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回京受赏的时候, 中州那位曾说我长得像一位故人。”

  姜峥嵘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聿帝已经派人在监视自己。在聿帝同意让自己从姜家军独立出来这个决定上,姜峥嵘现在也揣测到了聿帝的心思。

  他要让自己脱离姜不凡的庇护, 好让自己出事时孤立无援。

  “是一位曾让他寝食难安的故人。”

  凌望舒冷笑一声, 道:“当初流言传出,说得四守护者能直捣中州, 卫老大便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有意退下来。”

  “只不过,不等他退下来, 便已经因伤而死了。”

  “他真的是因伤而死的么?”

  凌望舒是一位大夫, 姜峥嵘觉得她不可能没有检查过卫飞宿的伤势。

  “不是, 我在他体内发现了一种很隐秘的毒。”

  凌望舒顿了顿, 眼神变得晦暗:“我当时觉得很愧疚, 因为没能及时察觉到卫老大体内有这种慢性毒的存在。”

  “不过就算我察觉到了, 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

  凌望舒说起来的时候,太阳穴的青筋似乎突突浮起:“我用了十年的时间, 访遍黑城,才把这种毒完全解开,这是一种混毒,蛊和毒的融合, 本来是没有解药的,因为这本来就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毒,没有余地那种。”

  姜峥嵘看着凌望舒那愧疚的神色, 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却被凌望舒一个冷眼看了过来:“你这丫头还想安慰我?”

  姜峥嵘:“……”

  不行吗?

  胡图:【傲娇大美人。】

  姜峥嵘:【……】

  “不过这些年, 我把黑城的蛊和毒都摸了个透,大概是我自己的执念吧, 若非如此,我终日难安。”

  凌望舒叹了口气,目光落到窗外,眼神有些悠远,或许还在想若她能年能把卫飞宿救下来,现在的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姓傅那丫头的确没猜错,我们有计划,查出杀害卫将军的凶手、找到你、聚集旧部、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出反应。”

  “所以你们本来并没有要谋逆的意思?”

  “没有,不过若是那狗皇帝害了卫老大,那么我们定要取他项上人头,这是之前就说好了的。”

  姜峥嵘没有再说话,她能理解凌望舒的感觉。卫飞宿是大丰的英雄,是有军神之称的大人物,是他们这些军人最敬佩的人物。他为大丰打下了基石,威名赫赫,让他国不敢来犯,守护了百姓的安宁。

  西州乃耕种肥沃之地,在卫飞宿抢下西州之后,大丰的粮食问题得到很大的改善,拯救了许多在饥饿中的百姓。卫飞宿被冠以‘神’之名,并非没有道理。

  比起信奉虚无缥缈的神明,卫飞宿这尊‘神’,更是所有百姓的希望。

  如此出色的人物,凌望舒身为他的部下,一定很崇敬他。聿帝害怕自己帝位受威胁,卫飞宿因此遭难,若自己是凌望舒,也定然会卧薪尝胆,等待时机取聿帝项上人头,慰藉卫飞宿在天之灵。

  二人一路无话,到军营后,姜峥嵘喊了梁竹过来搬药材,众人也看到了姜峥嵘带回来一个神秘女人。

  “这位是凌望舒大夫。”

  姜峥嵘介绍了凌望舒,不过并没有说她是四大守护之一,只说她是一位大夫。凌望舒对此也很满意,毕竟她也不希望出现在明处,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史书上记载的四大守护,并没有记载他们的真实姓名,只因他们只用代号行动,其他人也只用代号称呼他们。

  见姜峥嵘对凌望舒恭恭敬敬的,众人也不敢造次,十分规矩地跟凌望舒打了个招呼。因为没有给凌望舒准备营帐,众人便把药材搬到姜峥嵘的营帐,暂时存放。

  凌望舒打量着营帐,‘啧’了一声,转头看向姜峥嵘:“朝廷穷到连像样点的营帐都给不了你这将军?”

  军旅艰苦,很多时候营帐都是摆设,可军营的规格能看出来朝廷对这支军队的重视。很显然,姜峥嵘虽然镇守南诏城有功,可朝廷并不重视她。

  一个将军的营帐与其他士兵营帐差不多,只用门外挂着的帅旗将其他营帐区分开来。营帐里头不大,还摆了许多杂物,想来也是其他营帐没地方放了。再看一个将军的佩剑,只是普通的长剑,就觉得寒酸。

  想当年卫飞宿的百鸟朝凰枪可是敌人见了就心生怯意的兵器,可惜,它早就断在了战场上,随着卫飞宿的死而折了。

  “咳咳,这……”

  姜峥嵘没想到凌望舒会吐槽她的营帐,被她这么一说,当真寒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且你这佩剑是什么玩意儿?”

  姜峥嵘带在身上的是自己的佩剑,骁勇剑放在了自己的案上。

  凌望舒碰了碰姜峥嵘的佩剑,啧了一声,显得非常嫌弃。姜峥嵘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飞廉和梁竹则是面面相觑,好奇这个女大夫的身份,居然能让姜峥嵘不还嘴?

  以前的姜峥嵘或许真的不会还嘴,可最近的姜峥嵘改变了很多,她不还嘴的理由只有一个,她非常尊敬这位女大夫。

  “凌前辈,你今后,可能还得跟我住在同一个营帐。”

  凌望舒对此并不意外,连将军的营帐都这般简陋,她也没想过会有更好的住宿待遇了。

  更何况,在军营已经不能要求再多了。

  “你们叫什么?”

  凌望舒见一直呆站着的两人,便随口问了一句。

  “我是飞廉。”

  “我叫梁竹!”

  梁竹还想说什么,凌望舒便截断了他的话:“女的留下,男的出去。”

  梁竹:“……”

  梁竹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看了姜峥嵘一眼,随后便出去了。待到梁竹离开后,凌望舒随意坐在案上,问道:“你掌管女兵,对么?”

  “是的,前辈。”

  飞廉跟着姜峥嵘唤她前辈,这让凌望舒还算受用。

  “都不懂医术么?”

  “只有十来个是懂的,其余的都以收集情报为主。”

  “十来个啊……”

  凌望舒轻轻蹙起眉头,叹了口气:“十来个也够用吧。”

  凌望舒从案上跳了下来,走向飞廉,问道:“你呢,你会不会医术?”

  “……不会。”

  凌望舒努了努嘴,看着飞廉一本正经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人是另一个姜峥嵘。除了在傅清墨面前,姜峥嵘就跟一块木板一样,死板得很。

  “无妨,那就把你那十多个女兵先调给我吧。”

  飞廉没有答应,而是看向姜峥嵘,姜峥嵘颔首之后,飞廉才答应下来。

  “还有,凌前辈来的事情,让所有人都不要嘴碎,尤其不要让姜不凡那里的人知道。”

  “是,将军。”

  飞廉看了两人,最后目光落到姜峥嵘身上:“将军,可还有什么吩咐?”

  “暂时没有了,你先出去吧。”

  “是,将军。”

  飞廉离开后,凌望舒这才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还挺有将军的架子。”

  凌望舒觉得姜峥嵘真的是个有趣的人,这般年轻,能够驾驭整个军营,也能让属下信服,还能得到傅清墨这种聪明人相助。

  “凌前辈说笑了。”

  姜峥嵘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直起腰板道:“除了那十多个女兵,凌前辈还需要什么准备么?”

  “如果能找到玄武……”

  凌望舒说完后,神色有些恍惚,而后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是你们该准备。”

  “你比我更熟悉现在龙门关的情况,我只负责救人,后勤,而你是负责攻破龙门关的人。”

  凌望舒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榻上,躺下:“你该多关心这一次攻破龙门关会死多少人。”

  她懒懒抬眸看向姜峥嵘:“还有,你会付出多少代价。”

  姜峥嵘的神色沉下来,这的确是她该考虑的,而且她并没有打算通报朝廷,来一个先斩后奏。

  “不过呢,你别放着一个聪明人不用。”

  “你说清墨?”

  “自然是她。”

  凌望舒平躺在榻上,声音愈发慵懒:“我相信,她会给你提供不小的帮助”

  “嗯。”

  凌望舒的呼吸渐渐绵长平稳,看起来是睡着了。姜峥嵘也不再说话,而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营帐,去了南诏城城楼,眺望着远处的龙门关。

  罗鸿,我们有机会攻破龙门关了,多希望你能在。

  就在这个时候,曹航的大嗓门从远处就传了过来:“将军,将军!”

  头疼。

  姜峥嵘转头看向曹航,那人朝着自己飞奔过来:“将军,我听到消息,说……那个姜思归开始毒发了。”

  曹航本来很开心,说到中段似是害怕别人听见,便压低了声量。

  “嗯。”

  姜峥嵘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到龙门关,微风吹来,她乌黑的长方随风飘扬。

  风声里,都是死去的将士们所有的期待。

  姜峥嵘沉静下来,曹航也识趣地不再说话,陪着她看着远方。

  “曹航,你还不离开么?”

  “我再陪陪将军。”

  “我说的不是这个。”

  姜峥嵘转头看向他:“你向往江湖,你的目的地不是这里。”

  曹航愣了愣,随即淡然笑道:“其实天大地大,哪里都是江湖,在这里,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爹自小就逼我学经商之道,可我不喜欢那些,所以逃了。”

  曹航顿了顿,又道:“将军,我想……”

  “你会死的。”

  姜峥嵘知道曹航想说什么,先一步截断了他的话:“战场不是过家家,不是你有几分轻功底子就能全身而退的。”

  “你武功还太弱,不适合。”

  曹航似乎早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只是听到姜峥嵘这么说,他难免还是有些失望。

  “好。”

  “不过我会用我的能力帮助你的!”

  “我有钱!”

  姜峥嵘:“……”

  真是人傻钱多。