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衡像是不认识宿青野似得，盯着对方娘唧唧的脸扬声道：
“宿青野，你脑子糊涂了吗？他追杀我十年你都不记得，你有没有拿我当魔尊大人啊？听澜是玄水峰莫子修座下大弟子，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谁知，宿青野以更加疑惑的眼神看向他，说出了一句让人肝胆俱裂的话：
“魔尊大人，您没记错吧，玄水峰座下大弟子在上个月不是死了吗？咱们被封印在这里时还听那群修士八卦过，您忘记了吗？”
慕衡整个人怔在了当场，像是听到什么玩笑话。
听澜死了？
上个月就死了？
开什么玩笑？
那样一个天之骄子，还没有血祭封印，怎么会死了呢？
慕衡环视周围一圈担忧的眼神，最后还是将目光停留在跟随自己三百年的拘魂大使身上。他上前一把摁住宿青野的肩头，试图找出些玩笑揶揄的痕迹。
伴随着宿青野愈发惊恐的眼神，什么都寻不出。
慕衡并没有死心，一统魔界三百年的他并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嗥，而是沉下性子试图再解释的详细些：
“宿青野，十年前开始有个修士一直带着面具闯入咱们魔宫追杀我，坚持了十年，那人是玄水峰座下大弟子林听澜，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宿青野抖着唇嗫嚅句：
“魔尊大人，那位大弟子我听闻过，是个不怎么讨喜的人，您说他十年前追杀您？”
慕衡迅速点点头，又语无伦次的补充：
“对，就是他，拿着一把神剑，名为韶华，一直锲而不舍的追杀本尊。”
宿青野声音里都夹杂了颤音，似乎觉得魔尊大人精神有些不对劲，
“魔尊大人，十年前，那人拜入玄水峰不过两年，连颗金丹都没有修出来，一个筑基修为的废物，连只普通魔物都打不过，您说他拿着神器闯入咱们魔宫追杀您？这修真界能追杀您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吧。”
慕衡心头咯噔一跳，双膝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一直以来萦绕在脑海中的困惑顿时清明。
听澜确实优秀，年纪轻轻便已修炼到化神之境，可将时间推到十年前，印象里，那时的听澜只是一个筑基八层的修士，莫说闯入魔宫追杀他，恐怕对方连魔界都难以踏入，而韶华这样的神器也不可能认主筑基修为的修士。
慕衡不明白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到底现在的世界是一场虚幻的梦，还是他在有听澜的世界是一场被困魔窟的虚妄？
宿青野见魔尊大人双目赤红，刚想上前替人把把脉看是否魔气混乱，慕衡骤然抬头，一把抓住宿青野的手腕，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激动道：
“宋移舟呢？他不是拜入了玄水峰，他应当是见过听澜的，他肯定见过。”
宿青野心头坠地愈发厉害，忙安慰道：
“移舟见过，我就是听他提起，玄水峰有个不受待见的大师兄，只有金丹修为，一个人居住在后山的茅草屋里。”
慕衡赤红的双眸染上喜色。
没错，听澜是住在后山茅屋，没有错。
宿青野话锋一转，“几日前，移舟来过这里，本想用修为破开封印，可惜他修的是鬼道，没有太大的攻击力，未曾破开封印，在与莫子修对骂之际，提到过这位大师兄。”
“我记得好像是说，这位大师兄犯错被关了禁闭，结果被冻死在了一片风霜的霜寒崖上。莫子修满不在意，说什么一个废物，死就死了。”
慕衡浑身气血逆流，眼前一片发黑。
这个世界，有些东西一样，但又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
林听澜还存在，但身份只是那个不受待见的大师兄，至于“除魔卫道”与韶华剑，仿佛从来不存在似得。
慕衡伸手凝聚魔气。
九十九层魔功，并非一百层。
这细微的差别所对应的实力，几乎是天堑。
他想去找林听澜。
听澜一定还在玄水峰，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出现在这里而已。
等找到人，哪怕只是尸体呢，他也能抢夺结魄灯招魂，还能去归墟秘境寻找斩空剑前往现代世界，林听澜就住在帝都石阳区，那一条下班的路被他印在脑海里，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这个念头让人血液沸腾，胸腔心脏扑通狂跳，慕衡压下心底的不安，往一群愁眉莫展的修士面上瞧去。
呵，没有一个人愿意血祭封印。
一群懦弱的废物，全都不如他的听澜。
已经准备一月有余的慕衡强硬地破开满是蛛网的封印，顿时，万魔与修士厮打成一团。
一片狰狞厮杀中，慕衡再一次努力分辨每一张脸。
没有听澜，莫子修这个挨千刀的身后，站着的人只有云景。
但让慕衡惊恐的是，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身体。
仿佛他只是一缕神识钻进曾经的身体里，眼睁睁看着昔日的自己带领万魔浩浩荡荡回了魔界，再也没有提起过林听澜这三个大字。
宛如此人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生命里似得。
有些事变了，但有些事也并没有变。
慕衡被禁锢在自己身体里，看着另一个“自己”仍旧守在孤单单的魔宫中，不时听闻些魔宫与外界的消息。
比如说，拘魂大使酿的酒没有被偷过，好心的他在赠送老相好之余，还大发善心地拿来一坛献给他，拿的还是草莽林最难喝的米酒。
比如说，归墟秘境开启，但是乘兴而来的众修士几乎一无所获，只拿到一柄没有任何灵力又不认主的破剑，被果断丢到了炼化炉里。
比如说，宋移舟还是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