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九龙子说的对。”明一如蒙大赦,挣脱墨言的手,逃也似的跑了。
墨言搔了搔头,将信将疑。
龙九又道:“我说墨言哥哥,白泽是九重天的大殿下,将来还要继承帝尊位。每日事务繁杂,难不成你桩桩件件都要管么?”
墨言一想也是,便不再执着。明一奉了茶点上来,白玉杯、琉璃碟,都是墨言平日里爱用的。茶香扑鼻,一闻便知是他最爱的南山小种,配的点心是糯青团。
但白泽不在,这茶饮着也不似平日好喝。龙九却是得趣得很,青团咬了一口又一口。
墨言转了转茶杯,没好气地道:“有这么好吃吗?小心噎死你。”
龙九将口中青团囫囵吞下,仰天一口,饮尽杯中茶水。
“咳咳,好端端的咒我做什么?有那工夫不如想想该给你宝贝兄长送什么贺礼。”
墨言奇道:“好端端的为何要给我兄长送礼?”
龙九揶揄道:“亏你长我一百岁,连这也不知道。白泽殿下试炼归来,各路神仙为了给未来帝尊留个好印象,都抢着进献珍宝,以保神途通畅啊。”
墨言向来对此种谄媚行径嗤之以鼻。
“切,他是我兄长,我才不需要奉承他。”
龙九笑道:“纵然你不需奉承,但他辛辛苦苦救你,你总得表示表示。你晓得请我吃青团,却不晓得犒劳犒劳你兄长么?”
龙九一语点醒梦中人,墨言愣住了。龙九说得在理,他怼不回去。于是他开始思考该给白泽送什么礼物好。
他站着时想,坐着时想,喝茶时想,打坐时想,甚至连去人间诛杀魔兽时,也想着要不要把这兽头当礼物,送给白泽。
白泽向来反感众神给他送礼,自瀚海归来那一日便令明一一律不准收。但总有人千方百计地要送,苦了明一绞尽脑汁地拒。
墨言想了想,他与旁的人该是不同的,况他送礼是为了答谢,兄长应当会收的。关键是这礼他已想了八九日,依旧没想好送什么。
白泽自那日去紫薇殿后变得有些忙碌。他时常外出,有时彻夜不归,有时在藏书阁一待就是一整日,有时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半天不出来。
墨言很好奇兄长究竟在做什么,于是某个白泽未归的深夜,悄悄溜进了白泽的房间。
他蹑手蹑脚,做贼似的在房里转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白泽的房间布置得同他的人一样,清雅,简约,一尘不染。前堂搁着案几,案几后是书架子,书架子上是一排排分好类目,摆的整整齐齐的典籍。卧榻与前堂仅用几片薄薄的纱帘相隔,隐隐约约透出榻上风景。
这能一眼望穿的房间着实有些无趣,真不知兄长闷在这里头能做些什么。
深夜寒凉,昆仑山的雪又开始簌簌地落,看来他今夜是找不到答案了。
正当墨言想要离开的时候,房门“嘎吱”一声开了,白泽清隽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
墨言心中大叫不好,如同一只受惊的燕雀,慌忙躲进卧榻旁的角落里,脊背贴墙,屏息凝神。待听到落座的声响,才敢探出头,隔着纱帘观察白泽的一举一动。
只见白泽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方白色的缎面帕子,搁在案几上。那帕子叠的工整,中间却鼓起一个小包,里头似乎还包着什么东西。
白泽一角一角地将那帕子打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宝贝。
是一颗用红绳串起的珊瑚珠。
夜色深沉,月光透过窗户落下银白色的吻,圆润的小珠上泛起一道柔和而纯净的光芒。
白泽伸出细长玉指,轻轻拨弄一下那珠子,唇角弯起不自觉的细微弧度。
角落里的墨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顿时弥漫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这几天兄长神龙见首不见尾,是因为这颗珠子么?他这样珍之重之,会是谁送给他的礼物么?可他不是说不收礼的么......
墨言越想越烦躁,仰起头,脊背不自觉重重往后一靠,弄出了一点衣物摩擦的小声响。
“糟了,要被发现了!”墨言惊慌失措。
他右手立刻捏移位诀想要出去。然而白泽的反应速度比墨言想象的更快。移位诀还没有捏完,他的手腕就被兄长捉住了。
“小墨?”白泽诧异道,“深更半夜不休息,在我房里做什么?”
墨言耷拉下脑袋,一点不敢看白泽的脸。他此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深更半夜躲在角落里偷窥兄长,还被当场抓住,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
白泽看他心虚的表情甚是有趣,活像一只做错了事,伸头等挨骂的小狗。
他假装生气道:“为兄应当同你说过,不准随便进我的房间。”
墨言最怕他兄长生气,急忙抬起头解释。“我、我只是太好奇了。这几日都没怎么见你,也不知你在忙些什么,所以就过来、过来随便看看。”
说着说着觉得手腕处火辣辣的疼,但又不敢挣脱,只轻轻转了转。
白泽感觉到墨言无声的挣扎,松开了那截皓腕。他方才用的力有些大,墨言的那一截雪白被箍出一圈鲜红的印子。没有追究墨言所说究竟是真是假,白泽只轻轻回答了一个字,“嗯”。
墨言还想再解释,白泽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为兄有礼物要送你。”
白泽凝视着他的脸,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表情。他慢慢摊开手掌,将礼物送到墨言面前。而他手心里躺着的,正是刚才那颗穿着红绳的珊瑚珠。
“寻墨珠,你的生辰礼。小墨,祝你生辰快乐。”白泽温柔低沉的嗓音,似静谧子夜里洁白的优昙花悄然绽放。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墨言惊喜地瞪大眼睛,身体微微颤抖。他直视着兄长晶亮的星眸,发觉那里头的星光是如此的灿烂盛大,足以在瞬间将他的世界点亮。
“哥哥,你、你还记得啊......”
白泽亦回望着墨言的眼睛。小墨一双漆黑的瞳仁里,满满的,全是他的身影。那黑色的鸦羽轻轻颤动,仿佛扑棱在他心上,搔着不轻不重的痒。
他放柔语调,微笑着答:“为兄,从未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