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初秋说他手疼, 现在没法儿文身,问寒曜年能不能回去后再说。

  那时刚好是黄昏,夕阳沉甸甸地挂在天边, 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染上金色。贺初秋沐浴在这片金光中, 一边说话,一边小口小口地吸着气, 可怜巴巴的,像是一块儿快要融化的白巧克力, 光是看见着能尝到甜。

  寒曜年又去看贺初秋的手腕,上面安静地躺着一片蓝雪花, 那是他在贺初秋身上亲手刻下的名字。

  他不愿物化贺初秋,可又卑劣地庆幸着, 这个名字, 把贺初秋变为了他的所有物。

  地球上有72亿人,个人置身其中,仿佛把一粒沙子投入沙漠。

  可现在, 他和另一个人实现了连接,就像是小王子找到了他的玫瑰,他也拥有了一个真正属于他的人。

  想到这里, 寒曜年心中涌出一股充盈的感情,一股温暖的水流包裹着他身体,让他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可以, ”他对贺初秋说, “我会一直等你。”

  贺初秋低下头,眼睫不安地颤抖。

  寒曜年却把这误以为是害羞, 又俯身去吻他的唇。

  接下来三天,他们安排的行程一个也没去, 时间几乎全都消耗在了酒店里。

  之前剩下的一盒半早用完了,寒曜年起身要去买,贺初秋却抓着他的手,只是喘息:“别走,直接进来。”

  天与地在此刻陷落,连海水都被倾覆。贺初秋的灵魂高高飘起,掠过云端,游过河流,他眼前出现了一道绚烂的光,水汽和风拂过他身体,令他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

  一次又一次,贺初秋不知疲倦地坠入这一片光影。

  他拼尽全力地记住寒曜年的身体、气味、说话时的语调,亲热时偏爱的动作。

  就像是鲑鱼洄游时守在河边的棕熊,不知疲倦地进食,妄图在食物充足的秋季竭力储藏,以此度过漫长的寒冬。

  他的身体被反反复复地填满,但依旧不够,贺初秋再次缠住寒曜年,在最高点前一秒停下,然后又急不可耐地哀求:“寒曜年,说你爱我。”

  可时间就像是手心里的沙子,不管他多用力地抓住,依旧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终于,返程的日子来临。

  他们抵达机场,换登机牌,过安检,等待登机。

  贺初秋站在登机口前,看着上方滚动的航班信息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往前载去。

  他没摔倒,寒曜年及时扶住了他。

  “怎么了?”寒曜年把人扶到椅子上,满脸焦急,“我陪你去医院好不好?”

  “没事,”贺初秋摇头,“只是没吃早饭,有点儿低血糖。”

  寒曜年于是带人去附近餐厅吃东西,贺初秋精神不佳,吃了几口就停下了筷子。

  寒曜年把他剩下的面条吃完,又说:“不然明天再走?”

  贺初秋看了眼寒曜年手机,摇头:“就今天吧。”

  寒曜年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压力,但在外旅行的这一周里,他手机上早已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电话,那一串看不到尽头的红色数字,令人心惊。

  寒曜年从不诉苦,但贺初秋明白,他承受的压力不比他低。

  “寒曜年。”贺初秋喊他。

  “嗯?”男生揉了揉他额头,“头还晕吗?”

  贺初秋摇头,说:“我想接吻。”

  寒曜年动作一滞,被他直白的发言震惊。

  候机大厅人来人往,实在不适合做这种亲密行为。

  他故作镇定地脱下外套,借着衣服遮挡飞快在贺初秋嘴上啄了一口,说:“你先忍忍,回去再说。”

  回去再说。

  贺初秋默念了一遍这四个字,笑着说了声好。

  小男友太热情,寒曜年心产生一股甜蜜的烦恼。

  “你这么粘人,没了我可怎么办?”没等贺初秋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等上大学时,我们在外面租房吧。”

  贺初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回神,”寒曜年掰过他脸颊,笑着问,“想什么呢?”

  贺初秋:“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寒曜年轻咳一声,他试图表现镇定,泛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咱们大学同居怎么样?”

  贺初秋沉默了好久,才回答:“听你的。”

  回程路上,寒曜年一直在计划他们未来的生活,心情和窗外的阳光一样美好。

  3个小时后,飞机落地首京国际机场,他们带着行李下机,又在出站口分别。

  寒家司机早已举牌等在出口,见寒曜年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寒曜年把行李箱交给司机,又伸手接贺初秋的行李:“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贺初秋说:“我坐地铁。”

  寒曜年以为他是客气,坚持:“我送你回去。”

  “寒曜年,”贺初秋打断他的话,重复道,“我说,我要坐地铁。”

  贺初秋一直住外公外婆分的公房,虽然环境不好,但交通非常便利,寒曜年见他坚持,也不再多言,只是点头道:“那你到家联系我。”

  贺初秋没说话,带着行李上了电梯。

  寒曜年一直没有等来贺初秋的报平安,直到他主动询问,贺初秋才回复他一句到了。

  起初寒曜年没把这当回事,以为贺初秋只是旅游太累了,又照常找他聊天,贺初秋却变得越来越冷淡,经常是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回复。

  寒曜年这才发现不对劲,他忍了两天,没忍住,直接过去堵人了。

  那天天气很冷,天气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雪了。

  听说贺初秋去了图书馆自习,寒曜年在门口等了他快2个小时。

  贺初秋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穿着件黑色棉衣穿过小巷,男生双手揣在兜里,步伐很快,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

  这一片他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回家的路。贺初秋一直低着头,没想到撞到了家门口的寒曜年。他这才停下,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

  寒曜年穿着件黑色冲锋衣站在屋檐下,沉默地看着他。

  贺初秋愣了两秒,想绕过他进屋,却被寒曜年握住手腕抵在墙上。

  他表情很凶,语气却很委屈:“你最近怎么都不理我?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贺初秋心脏霎时一酸,几乎快要保持不住表情的镇定。

  他推开寒曜年,用严肃的语气掩盖自己的心软:“寒曜年,你好好儿说话。”

  寒曜年规规矩矩站直了身体,正经了没两秒又伸手扯他书包,再次黏了上来:“去图书馆怎么不叫我?没想到我男朋友竟然一个人偷偷复习,明天记得叫我。”

  贺初秋心脏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寒曜年,表情认真起来:“寒曜年,我有话要跟你说。”

  寒曜年愣了愣:“什么?”

  贺初秋正准备开口,身后有电瓶车经过,突然传来一阵喇叭声,寒曜年猛地拉着贺初秋躲进了巷子里。

  贺初秋挣扎起来:“你干什么?”

  “嘘,”男生粗粝的大手捂着他嘴唇,低声道,“你妈妈回来了。”

  贺光琴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人,她把电瓶车停在墙边,开门走了进去。

  寒曜年的手又冰又大,骨节硬邦邦的,硌得人肉疼。贺初秋好不容易才掰开他的手,刚喘了一口气,又被寒曜年低头堵住了唇。

  这一吻太过突然,打得他猝不及防。

  贺初秋睁大双眼,被迫仰起头,接受了他这几乎是粗暴的一吻。

  过了好一会儿寒曜年才松开唇,靠在他身上沉沉地喘息:“你怎么都不来找我?我好想你。”

  “寒曜年,”贺初秋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哑,“我……”

  寒曜年却不给他继续的机会,亲了他一口就跑开了。

  男生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贺初秋站在原地,沉默着。

  第二天早上,贺初秋去国图门口排队。他顺着队伍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寒曜年,这才小心翼翼地排在了队伍后面。

  他今天换了套寒曜年没见过的衣服,也没背书包,而是拎了个帆布袋,帽子围巾口罩一样不少,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就不信,这样寒曜年还能找到他。

  然而下一刻,他肩膀突然“啪”的一声响,寒曜年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

  “找了你半天,怎么裹得这么严实?”说完,他宝贝儿似的从羽绒服里掏出一个肉夹馍,催促道,“快吃,很快就冷了。”

  贺初秋愣了愣,压低声音说:“你认错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寒曜年一把摘下他的口罩,把脑袋凑到他帽檐下,认真地注释两秒,笑着直起了身:“玩什么呢?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新情趣吗?”

  贺初秋:“……”

  他低头咬了口肉夹馍,软烂的肉汁和柔韧的面皮在口腔里混合,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

  队伍陆续前进,他们随着人群进入自习室,一上午都没有说话。

  直到中午午饭时间,寒曜年坐在餐桌对面问他:“你什么时候帮我弄?”

  贺初秋正在喝汤,差点儿没被他呛到。他咽下嘴里的东西,迅速看了圈周围,确定没人听见,这才小声道:“弄、弄什么?”

  寒曜年有些莫名:“你脸红什么?我说文身。”

  贺初秋:“……”

  他推脱:“我手还没完全好。”

  “还没好?让我看看。”寒曜年说着,一把撩起了他的衣袖。

  之前的红痕已经消失了,皮肤上只剩下一片冰蓝的雪花,干净又纯洁,却让人忍不住想弄得黏糊糊,湿漉漉。

  寒曜年低头看了好几秒,他想亲吻这道文身,但忍住了。店里有监控。

  在岛上开荤后,寒曜年几乎每晚都会梦见贺初秋。

  偏偏贺初秋回来后就不找他,让他越发煎熬。

  一整个白天,寒曜年都被撩得心痒难耐,尤其是贺初秋认真写作业时,男生表情冷冷,握着笔的手干净白皙,有一种特别迷人的风情。

  好不容易才挨到了闭馆,寒曜年就把贺初秋哄进了洗手间,还没来得及做点儿什么,没想到又遇上了同班同学。

  班长热络地给他们打招呼:“你们也来自习啊?”

  寒曜年“嗯”了一声,表情冷冷的。

  贺初秋:“家里吵。”

  “我家也是。”班长是个话痨,喋喋不休地吐槽起了自家的亲戚。

  寒曜年看了眼时间,有些不耐。

  班长说了一大通,终于停了下来,又问:“要一起吃饭吗?吃完我想再去书店自习。”

  贺初秋还没开口,寒曜年就摇头:“不去,我们晚上回家。”

  班长没有过多纠缠,挥挥手离开了厕所。

  一旁,贺初秋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实在不太擅长处理这种自来熟的人。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寒曜年莫名有些焦躁,难道是已经知道了?

  贺初秋心脏沉了沉,他本打算今天分开时再说,但如果寒曜年已经察觉,那不如就……

  此时洗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贺初秋呼吸轻了轻,试着开口:“寒曜年,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寒曜年拖进隔间,“咔哒”一声,寒曜年落了锁。

  贺初秋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寒曜年沉沉的脸。直觉告诉他,寒曜年现在有点儿不对劲,下颌紧绷,呼吸沉重,落下来的视线炽热得要命。贺初秋本能地想要躲避,然而他刚一挣手腕,寒曜年就抓住他双手,沉沉的吻落了下来。

  厕所隔间昏暗狭窄,大门没关,远远还能听到走廊的脚步声,再往外就是学术圣地,贺初秋却被寒曜年堵在门后接吻,有一种几乎是偷情的刺激。

  呼吸逐渐被剥夺殆尽,贺初秋双腿阵阵发软,几乎快要维持不住站姿。寒曜年一把搂过他的腰,低头加深了这一吻。

  和第一下的急躁不同,这一回寒曜年要吻得缠绵得多。

  他细细地雕琢,亲上去又恶劣地抽离,呼吸缠着呼吸,似乎有意要让人难耐。

  在贺初秋忍不住想要主动时,他却故意躲开,偏偏不让人如意。

  贺初秋被钓到半空中,生起气来:“寒曜年,你……唔……”

  寒曜年重新吻住了他。

  一个个实实在在、热热辣辣的吻,贺初秋被寒曜年搂在怀里,口腔被彻底打开,每一个柔软的角落都无所遁形,被迫接受寒曜年的洗礼。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仿佛急速缩短。他们躲在这狭小的天地中,不知今夕何夕。

  漫长的时间过去,贺初秋终于重新找回神智,寒曜年停了下来。

  这样长时间的接吻,对他们来说都有些不好受。

  贺初秋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伸手去推寒曜年,身体却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力。

  寒曜年顺势拉过他的手,低头亲吻他手腕的刺青:“忍你一整天了,今天早上看见你,我就想扯下口罩狠狠亲你。”

  贺初秋红着脸骂他:“寒曜年,你个变态。”

  “小变态,”寒曜年轻笑一声,又低头咬他嘴唇,“明明是你把我变成了这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