走,行,明天就去财务处结算本月工资。”
得到了老板的保证,大部分人都打消了顾虑,决定再观望几天。
那名妇人准备跑路,被陆诚再次按住。
两名巡警随着女厂长往人群走来,当值的他们刚好在附近巡逻,听到枪声后就往这边赶来了。
“两位警官,就是她,不仅煽动他人聚众闹事,还伤了镜老板。”女厂长怒冲冲地指着妇人,又声泪俱下地指向安镜,“你们自己看,镜老板都被她伤成什么样了。”
询问一番后,认定为故意伤人罪。妇人扑通一声跪地求饶,安镜表示不予原谅,不接受和解。妇人被巡警带走,自食其果,享受她的牢狱之灾。
至于枪声,安镜也做了解释,给了他们一些辛苦费。
压下暴/乱后,安镜就遣散了保镖。
陆诚看她伤得不轻,问:“大小姐,我送你去医院包扎一下头部的伤吧?”脑袋受伤,可不能像手受伤那样随便处理就行了。
血已经止住了,她不听陆诚的劝,往厂长办公室走去。
“大小姐……”
安镜忽然停步:“陆诚,我还是不信何厂长是被钱财所诱自愿背叛安氏。走,去一趟他家。”
“还是先去医院吧。”陆诚这回不再无条件听从安镜的话,“报警后,厂长办公室和他家就都被巡警搜查过了,能轻易被找到的线索早就被找到了,不好找的也不差这点儿时间。”
明明他的职责是保护大小姐的人身安全,可这几个月里,大小姐来来回回受了多少次伤了?
虽然没人责怪他失职,但失职就是失职,是他没有尽到应尽的职责,他只恨不得大小姐受的那些伤全都加倍由自己来承担,在身体上为大小姐分担一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