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后,林听澜睁开了晕乎乎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他那月租一千五的出租房,阴暗逼仄,坐南朝北,位于顶楼,时不时还要漏一次水。

  屋外下大雨,屋内飘水帘。

  屋顶墙角还长满了一圈圈的青色霉斑,蜘蛛见了都要绕道结网,苍蝇落上去要打滑劈叉,壁虎趴上去大概率摔个四仰朝天。

  林听澜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了一只滑下来的小小壁虎,然后欣慰地摸了摸小可爱的脑袋,又放回了墙面。

  他回来了!

  在修真界待了足足十年,走了十年万人嫌的剧情后,他终于回家了!

  家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与他出车祸死亡的那一日摆设完全相同。

  破旧的沙发,快要倒塌的茶几,喝了一半的桶装水,几乎占据了客厅的半壁江山;

  这套一居室只有一间狭小的卧室,放置上单人床后,连转身都困难;

  衣橱里稀稀拉拉挂着的几件衣服,是他一年四季的所有家当;

  洗手间里,毛巾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有气无力地搭在挂钩上,上面还被扯出一个破烂大洞;

  洗漱品更是简单,一块光溜溜的香皂从头洗到脚,半个矿泉水瓶子做成的牙杯,里面装了只炸毛的牙刷,再加一把缺齿的梳子,就是洗手间所有能看得到的物品。

  就连牙膏皮,都被挤成了薄片,仿佛压成饼的牙膏皮就能源源不断地出产新的牙膏。

  人看了流泪,鬼看了直呼遭罪。

  林听澜抬头往窗外万家灯火上望了一眼。

  不远处的大楼一片璀璨炫目,夜晚的霓虹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灯红酒绿中,连他住着的破旧城中村都感受到了大城市的纸迷金醉。

  破败的城中村像冤魂厉鬼似得一圈圈将大城市围绕,伸长了手臂想往灯火辉煌的市中心靠拢。

  他无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口袋,指间接触到纸张一样的东西。

  脑袋一个激灵,疑惑地摸出来一瞧。

  赫然是两张崭新的红色票子!

  林听澜开心地一蹦三尺高,在狭小的房间来跳了好几个来回,直到墙上那只想逮蚊子吃的壁虎再一次啪嗒掉到地上,兴奋的年轻人才缓过神来。

  他那刀子嘴铁板心的统子,终于心疼了他一次。

  居然真给了他二百块钱启动资金。

  能从抠门到家的统子身上薅出二百块钱,其难度不亚于他这个万人嫌一统修真界。

  林听澜手舞足蹈地冲出门,下楼点了一份没舍得加肉的麻辣烫,然后在老板娘喷火的眼神中,狠狠心厚着脸皮往打包塑料袋里加了七大勺麻酱。

  汤底够咸,明天才能煮面条吃。等会儿买包五块钱的挂面,够他吃好几天了。

  都说人没钱了只能煮泡面吃,但是在林听澜眼里,泡面是个奢侈品,像他这样的穷人,都是煮挂面吃的。

  曾经的他,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的万人嫌大师兄兼隐姓埋名的天之骄子,但是夜幕降临回归现实,隐藏极深的身份慢慢跃出水面

  ——一只007社畜,月薪六千块,周末单休,只有五险,一金至今不知道在哪里。

  林听澜慢吞吞拎着麻辣烫回了城中村,从一片难以下脚的乱石路上艰难进了小区。

  城中村的路灯都是摆设,十个灯八个是不亮的,昏暗的灯光将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朦胧光晕下,看远处都是一片浓郁漆黑。

  林听澜皱眉回头看了看身后掩藏在黑暗中的石子路,总觉得身后有人一直在跟着他。

  但回头却什么都瞧不见。

  夏季的空气闷热又窒息,几乎感受不到微风的翻涌,小区里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纹丝不动定如泰山,叶片间连沙沙摩挲声都不存在。

  只剩下掩在绿意盎然间的虫鸣螽跃,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

  兴许是看错了吧,他想。

  饿极了的林听澜重新钻进了单元楼,用手里的钥匙拧开了破旧的防盗门。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防盗门被重重关闭,楼道里的声控灯施舍般忽闪了几下,然后又重新归于静谧黑暗。

  在亮光消失的瞬间,一团狰狞的浓郁黑雾凭空出现,虚虚笼成了一个身影,有咬牙切齿的森森之语从喉咙里挤出:

  “林听澜,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也好好尝尝被封印的滋味——”

  “他妈的,物业能不能修一修声控灯啊,老娘每次回家都得摸黑,遇到流氓怎么办?流氓长太帅没看清怎么办?呸!一群只知道收物业费的垃圾!”

  一个气势十足的中年胖妇女扯着嗓子在一楼骂了几句。

  没过片刻,传来一声让整栋楼都颤了三颤的关门声。

  凝聚成型的黑雾浑身一抖,剩余的话吞进肚子里,收敛了狂拽气势,灰溜溜地窝在楼道一堆垃圾袋旁边,浓黑雾身几乎与垃圾袋融为一体,再不敢出半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