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说笑了,何必藏呢?区区宵小,还入不得本君的法眼。”
炎凰似是早就料到会有居心叵测之人半路伏击,没有半点慌张。她笑着端过小桌上白泽看都不看一眼的赤豆酥,拈起一块掰碎了往嘴里送。
日近黄昏,夕阳西下,红色的赤翎鸟盘旋在空中,发出凄厉的叫声。高大巍峨的城墙矗立在落日的薄暮里,原野的西风裹着如火的枫叶,揭开了夜晚危机四伏的序幕。
撒花的仙女和弹奏的乐师不知所踪,唯余一架孤零零的舆车,停在四面城墙的巷道正中央。
墨言躲在角落的阴影里,脊背贴着冰凉的城墙,静静观察着巷道中发生的一切。
当最后一线日光被地平线吞噬,日夜交错的瞬间,两道漆黑的身影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一左一右,落在舆车两边。
墨言很是纳闷,这里只是七重天,修为再高也突破不了仙的等级,而舆车里坐着的,是九重天也难有敌手的白泽。怎会有人如此愚蠢,选择在此处设下埋伏呢?
果然,下一瞬,那两个不自量力袭击舆车的蠢家伙就被车内猛然爆发出的神力震飞到三丈开外。
没有任何一个七重天的仙灵可以承受得住白泽这一击。
除非,他们本就不属于这里。
墨言看得清楚,那两个被震飞的身影,四肢抽搐着,发出类似金属机关转动时的咔咔的声。他们以一种相当诡异的姿势,毫发无伤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清冷的月辉洒进巷道,映照出两条长长的影子。借着月光,墨言终于看清了这两人的模样,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左边那人干瘦的身躯从头到脚缠满了绷带,面部只露出一小半鼻子和干裂的嘴唇。
此刻他正龇牙咧嘴的笑着,左手握着一把寒芒闪耀的横刀,漆黑刀柄上镶着一颗红色月牙形的宝石。
墨言看着眼熟,因为那颗石头,几乎和断月刀上嵌的诛神石一模一样。
墨言正盯着那颗宝石回忆,忽然打了个激灵。冷不防的,那浑身绷带的怪人歪过头来,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墨言所在的角落。
他立刻脊背发凉,屏住呼吸,贴着墙壁一动不动。
夜风阴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杀气,墨言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被发现。然而上苍似乎刻意忽略了他的心声,那怪人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向墨言走来。
墨言心道不妙。白泽强悍神力之下,那绷带怪人竟是完好无损,这样恐怖的实力,别说现在的他,就算是曾经的他也未必能有战胜的把握。
而就在那怪人即将走进角落的阴影时,一道清冷的嗓音从巷道中央的舆车中传了过来。
“来者何人?”白泽的声音无波无澜,轻描淡写间却隐藏着肃杀怒意。
回旋的赤翎鸟发出凄厉的尖啸,轻纱在夜风中狂舞。绷带怪人停下脚步,回头转身的刹那,冲着黑暗中的墨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尖牙。
诡异又瘆人、恶劣又嚣张,这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令人恐惧的因子。墨言喉结滚动,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杀傀月枭”他听到那人的回答,声线喑哑,像生了锈拨不动的琴弦偶然铮鸣。
“盾傀石行”,舆车右边那人嗤笑一声,也报上名来。高大壮硕的身材一步步逼近车架,行走间呼吸带出浓重的鼻音,如同炮烙之刑时皮肉烧焦的呲呲声。
“吾等,静候在此,弑君诛神!”那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话音刚落,夜空中厚重的乌云飘过,一轮血红的、硕大的圆月出现在天际,妖异的红光霎那间侵染了整座城池。
墨言环顾四周,注意到巷道两边高耸的城墙上,突然多出了数道人影。
他数了数,总共四个。一人撑伞,一人佩刀,一人藏蛊,一人……似乎还是个孩童。
金属机关的咔咔声再次响起,声音弱了些,是从城墙上那些人身上传来的。这四个人,应当是与巷道里的两个怪人一伙儿的。
原来,伏击仪仗队的刺客,不是两个,是六个人。
巷道里的风忽然停了,月枭和石行隐入黑暗,四周寂然无声,连尖啸的赤翎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轻纱垂落,舆车里的人影正襟危坐,纹丝不动。平静的仿佛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如果,没有这一轮红月的话。
一片巴掌大的红枫从墨言的头顶上方飘了下来,缓慢而轻盈的飞舞,在他眼前划出优雅的弧线,落地时打了个旋儿,完成一场漂亮的谢幕。
“砰!”
叶落的下一个瞬间,舆车被炸的四分五裂,咒术发动掀起的尘土混合着爆炸的硝烟,将狭窄的巷道变作烟雾腾腾的一片。
“白泽!”墨言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他立刻扯下蒙眼的黑纱,视线在浓浓烟雾中极速搜寻,急切的想要捕捉点什么,以确认白泽的安危。
然而他失望了。烟太浓,他什么也看不见。
片刻之后,烟雾消散,舆车已化为尘埃,地面的青砖焦黑一片,整个巷道空空如也。
包括,城墙上那四个怪异的人影。
他们,都去哪儿了?墨言疑惑至极。
他试探着迈了迈脚,想要从角落的黑暗中走出来,进到那妖异的红色月光里。
“砰!”耳畔又传来一声巨响,墨言刚探出去的身子立刻缩回黑暗中,抬头去寻那声音的来源。
只见半空中,白泽虚揽着女子纤细的腰肢,而他对面的城墙上陡然被砸出一个大坑。
月枭手中的横刀不见了,白色的绷带被鲜血染红,从高高的城墙上慢慢的滑下来,像极了城外原野上凋零的红叶。
见月枭已无力反抗,白泽便落了地,松开炎凰,放她在地上站稳。
他环视一周,对隐匿在空气中的五道人影说:“剩下的五个,一起上吧,本殿会给你们一个痛快!”
他唇角下压,面容冷峻,眸中尽是强烈的杀意。他厌恶这种躲躲藏藏的把戏,对方修为不弱,但采用车轮战消耗的战术实在是拙劣不堪。
墨言看到他的兄长微微皱了皱眉,知道白泽的耐心即将告罄。大概是因为顾虑到女君炎凰,否则以兄长的果决,这些人会在瞬息之间和周围的城墙一起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