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沈黎清揉了揉头发,沉默片刻后,抬头问观庭樾道:“他们说你是……被收养的?”
观庭樾神色如常,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的确有不少人这么说。”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福利院,难道华老不是你亲外公?可后来我去福利院,工作人员说你是被家里人接走的。”
“工作人员没说谎。”观庭樾对于沈黎清的疑惑很有耐心地解释说,“他的确是我外公,只不过我出生的时候,他并不在身边。”
沈黎清虽然对观庭樾的身世充满了好奇,可理智告诉自己并不应该追问下去,他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问。
观庭樾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于是温和地笑了,他道:“别想太多。我对你没有秘密,你想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问我。”
沈黎清被他温柔的嗓音烫到了似的,指尖轻微地一颤,随即被观庭樾握住。
“我母亲是外公最喜欢的女儿,和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一样,千金小姐爱上了穷小子,但是遭到家里反对,于是两个人私奔了。”
“你爸爸一定很有魅力吧。”沈黎清牵强地笑了笑,他怎么会不了解,这样的故事也曾发生在自己的家里。
观庭樾目光深邃,说道:“他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善良,耿直,嫉恶如仇,经常给一些穷人做免费的法律援助。”
沈黎清点点头,也许当年在母亲岳零眼中,沈常林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善良,正直,有着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
沉默了一会儿后,观庭樾忽然冷笑一声,“但是他自以为是的正直把他的妻子的孩子亲手推向了地狱。”
这是沈黎清不曾了解过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提了起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什么意思?”
“他固执地要帮助他所谓的受害者家属,而当年那个贫穷而愚蠢的受害者家属出卖了他的行踪。”
观庭樾说话时语气自然,宛如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掌心却不自觉地攥紧了,甚至忘了沈黎清的手指还在他掌心。
微微吃痛的沈黎清抬起头看向观庭樾的眼睛,那沉静而广袤的眼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沈黎清心想,观庭樾控制情绪的能力大概也和这些经历有关吧。
“那天是我和我弟弟的生日,我父母本打算去法院提交证据后带我们去过生日。那天我和允璟一直在家里等,直到接到警察的电话。”
观庭樾淡声说:“我父母的那辆车被一辆SUV撞出了护城河围栏,抢救无效身亡,连带着他们车上的那些证据也都不见了。警察说那条路段交通事故频发,最后被定性为意外,那个司机也没多久就被放了。”
沈黎清听得心惊胆战,她说:“所以后来,你和允璟被送到了福利院?”
“嗯,那个时候,我和允璟都不知道我们还有一个外公,我们的父母从来没提起过这件事。我父亲那边没什么亲戚,就算有也没能力抚养我们两个孩子,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吃的又多,谁都会避之不及。”
观庭樾说完,看了看沈黎清发白的脸,用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跟你说这些只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别在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沈黎清从来不知道观庭樾的身上居然发生过这么多离奇悲惨的往事,他想起在福利院时候的往事,一时间有些内疚。
对于那个时候的观庭樾而言,他沈黎清承担着怎样一种角色?当他不管不顾地承诺观庭樾一定要和观庭樾结婚的时候,观庭樾在想什么呢?
会把他当成一个骗子吗?
“我……对不起。”沈黎清轻声说。
观庭樾收回手,眼底那微微闪烁的光渐渐黯淡了下去,他道:“为什么要道歉?”
沈黎清说不出口。
也许他当时可以更早一点去福利院找观庭樾,也许他当时不该童言无忌说那些要娶观庭樾的话,也许他当时不该和周炎打赌,也许他不该见色起意对观庭樾穷追猛打,更不应该喝杜思齐带去酒吧的那瓶酒。
但他们已经在一个接着一个错误里发展成了今天的关系。
沈黎清有点责备自己,就在昨天,他还告诉自己就当多了个炮-友。
但炮-友之间会这样推心置腹地聊天吗?
答案不言自明。
“我很自私。”沈黎清抱歉地说。
观庭樾没想到沈黎清会突然这么说,短暂地怔了一瞬后,他忽然理解了,说道:“利己是人类的天性,你不用因为我的过去而跟我道歉,这些不是你造成的。”
“你……”沈黎清轻轻叹了口气,抬起眼睛看向他,“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我说了,只是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而已。”观庭樾的语气依然很温柔,“如果你不喜欢这个故事,那就把它忘掉吧。”
“那我们现在的关系,还是名义上的情侣,对吗?”沈黎清鼓起很大的勇气才问出口。
观庭樾闻言,顿了顿,忽然笑了。
“这不是正是你希望的吗?”
……
从观庭樾家离开后,沈黎清内心百感交集,他去谢羽家楼下取回了车,晚上去了常去的那家会所。
“哎哟,稀客啊,这不沈大少吗?”
“重色轻友第一人,你还知道出现啊,我以为你把我们都给忘了呢。”
“卧槽我没看错吧,你手上这个戒指是怎么回事?你要结婚了?你向观庭樾逼婚了!?”
沈黎清看着蜂拥而至围上来的损友,头疼地厉害,没好气地道:“什么叫逼婚?我是那种人?我沈黎清想找什么样的没有啊,还用得着逼婚?再说了,这是观庭樾主动送给我的,好好看清楚!”
周炎酸溜溜地瞥向那夺人眼球的戒指,自己追了那么久的人轻而易举被沈黎清搞定了,肯定是沈黎清逼良为娼。
周炎一脸不服气道:“算了吧,我们还不知道你?人家观律师是什么审美,能买这种骚包戒指送人?这一看就是你的品味吧。”
沈黎清一听说话的人是周炎,心里那点虚荣心隐隐作祟,笑吟吟道:“哟,吃不着葡萄就开始说葡萄酸啦?我还就把话放这,观庭樾现在是我的人,这戒指就是他送的,你嫉妒啊?嫉妒也找人给你买一个去。”
杜思齐等吃瓜群众散了一轮后才唏嘘着凑上来,小声问:“沈哥哥,你和观律师真的在一起了啊?”
沈黎清目光微微闪躲,加重了语气:“那还有假?没看我发朋友圈吗?”
“看见了看见了。”杜思齐讨好地笑道,“是不是我那天带来的酒起作用了?我跟你说,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
沈黎清一想起这事就暴躁,一巴掌拍向他后脑勺,“还敢提这事!?”
“不提了不提了!”
杜思齐吃痛地捂着后脑勺,嘀咕道:“好多人看到你发的那条朋友圈了,他们都说观律师就是被迫的,你看你笑得那么甜,人家脸都僵了,一看就不情愿!”
“操,他天生长了一张面瘫脸怪我咯?”沈黎清心里骂了观庭樾几个来回,早就告诉观庭樾摆拍也要重视下演技,好歹笑一个!
沈黎清烦躁地拿起酒杯正准备一饮而尽,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沈……沈先生?”
沈黎清一抬眼,便看见一道弱不禁风的身影站在面前,男孩五官非常清秀,穿着一身服务生制服,眼里闪烁着惊喜的神采。
沈黎清想了几分钟,才想起这男孩叫小陶,之前他追观庭樾的时候,怎么看都觉得小陶的下半张脸长得和观庭樾有几分神似。
妈的,他当时是眼癌晚期了还是怎么着?这俩人明显隔着条马里亚纳海沟吧!究竟哪点儿像了?
想到观庭樾,沈黎清对小陶瞬间没什么兴致了,敷衍地寒暄道:“小陶是吧,好久不见啊,最近怎么样?”
小陶见他还记得自己,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我挺好的,我听他们说……你你来了,我没忍住,就过来看看。”
杜思齐在一旁看着,噗嗤一声笑了,“沈哥哥魅力不减,大明湖畔的夏雨荷都找上门了,你打算怎么办呀?”
沈黎清笑了笑,招呼小陶过来坐下,小陶拘谨地坐在他身边,目光带着仰慕,一直凝视着沈黎清的脸。
“小陶,我最近呢,实在没什么兴致。”沈黎清慵懒地揽着他的肩,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张卡夹在小陶胸前的铭牌上,“哝,跟领班说,算你今天的业绩上。”
小陶脸红扑扑的,有些手足无措道:“沈先生,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黎清没说话,小陶一低头看到他手上的戒指,愣了愣问:“沈先生你结婚了?”
“饰品而已。”沈黎清看着手上的戒指,淡淡道。
“沈先生……你这段时间一直没找有找我,也不来会所,是不是因为身边有其他人了?”小陶的声音充斥着委屈,低着头问:“是我哪里不好吗?”
沈黎清挑了挑眉,略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他一直以为小陶还算懂事,没想到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
“没那回事。”沈黎清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搪塞道:“别想太多,去吧。”
小陶被下了逐客令,身子微微一缩,赶紧站了起来,生怕惹沈黎清不高兴,于是轻轻低下头说:“我,我知道了,谢谢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