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末言拿过姜峥嵘递过来的盒子, 一脸不解。凌望舒看着二人,眼神瞟到那精致的盒子上,好奇里头装的是什么。

  “这是我一个伙伴送给你的, 或许是欢迎你的礼物。”

  欢迎礼物?

  凌望舒不满了, 她怎么就没有?

  楚末言不疑有他,便打开了盒子, 里头那蓝色的草药十分惹眼, 可她马上关了起来。这下凌望舒坐不住了,冲了上去, 就要抢过楚末言的盒子。

  楚末言闪了闪, 凌望舒没有得逞:“给我, 那东西有毒, 你不能碰。”

  说完后, 凌望舒转眼看向姜峥嵘, 怒道:“那傅丫头什么意思,是要毒死末言的意思么?!”

  “不是……”

  姜峥嵘来不及解释, 凌望舒便揪起了姜峥嵘的领子,也不管会不会让她的伤口再次撕裂,只见她愤愤道:“那是剧毒,若末言有什么事……”

  “我要的。”

  凌望舒还未说完, 楚末言便开了口,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如今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让凌望舒的怒火消了下来。

  “你说什么?”

  “我要的。”

  楚末言拉了拉凌望舒的手, 示意她放开姜峥嵘,又道:“黄泉是我要的东西。”

  “你知道这是黄泉, 你要来做什么?”

  姜峥嵘看出来二人之间有些不对劲的情况,悄悄地溜出了营帐。姜峥嵘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阵剧痛, 还一片湿润,看来是伤口又裂开了。

  凌望舒真的好凶啊!

  营帐内,凌望舒和楚末言还在对峙,凌望舒指着那盒子道:“把那玩意儿烧了。”

  “不,我要它。”

  “你要它做什么?”

  凌望舒看着楚末言那闪躲的眼神,便知道这个人有事瞒着自己,她拉着楚末言的袖子,问道:“告诉我,好么?”

  没有刚才的盛势凌人,只有柔声的要求。

  楚末言摇了摇头,正要离开的时候,凌望舒却拉住她的手不放:“你不告诉我,我是不会让你走的,此物剧毒,食之必死,无药可救。”

  “末言!”

  凌望舒的声量高了些,楚末言这才顿下脚步,转头看向满眼通红的凌望舒。

  她心疼了,她不想见凌望舒这样,一如那个晚上……

  她不想的。

  “我需要它,治病。”

  楚末言一句话,六个字,说到最后哆哆嗦嗦的,就快要哭出来了:“对不起,你不要伤心。”

  楚末言一手把凌望舒搂入怀中,时隔二十年的拥抱,夜夜梦回,夜夜哭醒。

  “凌姐姐,不要哭。”

  “楚末言你这个死丫头!”

  凌望舒一头埋进楚末言的肩窝里,紧紧抱住她,好似不想与她分开一样。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克制,可以遵守当年不再逾越的承诺,可这是楚末言先开始的,她没有违规。

  “我生病了,治不了。”

  “你说什么?”

  凌望舒推开楚末言,抓住楚末言的手就要把脉,楚末言也不阻止。她的脉象浮浮沉沉,时虚时实,是最破碎的脉象。

  “你中毒了。”

  从这脉象看来,这破碎程度……比卫飞宿中的毒,沉淀得更久。

  “毒素已经沉淀很久了,为何你不告诉我?”

  凌望舒急红了眼,之前卫飞宿死时,她便懊悔愧疚过,觉得自己没能把重要的人救回来,可如今为何又要历史重演一遍?

  她就算医术超群,这又有什么意义?

  “没办法的。”

  楚末言举起自己的盒子,道:“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黄泉,这种奇药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一株,这是大海捞针,从不可能中寻找可能。

  可没想到,这株奇药居然送到了自己手上,让她喜出望外。

  “什么意思?”

  凌望舒把所有医书都记在脑子里,那些内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说道:“你中了碧落的毒,可为何……这毒素沉淀依旧很多很多年了,若是中了碧落的毒,三年必死。”

  凌望舒感觉自己学过的医都白学了,若不是碧落的毒,为何要用黄泉去解?

  “自娘胎便有,碧落的余毒。”

  楚末言说完后,凌望舒恍然大悟,可她却异常担忧,这种自出生便带着的余毒,沉淀多年,最是难清除。黄泉毒性太烈,分量很难控制,稍有不慎,便会死,神仙难救。

  且不说黄泉难寻,就算寻着了,凌望舒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够治好楚末言。

  楚末言见凌望舒出神与担忧的模样,心里便难受,她道:“凌姐姐,我自己可以的。”

  “你可以什么?”

  凌望舒紧抓住楚末言的手,就像怕她逃了一样:“你就是因为这个毒,所以才要与分开的?”

  楚末言:“……”

  “你幼不幼稚,楚末言,我们可以慢慢商量,你不必因为这些事情离开我,以为自己很伟大么?”

  凌望舒骂了一通后,想要把楚末言的木盒子抢过来,可是那人死活不松手,她怒道:“放手。”

  楚末言摇头。

  “放手!”

  楚末言还是不放手:“我,不想你看着我死。”

  若是自己治病,自己躲着吃了黄泉,那么她至少可以选择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而不是让爱人看着她断气。

  “你不会死。”

  凌望舒坚定地道:“有我在,你不会死!”

  曾经,卫飞宿就在自己面前死去,虽说生死无常,可凌望舒从此有了一个执念,那便是不让重要之人死在自己面前。

  她一定会治好楚末言的。

  “凌姐姐。”

  “莫要说了。”

  凌望舒直接捂住了楚末言的唇,低声道:“平日就不会说话,现在也别说了。”

  楚末言果然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拉开凌望舒的手,可她一直注视着凌望舒,把她那执着坚定又痛苦的复杂表情收入眼底。楚末言很了解凌望舒,她看起来很坦然,很无所谓,实则执念很深,从而驱使自己去做到某件事情。

  而她也因此经常陷入自我消耗中,很多难受与痛苦,她都会自己承受。正是知道凌望舒会陷入煎熬之中,楚末言选择把这件事隐瞒了起来,她不想凌望舒为此奔波。

  良久,凌望舒捂住楚末言红唇的手拿了下来,而后勾住她的脖子,缓缓地吻了上去。那人没有拒绝,犹如第一次亲吻,那人亦是这般没有拒绝,像待宰的羔羊,又像等猎物入网的猎人。

  凌望舒认为自己从来不是个克制的人,可是为了楚末言,她克制了太多,也忍受了太多,可她是无法忍受楚末言一声不吭地躲着消亡。

  一个浅吻终了,凌望舒哑着嗓子道:“让我帮你。”

  楚末言看着凌望舒,一个‘好’字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她害怕的,比凌望舒更害怕自己死在她面前。

  “你知道的,若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楚末言听罢,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那里仿佛有解不开的结。她正是知道凌望舒性子烈,当初才想着分开,她不想凌望舒陪自己死。本以为二十年过去,彼此的感情会变淡的,会忘的,可楚末言低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凌望舒。

  她们都没有忘记彼此,感情依旧那般浓烈。

  “凌姐姐,别这样。”

  楚末言还想要劝凌望舒,可她本来就不善言辞,说完这句话便没了下文。凌望舒趁机拿过楚末言手中的盒子,不等楚末言反应,便道:“我说了,我会帮你的。”

  楚末言眉间的皱褶化不开,她看了眼凌望舒手中的盒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需要知道你身体的情况,再配黄泉的分量,你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擅长做这件事。”

  楚末言知道凌望舒言之有理,世上除了那个活在传言中的神医之外,便没有人比凌望舒更懂医术。

  “好。”

  最终,楚末言还是应了下来,可她还是加了一个条件:“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你活着。”

  凌望舒轻笑,并没有应答,楚末言想要拉住凌望舒让她答应自己,可她知道是不可能的。

  凌望舒看似比谁都无所谓,实际上比谁都倔强。

  营帐外,姜峥嵘委屈巴巴地捂住自己的肩膀,虽然很疼,可她只敢皱眉,没有多余的表情,深怕在士兵面前丢了面子。白虎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正想要拍拍姜峥嵘的肩膀,马上被姜峥嵘喝止:“我肩膀有伤!”

  “哦哦,抱歉抱歉。”

  白虎收回手,傻乎乎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道:“妹子在营帐吧,我去找她。”

  “别进去,凌前辈和楚前辈有事要谈。”

  白虎一听楚末言也在,瞬间把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那我去校场,不打扰她们了。”

  见白虎匆匆离开的背影,姜峥嵘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凌望舒与楚末言之间,绝对有故事。

  **

  姜峥嵘收编了西州东部的兵权后,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中州,引起了一些人的不安。

  就在完成收编的第三日,明炎王便来了,姜峥嵘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她需要与这只小狐狸周旋。明炎王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好控制的棋子,可这只棋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失控,他当然害怕。

  他们约在流水小筑见面,不过姜峥嵘也并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带着飞廉一起来的。

  明炎王对自己起了疑心,姜峥嵘不认为他会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谈判,做点准备还是好的。

  明炎王见了自己,依旧堆了一脸笑容,可他带了三个护卫,想法倒是与自己一致。

  他们都怕对方危及自己的性命。

  “王爷来,不知所为何事?”

  姜峥嵘依旧开门见山,不与明炎王多话。她知道明炎王的目的,也没有必要客套。

  “听说你收编了西州东部的兵力,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安排我的人掌管西州东部的军营,为你分担。”

  姜峥嵘冷笑,心里只浮现了一句话。

  分担你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