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沉想着头回给他过生辰总不能送一个他不喜欢的生辰礼物吧?

  于是, 他决定问问华清棠他想要什么,反正华清棠要什么自己都能拿出来,拿不出来的就花些银子, 若还不行就抢来。

  左右华清棠想要什么他都给的了。

  温玉沉清了清嗓子, 问他:“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华清棠薄唇翕动,声音小到微不可查:“想要师尊陪我。”

  华清棠有点难为情的别过脸, 泛红的耳根和白里透红的脖颈暴露他此刻的慌张。

  攥着扇骨的手微微收紧,他有点后悔问出这话了。

  本来想着等陪他过完这个生辰便要与他保持距离,至少在想出破了华清棠死局的法子前跟他保持距离。

  因为温玉沉总有种预感,他觉得华清棠的死跟自己有很大关系。

  “师尊若是不便奉陪也无妨。”华清棠见他良久没回, 便主动给他找了台阶, 只是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失落。

  睫毛帘子轻颤着,温玉沉倏然一笑,伸手掰正他的脸, 戏谑的看着他,唇角浅勾着, 语调拉长,像是在逗弄他:“生气了?”

  “…没有。”

  温玉沉笑意更深, 眉眼柔和, 这回倒是让他看见自己那不合身份的小虎牙了:“华清棠,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是问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他话还没说完,华清棠就点了点头。

  “我想要的生辰礼物便是师尊陪我一日。”华清棠声音平缓, 但听着却有些低落, “之前你从没陪过我,也没有陪我过过生辰。”

  “什么?”后半句他没听清。

  “…我说生辰礼物不能是让师尊陪我一日么?”

  温玉沉略显无奈, 失笑应下,他不知道为什么华清棠对自己陪他这事耿耿于怀:“没说不陪你, 但这不能算生辰礼物,所以,告诉我,你有什么想要的?”

  华清棠思量片刻,如实道:“我什么都有了。”

  温玉沉语塞。

  他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可温玉沉就是想要送他点什么,就当作一个念想,若是日后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又或是不能与他相见,总归也能让华清棠记住自己。

  他不想让华清棠忘掉自己。

  什么是最为难忘的生辰礼…

  温玉沉还在思考送他什么,袖口被人拽了两下,华清棠轻声道:“师尊为何出了幻境便躲着我。”

  华清棠本来不想问,但他还是想知道,明明前些天还好好的,为何出了幻境就又恢复到最初那层略微疏远的关系。

  华清棠眸子清澈,瞳孔映出那人身影,看不清是何情绪。

  “…可是我做了什么惹师尊不悦的事?”

  温玉沉看着眼前人,睫毛帘子遮下一片阴影,良久,他开口道:“没有,不是你的问题。”

  华清棠疑惑抬眸,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眸子:“那师尊为何不愿理睬我?”

  温玉沉唇角微弯不着调的戏谑道:“不是不愿,是不敢。”

  “跟你共处一室便是对为师定力最大的考验。”

  华清棠反应了一会,瞳孔倏地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为老不尊”的师尊,拽着他袖口的手猛的收了回来。

  温玉沉扬了扬眉:“但为师的定力是有目共睹的。”

  华清棠满脸写着“我不信”。

  谁家有定力在挂房梁上的时候还能…

  温玉沉轻咳一声,试图挽尊:“为师的定力还是不错…”

  华清棠深表怀疑。

  温玉沉放弃挣扎:“…为师若是有定力就天天跟你睡一起了。”

  华清棠赞同点头。

  温玉沉:“……”

  谁教他这么拆人台的,换个人早就跟他打起来了。

  虽然打的结果也只可能是华清棠大获全胜,那人带着一身伤败兴而归。

  华清棠犹豫了半天,总算下定了决心,朝温玉沉扑了过去——

  温玉沉被他抱了个满怀,双手无措的平举于双肩,似笑非笑的问他:“怎么了?”

  华清棠别扭道:“我没抱过师尊,生辰刚好试一试。”

  温玉沉被他逗笑:“你试什么?”

  华清棠理直气壮岔开话题:“今日是我生辰。”

  温玉沉“嗯”了一声,哄小孩似的由着他道:“好,今日生辰,你最大。”

  华清棠没抱多久,或者说他不习惯跟人肢体接触,分开时温玉沉在他耳边低语道:“你喜欢的话下次我便抱着你…”

  “不喜欢。”华清棠斩钉截铁,他只是趁生辰做一下之前没做过的事,倒也不必次次如此。

  温玉沉也不自讨没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那白日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可好?”

  华清棠下意识问:“那晚上呢?”

  温玉沉神神秘秘道:“这是秘密,等到了晚上你便知道了。”

  华清棠只得应下:“那师尊今日能陪我…”

  “陪你去哪都行。”温玉沉伸手指了指天,“你今日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为师都能给你摘下来。”

  华清棠歪了歪头:“也不是不行。”

  温玉沉眉骨微扬:“那今夜便给把它摘下来,送给你。”

  “师尊晚上再摘也不迟。”

  “现在先陪我去一处…”话音一顿,他思量了片刻,“秘密基地。”

  温玉沉没见过什么所谓的“秘密基地”,听他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致,扬了扬头,道:“你带路。”

  华清棠面露难色,有点犹豫道:“那可能,不是路。”

  华清棠没再多言,在前头带路,华清棠带他走到了一堵墙前。

  华清棠蹲下身子,指了指那狗洞,那双凌厉的凤目带了些许期待的看向他,让人难以拒绝:“师尊…”

  温玉沉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咯噔一声。

  这是…要他堂堂朝凌仙尊钻狗洞?

  绝无可能!

  “师尊你怎么卡在洞里了,要不我把墙劈开…”华清棠说着就要唤出烛封。

  “不必!”温玉沉立刻拒绝。

  那怎么能行,若是劈了开了墙引来了别人,那岂不是要把脸丢个一干二净。

  温玉沉后悔钻这狗洞了。

  又折腾了半天,温玉沉总算从狗洞里钻了出来。

  温玉沉狐疑道:“你真有洁疾么?”

  华清棠点头:“不过不是天生的。”

  温玉沉伸手抹去了他脸上的一抹脏污:“你的洁疾还能收放自如?”

  他倒也不是怀疑华清棠蒙骗自己,只是随口一问。

  华清棠并未解释,只是微微侧头,在前方带路,温玉沉也没继续追问。

  脚下的路崎岖不平,与外头繁华的街道截然不同,小石子铺满了地面,温玉沉百无聊赖的踢着一块石头往前走。

  一个不注意,石子儿被踢飞进了花丛中,找不见踪影。

  他只得抬眼,满片花海映入眼帘,各色蝴蝶绕着华清棠,他像是天上下来的仙君,无论如何都能讨人欢心。

  眼前一只手托着个蝴蝶,举到他面前:“这儿其实是我阿娘的小花园。”

  他想起自家院子里也有个花园,便开口补充道:“是她与父亲相遇的地方,后来他们定了亲,父亲就把这地方买了下来,成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小花园。”

  “再后来便是有了我,阿娘喜欢带我到花园里,然后拽一朵花别在我耳边。”

  温玉沉俯身,顺势拽了几个他瞧着顺眼的花:“是么?”

  “嗯,她还会叫父亲嘲笑我,说我合该是个姑娘。”

  只一会儿功夫,温玉沉编好了个颜色极为艳丽的大红花环,替他戴上,十分满意道:“好看。”

  其实普通人穿红衣或是带着红色配饰会喧宾夺主,但华清棠的容貌像是老天爷赏饭吃,少年气十足的同时举手投足间又尽显矜贵气质。

  华清棠一愣,伸手想要将花环取下,却被温玉沉抓住了手腕,微凉的触感让他下意识的躲闪:“师尊…”

  “为何要摘下来。”

  华清棠抿了抿唇:“我不是姑娘家。”

  “没说你是姑娘家。”温玉沉松开了拽抓着他的手,又取下几朵浅色的花,做了个花环,戴在自己头上,“谁说只有姑娘家才能带花环了?”

  华清棠的手在花环上停住,没了下一步动作。

  “不过你若是不喜欢,便不戴。”

  华清棠不是不喜欢花环,只是幼时经常被赵慕菱往头上捣鼓些好看的小玩意,上到珠钗步摇,下至野草野花,赵慕菱什么都想往他头上塞。

  后来他出去时便经常被人说他该是个姑娘,但他不喜欢被人这般讨论,因为这样会让他觉得赵慕菱不喜欢他,更喜欢那个不存在的“姑娘”。

  直到他开始抗拒这些东西时赵慕菱才逐渐发觉不对,仔细问了才知道竟还有人这般说他,那会儿赵慕菱气的直咬牙,怒骂这群人是闲的没事干来讨人嫌,不过此事之后,赵慕菱便承诺以后也不会再往他头上放些姑娘家戴的东西了。

  那时华清棠想说自己是喜欢花环的,但碍于赵慕菱告诉他那是姑娘家的东西,他便没能将自己喜欢花环的事说出口。

  而后,这小花园便成了他一个人的秘密基地,因为赵慕菱和华闫不想引起他不好的回忆,而这些不好的回忆里就包括了这个小花园。

  华清棠垂下了手:“喜欢的。”

  “我是喜欢花环的。”

  日落西山,华清棠带他在小花园里喋喋不休的讲述一些他觉得有意思的事,时不时还会给温玉沉提问——

  “师尊,你觉得…”

  温玉沉立马摊牌:“为师方才什么也没听清,只顾着看你了。”

  他想多看看华清棠,不然以后躲着他的日子要怎么过。

  华清棠:“……”

  他也没生气,恰好此时逐渐升起点点微光,落在了他们的花环上,还有一些绕在他们的身边。

  “…萤火虫?”华清棠很久没见过萤火虫了,上次见到萤火虫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温玉沉将落在自己手心的萤火虫递到他跟前,倏地,华清棠头上的花环似有所感,不断透出微光。

  花环上覆着温玉沉的一缕灵力,这缕灵力便可以让花蕊吸引到萤火虫,其实他本来是想直接引出萤火虫的,但后来看见这片小花园就改了主意,因为把灵力放在花环上会更浪漫些。

  说来也是巧,除了编花环他烂熟于心外,其他一窍不通,但凡换个别的他都会选择直接引出萤火虫而非以花环为引。

  温玉沉半开玩笑道:“星星摘了,还想要什么?”

  华清棠唇瓣开开合合,半天说不出话,他没想到温玉沉还真送来个“星星”。

  温玉沉补充了一句:“尘阳殿的东西都是你的,我问的是别的,比如你想要像沐少卿那个什么玉观风月剑么?”

  “银票的话你家似乎不大缺,但你要是想不到要什么,为师先送你些奇珍异宝?为师的宝贝倒也不少。”

  他又道:“实在选不出要什么,为师也可以把东西全送给你。”

  说着,他从在华清棠的手心上淡淡画了个符:“此符可以在尘阳殿任何一个地方通行,包括…为师的寝殿。”

  眼看着要入夜,温玉沉不等他继续说些什么,不知在哪拿了个发带,捂住了他的双眼:“抓着我的手。”

  温玉沉的声音像是镇定剂使他在黑暗中也能心安。

  “好。”

  他第二次为华清棠用灵相体。

  只见红绸叠满面,在踏入灵相体的瞬间,华清棠的衣裳也成了金丝为辅的大红喜服,就连蒙着他银白发带也成了大红色,映衬着他的肌肤雪白,更像是位不可亵渎的仙君了。

  温玉沉将他的发带解下,心中隐约担心他万一不喜欢自己该如何收场。

  他不喜欢…便刚好有理由跟他…

  “师尊是要与我成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