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保姆房内,在苏绥说出苏妈心中所想时,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说话,是等于默认了吗?

  苏绥居高临下地瞧着伏跪在地妇人。

  她穿着朴素的灰布衣裳,鬓边白发苍苍。跪在冰凉坚硬的瓷砖上,低垂着脑袋,整个人显得格外卑微。

  哪有以往对她施暴时的趾高气扬。

  人啊,真是奇怪。

  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只要下个跪,低个头,认个错。

  就可以轻飘飘地把之前所犯过的错覆盖掉,却完全忽视了烙在别人身上的伤,终会成疤的事实。

  苏绥拖动着板凳,摩擦间发出极为刺耳声音。

  那声音灌入苏妈耳中,像极了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正在磨砺尖牙。

  她低着头没有抬起,更无法转移半点目光,就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而沉重。

  整个神经紧绷成了一条线。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应着苏绥的话音,苏妈按在地面上的指尖传来了钻心的痛。

  她刚要发出惨叫,却被苏绥一把捂住了嘴:“呜呜……”

  “嘘。”苏绥笑吟吟地看着她。

  可那满笑意的眼眸,分明如同淬满毒液的蛇,令人不寒而栗。

  “要想平安无事地带走佳妍,那就别喊。”

  她的声音很轻,但语调却透着寒意。

  沈妈僵直身体,一动不敢再动,眼睁睁看着苏绥坐在了板凳上。

  凳子脚不算大也不算小,但刚好可以覆盖着苏妈手背最中心的位置。

  她的手掌被牢牢压制着,却只能咬牙隐忍着。

  沈妈惊恐地瞪视着,坐在板凳上,优雅地跷着二郎腿,俯身托腮打量她的苏绥。

  “说说吧,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带佳妍离开?”

  *

  刚放晴了没几天的五月,今天又开始阴沉沉的,看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一大早,沈文山便来了,和傅晶说了几句。又神秘兮兮地带着沈世灏去了书房。

  虽然不知道这叔侄二人在书房里说了些什么。

  可沈佳妍倒是从傅晶和沈文山的司机口中偷听了点东西。

  说是这几段时间,M市突然冒出个小公司,和上面的领导几乎打成了一片,从沈氏集团手里抢了不少的小项目,以至于股价掉了好几个点。

  沈文山生怕张家也被对方挖走,便带重礼一大早去找了张家那位。

  可别说送礼,张家根本就没见沈文山。甚至,连电话都懒得接。

  吃了闭门羹的沈文山,别提多恼火。

  刻沈佳妍的心情,却因此大好。

  好到可以多吃一碗饭的程度。

  想起吃饭,沈佳妍皱起了眉。

  苏妈的手受了伤,这段时间做饭这事完完全全落在了黑暗料理大师苏绥的头上。

  一想起苏绥做的饭,沈佳妍就头疼。

  那简直堪比地狱难民食堂,那味道简直难以言喻,甚至吃多了,胃部还会感到阵阵绞痛。

  她就搞不懂了,苏绥作为苏妈的女儿,为什么在厨艺造诣上是一窍不通。

  弄得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都想亲自试试炒菜做饭这种事,究竟有多难。

  沈佳妍素来是个行动派,想一出便做一出,从不考虑后果。

  想法刚冒出了头,她很快从网上找了一堆食谱研究了起来。

  等苏绥从外面回来时,就看到沈佳妍破天荒地拿着菜刀,正专注地切着菜。

  她的刀工很差,每次都能切歪 ,切得到处都乱七八糟。

  细看还能发现手指都破了好几处。

  “你受伤了。”

  苏绥忙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台面上,攥着沈佳妍的手查看着伤势。

  还好伤得并不严重,只是割伤而已,贴个创可贴就行了。

  “不碍事。”

  沈佳妍将手抽了回来,瞥了眼苏绥放在案台的塑封袋。

  “里面装的什么?”

  “没什么。”苏绥接了菜刀,随口扯了个借口:“苏妈的检查报告。”

  沈佳妍再次将视线移动到台面的塑封袋,单从外面着实是瞧不见里面装了什么。

  但是……

  “不是都检查完了吗,怎么还有报告。”

  沈佳妍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可她还未翻看,口袋就被苏绥收到了一边:“上次遗漏的。”

  沈佳妍眼神中透露着几分狐疑。

  遗漏的?

  似是察觉到了沈佳妍的猜疑。

  苏绥又紧补了句:“也不是什么重要报告,就是验血的单子。”

  可这一补,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想不到,对她一向毫无保留的苏绥,竟然也会有一天变得有所保留了。

  而苏绥的这份保留,又是为何?是同其他人一样秘密计划着报复她吗?

  沈佳妍扯了扯唇角。

  她垂下眸,掩饰着脸上的讥讽:“这样啊。”

  她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

  可苏绥仍旧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这变化戳中了苏绥胸腔深处最脆弱的那块地方。

  她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异色:“你去休息,这里我来。”

  “不必。”沈佳妍将苏绥推到一边,拿起菜刀继续切菜:“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做事,尤其是你。”

  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就像是利剑,狠狠扎入了苏绥心脏最深处。

  手起刀落间干净利落地将一整块牛肉一剁成了两块。仿佛把所有不满都发泄在了牛肉上。

  沈佳妍看着苏绥抿唇不语,静默地站立在那儿,又没好气地说:“出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苏绥抿了抿嘴,拿着塑封袋转过身走了出去,临到门口前,又回头说了一句:“你不用防备我。我永远不会害你。”

  她的语气很平淡。

  却让沈佳妍,觉得像是被谁抓住了她的心脏一般。

  痛得她想发火。

  她将菜刀随手一丢,回身拽着苏绥的衣领将人怼在了冰箱上。

  “究竟是谁防备着谁!”沈佳妍低声质问着:“塑封袋里到底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苏绥垂下眼,沉默不语。

  这样反而使沈佳妍胸口的那团火烧得更旺,原本单纯揪着衣领的手,这次却直接锁在了苏绥纤细的脖颈上。

  “我这段时间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才会让你忘了你的主人是谁!不然你又怎么敢,用这么蹩脚的谎言来搪塞我!”

  沈佳妍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一字一顿:“要么,把塑封袋给我,要么告诉我,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沈文山和沈世灏二人说着话,从书房走了出来。

  “这事没完,今晚来我房间。”

  沈佳妍说罢,连忙松开了禁锢在苏绥脖颈上的手,走出厨房笑吟吟地和沈文山打了声招呼。

  而苏绥匆匆和沈文山打了声招呼,便拿着塑封袋回到了保姆房。

  保姆房内,苏妈一脸忧心忡忡地坐在床榻上。

  当看到苏绥拿着她今早偷偷放在沈文山车上的塑封袋时,她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苏绥坐在床沿边上,当着她的面打开了塑封袋。

  从里面取出照片,出生证明,以及苏妈亲手写的一份认罪书。

  上面一笔一划记录着,苏妈是为何会换孩子,又是如何互换的孩子的经过,又是如何虐待她的,又是如何接近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苏绥看着这份悔意满满的认罪书,眼神越发阴冷。

  要不是,今早她有所察觉,这份东西恐怕已经被沈文山发现了。

  届时以沈文山的脾气,肯定会将沈佳妍赶出去。

  就差一点,差一点。

  她差一点就彻底失去了沈佳妍。

  而这一切全都怪眼前这个自作聪明,企图拨乱反正,从她身边抢走佳妍的苏妈。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可以乱放。”

  认罪书被她捏成了团,递在了苏妈面前:“张嘴。”

  苏妈虽然极不情愿,也只能顺从着苏绥的意思张了嘴巴。

  纸团被整个填入口腔。

  “自己做过的事,就该烂死在肚子里。”苏绥说着,拿起单薄的出生证明,以及那张双人照,就朝苏妈嘴里塞。

  直到亲眼看着苏妈吃了个干净,这才放下心来。

  她看着满脸皆是泪水的苏妈,冷冷地说:“再动什么歪心思,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苏绥说完,就准备走。

  却被苏妈拽住了衣服:“你就让她离开沈家吧,她留在这里根本就不会快乐。我求求你了,放了我的女儿,让她走,你要怎么报复我都行,哪怕这条命给你都行,别报复我的女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报复?

  听到这个词,苏绥便笑了。

  她爱她如命,又怎么可能会报复。

  *

  深夜。

  当苏绥如期推开了沈佳妍的房门时。

  只见她穿着浴袍靠在窗台上,一手拿着久违的长鞭,一手夹着烟,烟雾弥漫在空气之中,袅袅升腾着。

  见到苏绥空手而来。

  她抬眸轻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望向漆黑的天际说:“脱了,像狗一样爬过来。”

  她的语气带着一股高傲的味道,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般。

  对,就是这种语气,就是这种神态。

  她的沈佳妍就该是这样。

  也只能是这样。

  苏绥的唇角逐渐上翘,她褪去衣物,乖巧地跪行在地面上。

  一步一步朝着她的女王前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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